大昭京都城的梅花林,長玥以前自是來過。
記憶裡的梅花林,只要冬日時(shí),定花開片片,冷香肆意,甚至,還會伴隨著凜冽寒風(fēng),花瓣紛飛,場景壯觀而又悽美,著實(shí)算得上賞心悅目。
大抵是冬日寒涼,大多閨中姑娘怕冷,嫌少會有人驅(qū)車而來賞梅,是以此處梅林,大片好花都兀自開放,然而賞花之人卻是不多。
只奈何,這次過來,待長玥剛下得馬車,便見梅花林內(nèi)處處歡聲笑語,人海如雲(yún),許是見二皇子與妖異之人的車馬而來,大多閨閣女子皆紛紛領(lǐng)著侍從從梅花林子內(nèi)迅速而出,急忙想要相見,然而行走之際,倒也碰了不少梅花枝頭,震落了不少的梅花。
“拜見二皇子殿下,衍公子。”片刻,有圓滑眼尖的女子恭敬柔和的朝長玥這邊恭敬而拜。
瞬時(shí),其餘女子與侍從皆爭相效仿,紛紛恭敬而拜,柔聲而呼,個(gè)個(gè)端的都是一派的矜持貴然,清麗柔和,聘婷之中,惹人憐愛。
羣美當(dāng)前,二皇子興致大好,哈哈而笑,隨即儘量控制語氣,喚得衆(zhòng)人平身。
卻是不料,待在場的閨閣之女與侍從們紛紛站起後,這姑娘,卻是皆朝妖異之人落了來。
今日的妖異之人,容光煥發(fā),加之面容妖異如華,邪肆魅惑,無形之中,的確是給人一種致命的誘.惑。
若是前日狩獵見得這妖異之人的容貌,定會因他滿面的妖異感而深感驚愕,那麼這回再度相見,這感覺就變了味兒,沒了震驚與驚愕,倒反倒是真正的覺得妖異如華,俊美無方了。
長玥神色微動,立在妖異之人身邊,自也會被在場女子的目光略微波及。又或許是,妖異之人此際太過風(fēng)華耀眼,則更是襯得她越發(fā)的猙獰不堪,是以,如此對比之下,美醜盡顯,朝她落來的那些目光,大多鄙夷微諷,著實(shí)不善。
長玥面色倒是平靜,除了神色微沉之外,心下深處,也是一片平寂。
正這時(shí),前方梅林之處,突然有嬌然粉妝的女子緩緩上前了兩步,待長玥看清,才見那女子正是上次狩獵之時(shí)見過的劉大人的千金,劉素然。
曾還記得,那日的劉素然端正嬌然的坐在劉大人身邊,滿面羞然且小心翼翼的朝妖異之人時(shí)時(shí)打量,那種閨閣女兒家的羞態(tài)與心動之意無疑是展露得淋漓盡致,便是這回相見,這劉素然依舊未變,待上前兩步站定後,她已是羞得滿面通紅,目光如春的朝妖異之人小心翼翼的掃著,強(qiáng)行鎮(zhèn)定的緩道:“素然遵照爹爹之意,已在梅林的亭內(nèi)備了些點(diǎn)心,不若,二皇子與衍公子,隨素然入得亭中一坐?”
劉素然模樣?jì)汕危m容易羞澀了些,但底子的確不錯(cuò),雖不夠傾城絕麗,但也算得上清秀怡人,再加之矜持柔和,儀態(tài)端莊得體,倒是惹得那二皇子繼續(xù)一笑,出聲道:“素然姑娘倒是有禮了。”
說著,轉(zhuǎn)眸朝妖異之人望來,笑問:“衍公子,素然姑娘盛情難卻,不若,就去那亭內(nèi)坐坐?”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興味的目光在那劉素然身上掃了一眼,正要言話,然而話還未脫口,便已有女子再度上前了兩步,恭敬端然的緩道:“梅林飄香,花海處處,來這梅林,若一味坐在亭內(nèi)吃著點(diǎn)心,倒也無趣,更辜負(fù)了這大好景緻,還不如,賞梅摘花,再在梅林的曲水之中流觴賦詩來得有趣,而且,諸位妹妹皆是受衍公子相邀而來,若衍公子全數(shù)不待見,倒也有違君子之風(fēng),想來衍公子與二皇子,自也不會聽從素然姑娘之意去得亭中坐玩兒纔是。另外,各位在場的妹妹們詩詞皆可,而衍公子與二皇子,定也是滿腹經(jīng)綸,如此,大家皆可聚集一起,諧和相處,風(fēng)雅得當(dāng),二皇子,衍公子,如煙說得可對?”
