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洛利鎮軍營的簡樸直白不同,王都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繁華。
貴族社交舞會早已恢復了大戰前的盛況,社交舞會是貴族紳士名媛們結交愛侶的最佳場所,也是已婚貴族們尋找情婦的好地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薩莎.霍克買下的豪華莊園就成了社交舞會的固定場所,這座莊園原本是前任首相的私人府邸,前任首相早在十幾年前就被瑞鬥擠出了政治圈,於是移居故里。薩莎這次來頭很大,人未到,就開始大肆裝修莊園。裝修工程從王都解圍之後就開了,工程稍微有一點兒不稱心的地方,馬上拆了重來。幾個月下來,這個工程已經在王都貴族中傳聞詳盡,說豪華程度直追瑞恩達瓦莊園。從夏至社交季開始,這裡就每十天定期開設一場舞會,上面的食物酒水極盡奢華,僕人的衣著考究、佩戴的飾物都全部用黃金打造。每到了舞會日,只等華燈初上,莊園裡就客似雲來。最要緊的是每期舞會主題不同,大殿裡面每一期裝點飾物,只用一次,下次統統換掉。
只是,舞會的主人遲遲不肯露面。
終於,在夏末到來的時候,舞會上多了一位黑髮黑眼,又身份尊貴的美人,她是霍克家的公主薩莎。她笑時美目含情,愁時黑眸深沉如星,顰笑之間轉換隻是嘴角瞬間的一勾。安靜時,眼光又似夜空下的大海,表面看似平靜,又透著洶涌不羈的野性。這副風流樣貌早就迷倒了無數少年貴族。
王族的公主們,除了玫瑰王族極少外嫁之外,其他幾家都是相互之間通婚,很少有參加貴族社交的。即使嫁給貴族也是嫁入維拉家族、桑西家族、薄伽丘家族或者莫瑞特這種名門望族。因此,貴族少年即使仰慕,到了考慮求婚這種事,多數都會想到身份的懸殊,只得作罷。
又有傳聞說霍克家公主只是四處遊歷,途徑王都,並無選夫的意向,總之美女一出,風言四起,越傳版本越多,越講越離譜。最後,連附近城鎮的貴族和富賈們都會定期來參加舞會,只爲一睹薩莎的綽約風姿。王后薇薇安從來就高高在上,韶華之時,也只在王都社交界露過一次面,傳聞她擁有女妖的性感的身體和女神的冷傲面孔,不過現在已經被國王藏入宮中,難得再見了,如今還是實際一點兒,看看薩莎飽飽眼福也是好的,要是再鴻運高照被她看重,豈不是身份一躍進入王族行列,自此可以光耀門楣。
在社交圈,追名逐利是永恆的主題,比出身、比親戚朋友圈、比珠寶、比收藏、比風雅……總之,能夠用錢買到的東西,統統可以拿來比,越昂貴的越好。講到底就是比誰能夠控制和動用的權多、錢多,這裡的浮躁攀比的程度和暗地較勁兒的程度,只怕是連內閣都不及。內閣官員們在議政廳上,再怎樣還要裝出一副有涵養的良民嘴臉,輪到自己的家眷們遊弋在社交圈的時候,可放肆多了,完全不顧及的炫耀攀比。女人要是虛榮貪婪起來,絕對要比男人更加的肆無忌憚。
瑞恩達瓦和薇薇安一生之中,真的如傳聞提及的,參加過一次王都社交舞會,那還是在兩人分別十九和十七歲的時候,跟著費爾南德一起去的。說到底,王都的社交界一直聽聞這位讓王孫一見傾心的斯托克公主,都想要親眼見見,於是明裡暗裡,多次請王孫出席。費爾南德何等聰明的人物,怎會不知道他們的用意,男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虛榮心的,最後忍不住,真的把美貌性感的未婚妻帶去炫耀了一番。
