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關上,薇薇安馬上伏在牀上大哭起來。她覺得很冤,她做錯了什麼,竟然要淪爲階下囚,竟然要被處死。她被迫嫁了自己不愛的人,她救了王都和洛利鎮那麼多人的命,她憑什麼要被燒死?!更重要的是她捨不得孩子,捨不得自己的家人,她甚至都沒法和他們好好的告別。
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手上的三枚博識指環硌到了她,短暫的一生到頭來,陪著自己到最後的就是這三個冷硬的東西。她翻了個身坐了起來,靠著冷硬的石壁上,從小折磨自己苦讀的書,到了這個時候,再有學識也換不回自己的命,倒不如就做條腦袋空空的富貴米蟲,是不是面對死亡的來臨不會覺得那麼冤。
“篤篤,篤篤”,薇薇安循聲望去,一隻翅膀上面帶著灰斑點的信鴿正站在窗臺上啄這玻璃。
她連忙抹了抹臉,站起來打開窗戶,信鴿帶進了陰冷的夜風,從牢欄間跳了進來。它是去博識城去替她看望哥哥的小灰翅,竟然聰明的找到了牢房。
沒等薇薇安開口,小灰翅就跳到她手臂上,用嘴巴啄啄腳腕上的信筒。薇薇安才發現,本是空著的信筒裡多了一封信。“瑞恩的來信?”
“咕咕,”小灰翅歪過腦袋。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兩年來自己一直派信鴿去看他的,不然不通獸語的瑞安達瓦不可能讓小灰翅帶回信來。薇薇安打開信,簡短工整的只一行字:“我回來了。”
把白絹握在掌中,心裡想著再見不到他的面了,又難受的流下淚了。小灰翅跳上她的肩頭,用嘴巴蹭了蹭薇薇安的頭髮。
薇薇安吸吸鼻子,想到博識城騎馬到王都應該要比小灰翅慢起碼兩天,明天瑞安是趕不到了。安德魯肯定已經得知了消息,他帶著山谷勇士明天一定會劫刑場。王宮衛隊臥底的瑞安的騎士,如無意外應該會趁亂保護兩個孩子出骨宮。昨天她已經殺了蒂瑪和那個弓弩手。事出突然,應該敵方也沒料到她會這麼快還擊,今天晚上,骨宮裡也未必有敵方的人及時取代蒂瑪的位置,來安排對兩個孩子下手。再說,換做她是設計的那個人,除掉她纔是最重要的核心,而對付兩個手無縛雞智力的孩子,完全可以放在除掉她之後再進行。
瑞恩達瓦應該在後天或者大後天能回到王都,如果骨宮裡山谷臥底的騎士營救兒子們失敗,菲利普兄弟還有一線希望,能躲進地下宮殿。而敵方應該不會想到,一個四歲的孩子會有這樣的應變能力,更不會想到她會花了兩年在地宮裡隔出了一個難找的石室,以備應急。發現王子失蹤,第一時間一定會在地面上搜索;就算想到了地下宮殿,恐怕找到他們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地下修築藏身基地的事情,早在瑞安達瓦去千澤之前,他們就商量過,即使不說,他也能猜到想菲利普藏身之處。但是敵人萬一狡猾,弄個年紀相仿的小乞丐燒死之後,冒充兒子已經被殺。瑞恩達瓦大悲之下,也未必不被矇騙。到這裡,她咬破手指,在面積不大的白絹上寫下:“救孩子,哞哞”。這樣的內容信箋即使被其他人截獲也不會透漏菲利普的藏身之地,如果是瑞恩達瓦的話,一定會讀懂其中含義,憑著自幼一起生活的默契,他甚至猜得到密室的精準位置。
再把信塞回信筒,叮囑小灰翅,瑞恩達瓦已經離開了博識城,要它沿著道路慢慢的飛行尋找。
小灰翅懂事的馬上啓程,牢房裡再次剩下枯坐的薇薇安。
如果,如果這真的是人生的最後一夜,她只想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們好好地道別。想告訴他們,她很愛他們,很感激他們參與在自己的人生裡,與自己分享了種種經歷;還有,希望他們的餘生一切都好。
可是,明天尚存一絲生機,安德魯這個時候一定正徹夜安排和不斷推敲明天的營救計劃,她的腦海浮現出一張張山谷騎士的面孔,這個時候她不能放棄,她從牀墊下面摸出了菲利普纏在腿上替她帶進來的銀鞭蛇咬和一瓶毒藥。
她扯起牀單的一角來,仔細的檢查、擦拭著跟隨自己多年的這根細巧的,父親親手設計打造蛇形銀鞭。平日裡蛇咬一直就是腰間的裝飾,環在腰上,蛇頭的四顆長牙正好咬住接近蛇尾的兩處開孔的細鱗,蛇尾會垂下來。初見蛇咬的人,都誤以爲薇薇安只是爲了表明出身,才一直配帶著斯托克家的徽章動物的飾品。
薇薇安打開細小的銀色金屬小栓,蛇口誇張的張開來,薇薇安慢慢的把毒藥瓶對準了角度放了進去,合上蛇口,蛇咬像活了一樣的吞嚥著藥瓶,通過鞭身一節一節的變粗,可以看到毒藥瓶已經安放在了蛇尾處。明天只要打開機關,毒藥就會緩慢的流入鱗片中。
薇薇安打開被子矇住雙手,遮擋住聲音,把牀單撕下細長的一條。再把細條緊緊的扭轉,穿過蛇尾處的小孔,再層層的把緊緊扭轉的細布條沿著蛇尾的螺紋緊密的纏成手柄。最後把準備好的蛇咬環在腰上,站起來動了動,在寬大的囚服下,一點也看不出。
平躺在牀上,蓋著布料粗糙的被子,平靜的望著灰暗的天花板,她已準備好,明日生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