長玥目光一直朝那女子望著,只覺這女子一襲紫色花袍,青絲成鬢,頭上珠花清雅,渾身上下皆透著幾分靈動與大氣,倒是與劉素然的嬌然之意形成鮮明對比。
只是這女子,長玥以前卻是不曾見過,更也不曾在以前的宮宴上見過她。
一時(shí)之間,心思浮動,正暗自揣度究竟是誰家女兒能如此鎮(zhèn)定與氣派時(shí),不料心底還未想出答案,那二皇子倒是微愕的出了聲,“姑娘自稱如煙,難不成,姑娘便是前幾日才入京的汾汝王之女,許如煙?”
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倒是恰到好處的平和與有禮,“二皇子慧眼識人,著實(shí)英明。”
二皇子哈哈一笑,興致更是大好,目光再在那女子姣好靈動的面容上掃了好幾眼,繼續(xù)道:“聽聞如煙姑娘以前一直在汾陽封底,才情了得,更足智多謀,雖爲(wèi)女子,但卻幫了汾陽王處理繁事,與汾陽王一道將汾陽封底治理得盛世太平。更傳言,如煙姑娘性情大膽,但卻不喜聚會,從不曾收過何人請?zhí)缃瘢媚镌跏樟搜芄拥恼執(zhí)鼞?yīng)約而來了?”
許如煙微微而笑,緩道:“前日家妹隨著爹爹出行狩獵,歸來倒是時(shí)時(shí)念得衍公子大名,心生仰慕,如煙這作爲(wèi)姐姐的,自得替妹而來,看看衍公子人品如何。”
她這話說得倒是直白大氣,並無半分的婉轉(zhuǎn),只是言語之中,倒是透著幾分強(qiáng)勢與高然,無端的給人一種諸事在握的自信與傲然感。
長玥淡然觀她,心下略是佩服這女子的勇氣與膽量。
至少,這大昭之國不若樓蘭小過那般粗獷開放,略顯保守,若有女子能這般的自信與傲氣,自是鶴立雞羣,惹人注目。
只不過,這許如煙雖是特別,言行得當(dāng)而又大氣,但也容易觸了妖異之人黴頭,畢竟,這妖異之人歷來不吃硬,也不喜有人的風(fēng)頭蓋過他,若是一介女子,竟都爬到了他的頭上作威作福,這後果,自是會將妖異之人惹怒不悅。
心思至此,長玥稍稍垂眸,兀自靜觀。
卻正這時(shí),二皇子再度興味而笑,開始出聲調(diào)侃,“如煙替妹把關(guān),倒也合適。只不過,衍公子俊然風(fēng)華,倒也深得不少女子傾慕,是以,衍公子倒也不一定能看得上令妹,而如煙姑娘替妹把關(guān),倒也過於緊張?jiān)谝饬诵!?
許如煙神色分毫不變,只道:“二皇子所言甚是,但如煙之妹,的確容貌上乘,才藝了得,再加之汾陽王府也是高門望族,若衍公子能與我妹妹真正結(jié)緣,對衍公子而言,自是大好。”
二皇子神色微動,正要笑著言話,不料話還未出口,身旁一直未言話的妖異之人倒是輕笑了一聲,慵懶隨意的出聲道:“如煙姑娘之妹,當(dāng)真極好?”
戲謔柔膩的嗓音,吊兒郎當(dāng)之中夾雜著幾分興味與調(diào)侃。
許如煙靜默直然的朝妖異之人望著,略微認(rèn)真的點(diǎn)頭,“的確極好。”
妖異之人又是一笑,慢悠悠的問:“比一國公主還顯赫,還好?”