於是薇薇安那一夜身上堆滿了價值連城的,經由王室收藏了數百年的珠寶首飾,像個精緻的瓷娃娃一樣的出席了舞會。薇薇安場面上裝樣子的功夫從小就被訓練的很到位,微笑舉止被母親訓練的堪比名媛教材。她身材高挑性感,樣貌精緻白皙,談吐優雅得體。陪伴左右形影不離的瑞恩達瓦,簡直美得像是個罪過,一張臉長得模糊了兩性界限,禮貌有度的高貴氣質令人只敢遠觀。春風得意的王孫,摟著薇薇安在舞池裡翩翩起舞,享受著男人們豔慕的眼光,嘴上謙虛不已,心裡早就樂得花開漫山遍野了。
舞會剛剛過半,薇薇安就說有些累了,提前退場,本來高貴的山谷族王位繼承人,也不是給人輕易參觀的,賞個臉、露露面也就點到爲止了。
一上了馬車,薇薇安兄妹馬上黑了臉,一晚上,手被人親來親去,搞得全是口水,上面還光顧過好幾條男人的舌尖,舔得她頭皮發麻。稀罕的金色頭髮被人捋了又捋、摸了又摸,身上的首飾依次被人一個勁兒的追問來歷,還要好脾氣的保持甜美笑容,面部肌肉其實早已僵硬了。
瑞恩達瓦也不喜歡,覺得各個嘴臉比賽謬易容失敗的假臉還假,麪皮下面的內心裡裝著的只有虛僞孱弱。最惱人的是那一雙雙眼睛都色迷迷的,從上到下打量著薇薇安和自己,女人看自己也就算了,連男人也有幾個對著自己用極冒犯的眼神不時挑逗。對視著這些放肆的眼神,瑞恩達瓦眼皮直跳,真想抽出細齒劍指著對方的鼻子大喝一聲:你想幹嘛?!坐了小半個晚上,他雞皮疙瘩就起了十幾身。再說王孫給薇薇安選的那身禮服,也太突出重點了,胸脯露了大半在外面,男人們幾乎個個都往那裡不住的瞟。瑞恩達瓦恨不得從地上掀起塊地毯給妹妹包一包。
費爾南德完全不以爲然,“我的小薇薇安,今天本來就是來給他們瞻仰的。”然後還得意又響亮的狠狠親了薇薇安一口。瑞恩達瓦一個冷戰,忽然之間他覺得薇薇安成了王孫炫耀自己身份的一件玩物,一臉警惕的盯著費爾南德。
費爾南德只好賠笑著答應,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如果說瑞恩達瓦和薇薇安是由於嚴重鄙視,而拋棄了社交圈的話,赫曼可憐的弟弟則是被社交圈無情的拋棄了。本來兄弟倆兒因爲父親的職位,是衆多淑女們熱捧的對象,赫曼樣貌堂堂,弟弟名仕風度。自從父親東窗事發,原來溫柔的、可人的、柔弱的、嬌俏的名門淑媛們,集體露出了同一張冷漠的臉,鄙夷之色毫不掩飾。弟弟一向家教嚴謹,仍然面露禮貌的微笑,但是從那晚之後,再也沒有去參加過舞會。
母親看透了小兒子的心思,想要勸勸,可是一家人已經身敗名裂,只剩下暗自神傷。
從那天起弟弟開始了長時間的思考,在足不出戶很多天之後,他眼神充滿了堅毅的神色宣佈,開始自食其力。然後在一位富商的家裡,卑微的做起了家庭教師。
羅西兄弟二人沒有我自猶憐的嘆息,而是爲了讓母親和妹妹安心,絲毫沒有怨言的,放下貴族的身段,明朗的生活在市井之間,他們和平民一樣的工作養家,兩人像是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了。小妹妹還小、才十三歲,還生活在華麗的瑞恩達瓦莊園裡面,除了爸爸戰死之外,媽媽和哥哥們瞞下了其他的真相。漸漸地連羅西夫人也開始接受了,一家人人生中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鉅變,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天無絕人之路,生活一定會再次變得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