許如煙神色微變,但也並未慌亂,反倒是鎮(zhèn)定緩道:“我那妹妹,雖比不得公主顯赫,但儀態(tài)與容貌,定也不輸一國公主。”
妖異之人興味觀她,並未立即言話,待片刻後,他才懶散柔膩的道:“也罷。只不過,無論是如煙姑娘的妹妹,還是一國公主,本宮,皆不在意,但若是依照本宮之見,今兒的如煙姑娘倒是大出風(fēng)頭,比起令妹來,至少,本宮更是欣賞如煙姑娘的大氣與傲骨,呵。”
許如煙神色再度一動,面色也逐漸變了幾許,深眼凝妖異之人,未言話。
在場之人,倒也是面面相覷,微生議論。
二皇子倒是興味而笑,道:“衍公子此言倒是有理。莫不是,如煙姑娘也仰慕上了衍公子,是以借妹之意,在衍公子面前出盡風(fēng)頭,望得衍公子青睞?若當(dāng)真如此,本殿的太子皇兄,倒會心酸了呢?自打如煙姑娘第一次隨父入宮覲見後,本殿的皇兄便稱如煙姑娘靈動脫俗,世上少有,想來也是對如煙姑娘頗有好意,若如煙姑娘另有它慕,想來不止是本殿的皇兄,甚至還有如煙姑娘的父親,皆不願知曉這些吧?”
許如煙神色再度動了動,但面上卻並無太多的驚慌之色。
她僅是默了片刻,才緩道:“二皇子多慮了,如煙行事坦蕩,此行的目的,已是大方告知,若二皇子略有不信,不若可傳家妹過來,一問究竟。再者,我許如煙傾慕於誰,自也是我自己之事,與太子殿下與我父親,皆無關(guān)係,倘若是,如煙另有它慕,也並無不可。”
二皇子輕笑一聲,“這京都城啊,倒是鮮少有如煙姑娘這般硬氣的女子,也難怪本殿的皇兄能對如煙姑娘心生好感。只是,如煙傾慕於誰,亦或是如煙姑娘的婚事,倒還真不是如煙姑娘自己能決定的,如煙姑娘若是不信,自可拭目以待。”
許如煙終歸是稍稍皺了眉,擡眸朝二皇子望去。
二皇子僅是雙臂環(huán)胸,兀自而笑,並不言話。
一時(shí),周遭氣氛也尷尬了幾許,本是梅林女人搶人的戲碼,此際卻演變成了許如煙那略微尷尬而又特殊的婚事。
待半晌後,妖異之人才懶散柔膩的將話題繞了回來,“如煙姑娘方纔的流觴曲水的提議,自是尚可。只不過,流觴賦詩,酒水是必須,難不成,如煙姑娘與在場的各位姑娘,皆能飲酒?”
許如煙微微回神,面色倒也鬆了不少,似是略微感激妖異之人的解圍,朝妖異之人微微而笑,極爲(wèi)難得的恭敬緩道:“在場的姑娘們,自是不能飲酒,如煙也差人早已備了熱茶,不若,以茶代酒,衍公子意下如何?”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以茶代酒,自是並無不可。本宮身爲(wèi)男兒,自該有君子風(fēng)度纔是。”
說著,懶散柔膩的轉(zhuǎn)眸朝二皇子望來,慢悠悠的問:“流觴曲水,做詩附和,二皇子可有意見?”
二皇子忙熱絡(luò)而笑,“本殿並無意見,衍公子決定便是。”
妖異之人略微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許如煙朝他望了一眼,隨即便道:“既是如此,二皇子,衍公子,還未在場各位姑娘們,請隨如煙來。”
這話一落,她已是微微轉(zhuǎn)身,朝後方梅林而去。
妖異之人興味的朝那許如煙的背影望著,倒也不曾耽擱,反倒是與二皇子微微而行,慢騰騰的跟隨。
長玥神色微動,抱著懷中的白狐便一言不發(fā)的也跟著踏步往前。
那立在一旁的劉素然,面上的嬌柔早已是掛不住了,眼睛內(nèi),也早已浮出了幾分酸澀與溼潤。
長玥淡然掃她一眼,心下則是微沉。這劉素然,或許是被那劉大人在府中養(yǎng)得太好,是以,嬌生慣養(yǎng),遇上這麼點(diǎn)事便能紅了眼。
只是,這樣的劉素然,卻與以前的她頗有幾分相似,她慕容長玥以前,也是被父皇與母后十足溺愛,滿身榮華,是以,不曾經(jīng)歷過任何艱難困苦的她,嬌俏無方,卻也是,井底之蛙,不曾與宮外男兒真正的好生接觸,是以,獨(dú)獨(dú)相中了蕭意之這等腹黑之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待被害得家破人亡,命途抖轉(zhuǎn)後,才幡然悔悟過來,只是那時(shí)候悔悟,卻已無用,一切的一切,卻早已徹底顛覆與消失,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了。
心思至此,長玥神色也抑制不住的浮動半許。待路過劉素然時(shí),心下微動,長玥下意識的低沉開口,“塞翁之馬,焉知非福,素然姑娘,不必傷心。”
劉素然一愕,滿眼通紅的朝她望來,然而長玥已是踏步往前,淡然無波的朝她身邊行了過去。
妖異之人與二皇子一走,在場之人,也開始紛紛的挪步跟去。
一時(shí)之中,羣美雲(yún)集,婀娜娉婷,細(xì)看之下,怕是半個(gè)京都城的官員千金皆已領(lǐng)著奴僕一道赴了今日之約。
不得不說,那妖異之人也不過是僅在那狩獵之日出盡風(fēng)頭罷了,甚至無官在職,此番相約梅林,卻又這麼多閨閣之女赴約而來,看來這些女子,不是衝著妖異之人的容貌與金銀而來,那便是衝著妖異之人深得惠王與晏親王那狗賊賞識而來了。
一想到這兒,長玥冷沉無波的心底,也漫出了幾許嘆意。
自打父皇一走,而今的大昭百官,無疑是趨炎附勢,猶如牆頭之草,日日皆盤算著私心,不成體統(tǒng),也無半分的正值與清風(fēng)可言。
這大昭,縱是不被鄰國吞沒,也會爛如敗絮,自取滅亡。
越想,越覺心思厚重,行走之間,面上的神色與臉色,也是清冷至極。
在場的女子,大多微愕的朝她望著,卻不曾有人敢真正與長玥靠近,個(gè)個(gè)皆對她避之甚遠(yuǎn),生怕長玥那滿是紅腫的臉夾雜著晦氣,衝.撞了她們。
天寒地凍,縱是天色微好,但依舊顯得厚重,朦朧,甚至陰沉。
人從梅花林中過,偶爾碰到了梅花枝,撞落了枝頭寒梅,也是自然,只是行人一多,個(gè)個(gè)都撞落了花瓣,是以乍眼觀望間,入目的,皆是一片梅花紛飛,清風(fēng)簌簌之景。
許如煙所說的流觴曲水之處,並不太遠(yuǎn)。
一行人還未走得半盞茶的功夫,便已抵達(dá)那流觴曲水之處。
大昭京都,也算是雅人繁多,除了大昭東湖泊內(nèi)的鬥詩會以外,那些大昭才子,倒也皆喜流觴曲水,亦或是撫琴而對。
在長玥的記憶裡,這處梅花林子,興盛不久,始栽與八年前,若論年份來說,這梅林也不過八年歲月,也算年輕。只是,因此處栽種的全是梅花,加之花開又在天寒地凍的時(shí)日,是以常日來此的人並不多,除了那些文人雅客極喜此地,甚至還在此地鑿了曲水,費(fèi)盡周折的引流之外,常日倒也清冷至極。
而這處流觴曲水之地,池水之邊,竟也稍稍長了青苔,看著倒是略顯荒涼。
只是,那許如煙似是早有準(zhǔn)備,已在曲水之旁鋪了地毯,放上了坐墊,周遭之處,還安置著不少的竹凳屏風(fēng),顯然是有備而來,卻也想得周到。
只是,這處流觴曲水之處,卻因她的這些準(zhǔn)備與安置,瞬時(shí)減卻了天然靜謐之意,反倒是活生生的被折曲著的演變出了幾分俗然鬧市之色。
此番人來繁多,衆(zhòng)女言笑晏晏中,氣氛熱鬧非凡。而那一身頎長的妖異之人,便已與許如煙停留在了曲水之邊,面上的笑容,也越發(fā)的柔魅如風(fēng),給人一種邪肆甜膩之意。
“此處,皆是如煙姑娘佈置的?”妖異之人勾脣而笑,懶散隨意的問。
許如煙微微點(diǎn)頭,溫和緩道:“的確是如煙今早差人所爲(wèi),就爲(wèi)給各位一個(gè)安和賦詩之地。不知,衍公子可喜?”
妖異之人輕笑一聲,卻是並未言話,一旁二皇子倒是微謔出聲,“能將此處如此改造,倒也算是大活兒了,甚至還能在短短的時(shí)間中完成,還能將屏風(fēng)凳子這些東西都搬來,看來如煙姑娘帶入京都城內(nèi)的隨從們,皆是勤勞快手呢。”
許如煙微微而笑,“二皇子過讚了,如煙的隨從們,不過是兢兢業(yè)業(yè),皆不是偷懶之輩罷了。”
待這嗓音落下,她已是再度轉(zhuǎn)眸,朝妖異之人望來,繼續(xù)問:“衍公子不言,可是對如煙這番佈置,略有不滿?”
“不滿之意,倒是未有。如煙姑娘能將此處如此佈置,倒也深得本宮心意。只不過……”正這時(shí),妖異之人慵懶柔魅的出了聲,然而話剛到這兒,他卻突然頓住。
隨即,在衆(zhòng)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他勾脣而笑,慢悠悠的繼續(xù)道:“只不過,此番邀諸位而來,本宮才該是招待一方,不料本宮還未出手,如煙姑娘卻已是爲(wèi)本宮準(zhǔn)備得如此周到,說來,本宮倒得感激如煙姑娘了。”
許如煙稍稍鬆了口氣,矜然而笑,“衍公子客氣了。衍公子差人親自送上請?zhí)业瘸鲩T賞花,也是好意,如煙與家妹,皆心生微暖。而如煙此番差人佈置此處,是如煙對衍公子的心意,也是對二皇子,以及對在場的各位姑娘的稍稍心意。”
妖異之人興味而笑,懶散觀她,卻是並未再言話。
許如煙矜持溫然的凝他兩眼,隨即,便開始率先邀他與二皇子一道在曲水邊的軟墊上入座,而後,也開始朝身邊的婢女示意一眼,婢女們皆會意而動,開始邀在場的其餘女子也紛紛就坐在矮凳上。
一時(shí),周遭有屏風(fēng)遮擋,冷風(fēng)倒是減卻不少。而曲水之內(nèi),水流微微,倒也能聽得流水潺潺之聲。
許如煙並未閒著,公然平靜的落座在了妖異之人身旁,隨即,她又招攬了幾位閨閣之女一道落座在曲水之邊。
待幾人一道坐定,而後,有婢女專程爲(wèi)曲水之邊的所有人都倒了茶,隨即,在熱茶微微冒出的白氣裡,這場流觴曲水之會,便也正式開始。
大昭京都的深閨女子,大多人的腹中皆有筆墨,只奈何,這場流觴曲水,女子們的才情倒是彰顯淋漓,而那二皇子與妖異之人,一人笨拙,賦詩不通,一人,則是妖異隨意,似是故意的出口庸俗。
這場詩會,有這兩個(gè)男子的加入,著實(shí)是大變味道,奈何這些在場的女子們雖愕然,但卻並未太過展露,甚至於,有幾名女子,還會違心的出言讚歎。
整個(gè)過程,長玥淡然靜坐,神色淡漠平然,一言不發(fā)。
懷中的白狐,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竟與那妖異之人一樣的懶散,似是渾身無骨。
待一場流觴曲水下來,輸?shù)米疃嗟娜耍古まD(zhuǎn)事實(shí)的成了那幾名後來加入的女子。
二皇子與妖異之人皆興致盎然,面色帶笑,安然坐在軟墊之上,並無動彈之意,顯然是興致大好,欲要繼續(xù)暢玩兒下去。
隨後,再度有幾名女子替換而上,繼續(xù)賦詩作樂,大抵是眼見妖異之日與二皇子皆是滿面笑意,周遭的氣氛,也逐漸緩和熱騰起來。
長玥兀自靜坐,除了幾名女子的詩詞稍稍能聽之外,那妖異之人與二皇子的詩句,著實(shí)不可入耳,待半晌後,她終歸是不願再聽下去,僅是默了片刻,便稍稍起身朝立在一旁的二皇子的隨行的御林軍淡道:“我入梅林中賞賞花,若我家宮主問起我了,你便如是回道。”
那御林軍僅是朝長玥滿是紅腫的臉掃了一眼,便乾脆垂眸下來,又因妖異之人之故,對長玥倒也算是有禮,甚至略微恭敬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長玥凝他一眼後,便抱著白狐轉(zhuǎn)了身,緩步朝另外的方向而去。
越是與那流觴曲水之處離得遠(yuǎn),那些虛假的應(yīng)和與笑聲,便越發(fā)的從耳中抽離。
長玥足下緩慢,神色淡漠清冷,待走得遠(yuǎn)了,耳裡已聽不到任何嘈雜之聲時(shí),她才駐足下來,終於是,微微的鬆了口氣。
待駐足沉靜片刻後,心下平靜,鬆然無波,她開始轉(zhuǎn)眸朝周遭望了望,而後,微微提氣,足下一蹬,瞬時(shí),身子騰空而起,飛出梅林。
而待垂眸觀望,身下的梅林,花開爛漫,壯觀延綿,這種美景,無疑是壯然之至,震撼人心。
只奈何,景緻大好,但她卻並未太過留戀,僅是騰空而躍,待抵達(dá)梅林盡頭,她才速速下落,站定在地,而後,稍稍整理了一番凌亂的青絲與衣袂,隨即,淡漠的朝京都主道的方向迅速而去。
長玥行得極快,待抵達(dá)京都主道,便尋了一家當(dāng)鋪,將身上的一枚暖玉折成了銀票與一些碎銀。
直至長玥離開當(dāng)鋪,那當(dāng)鋪的掌櫃仍是拿著那枚暖玉,嘖嘖稱奇,不曾回神,嘴裡還失神般的念道:“開了當(dāng)鋪幾十載,各種珠玉皆見過,但這枚暖玉,摸之發(fā)暖,色澤純透,絕品,絕品啊!”
天色寒涼,冷風(fēng)驟起。本是暗沉的天色,此際,卻莫名的顯得越發(fā)的闇然。
迎面而來的風(fēng),猶如刀割,略生疼痛,長玥出得當(dāng)鋪後,便僱了一輛馬車,迅速遠(yuǎn)去。
馬車內(nèi),顛簸搖曳,速度快然,半晌後,馬車才停了下來,車外揚(yáng)來那御車之人的嗓音,“姑娘,國師府到了。”
這話一落,長玥神色微動,已是緩緩掀簾下了馬車,待將碎銀給了御車之人後,那人才駕著馬車,搖晃離去。
一時(shí),風(fēng)聲簌簌,寒涼刺骨,無聲之中,透著幾分涼薄之意。
長玥轉(zhuǎn)身,目光朝不遠(yuǎn)處的國師府望去,待按捺心神一番後,才緩步往前。
“站住!你是何人,來這國師府做何?”待長玥剛靠近府門,便被門前兩名家丁攔下,其中一人冷聲質(zhì)問,待目光看清她滿是紅腫的面容後,神色也顯得越發(fā)疏然與鄙夷。
長玥面色不該,神色清冷,“望進(jìn)去通報(bào)一聲,就說故人來訪,欲與國師探討太極之書,求國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