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除了夜遊的東西,一切都安睡著。
安靜幽深的靜穆湖面上,骨宮的倒映在湖水的墨藍的波紋間虛幻的擺動,有種說不出的陰森。一片幽暗的王宮中樹影憧憧,一陣陣夜風吹過,就帶動著樹葉起伏的沙沙作響。一隊巡視的衛(wèi)隊從花園中穿行經過後,整齊的腳步聲消失在忽然強勁的夜風中。
王后殿寢宮中,牀頭的通宵長明的燭火微弱的跳動著,映照著沉睡中的薇薇安,她一頭金色的綿軟長髮,捲曲的散落在枕被之間。春末的季節(jié),還沒有換上薄被,她大概有些熱,一截兒藕段一樣的手臂,露出在枕頭邊。
明滅的弱光中,王后殿的奢侈精美的陳設,都變得恍惚起來,不見白日裡的精緻華貴,反而覺得濃烈的壓抑化都化不開。離開牀鋪最遠的一個窗戶是開著的,夜風吹得厚重的窗簾微微的晃動著,下緣就在地毯上不斷的輕微的無聲的摩擦著。
忽然。
牀前地上厚重的割花地毯的一角一空,一大塊地板向下翻轉,無聲的打開了一道門,襲來一陣黑暗。從那道門中有一陣凝霜的冷氣灌了進來,好似黑霧雲海一般,翻滾擠進了寢宮。牀頭的燭火一個閃爍之後,就立即熄滅了。
冰涼的空氣繼續(xù)源源不斷的從地下冒出來,貼著地板蔓延到壁爐邊,爐膛裡爲了照明而放置著的幾支粗壯的夜燭,也漸漸減弱熄滅,整個房間跌進了一片冰涼漆黑裡。
明明沒有任何聲息,卻能清晰的感到有什麼東西慢慢走出了地道,彷彿是風動的呼吸,有好像是氣旋的腳步。
隨著不知什麼魔物入了房間,它還帶來了極寒的冷氣,冰冷的溫度迅速向空中蔓延開來,牀腳的雕花柱子上很快覆上了薄薄的冰霜。
寢宮的門忽然打開,只穿了一件淺灰色睡袍的瑞安達瓦一手持燭臺,一手握住細齒劍衝了進來。只一眼,他的冰藍色瞳孔就因爲驚恐而急劇收縮起來,一個黑袍的人影已經坐在了薇薇安牀邊。
被寒冷驚醒的薇薇安,一張開眼睛,就看見一張陌生的臉近在眼前。一隻奇寒的手正壓住了她的口鼻。
不理會闖進來的燭光,年邁嘶啞的聲音響起,“嘶,嘶,小薇薇安,你好!”好像蛇吐信子一樣的笑聲摻雜著。
回過神來的薇薇安,驚恐的看到,與她對視的眼眶裡只有空洞的漆黑一片。
“離開她。”小心的走到牀邊的瑞安達瓦低啞的命令道,下一秒也被轉頭看向他空洞的眼眶嚇得一怔。
黑衣人擡起帶著黑色光滑手套的手,對著空中一個拉的動作,瑞安達瓦就瞬間被強大的冷空氣壓到了他的面前。黑衣人站起身來,擡起本來捂著薇薇安口鼻的手,掐住了瑞安達瓦的脖子,五指一收。
燭臺悶聲摔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燭火熄滅在地面蔓延的寒氣中。
黑暗中瑞安達瓦只覺得,眼珠就要衝出眼眶,舌頭就要被擠壓伸出口腔,肺腔乾澀的快要炸開。
“不!”薇薇安不顧一切忽然的躍起,一把抱住了黑衣人,“白幽靈?你是白幽靈?”
黑衣人停下的手中的動作,轉頭死死的盯著薇薇安。
薇薇安死死的抱住黑衣人冰涼堅硬的身體著的,心裡已經怕極了,手上卻沒有半分放鬆,“別傷害他!”放柔了口氣,“求你,求求你。”
黑衣人鬆了手。
瑞安達瓦眼前全是黑白雪花,一口氣吸進胸腔,跌坐在地毯上。
黑衣人竟然好心的從牀頭櫃上那起了火石,點燃了牀前的長明燭,放去更高的地方。之後他靠近跌坐在牀上的薇薇安,仔細的打量了一陣,慢慢的說“你長大了,小薇薇安。”
薇薇安又冷又怕,臉色蒼白嘴脣發(fā)紫,抱著雙臂不住的發(fā)抖,明明初夏將至,卻瞥見牀邊落地的鏡子上已被爬滿冰花。
黑衣人像是體諒了似的,站起來退開了幾步,站定在牀角。
瑞安達瓦從地上爬起,拉過被子把薇薇安包了個結實,坐在牀邊把妹妹擋在身後。
薇薇安還沒從剛纔差點失去他的驚恐中回神過來,一雙蛇眼大大的瞪圓,死死盯著黑衣人。雙手掙扎出被子,從瑞安達瓦背後死死的環(huán)住他,生怕失去似的。
瑞安達瓦覺得不妥,不持劍的手用力掰開她的手臂,拉在自己背後。
她實在怕急了,雙手又死死扣上他肩頭,瞪圓了眼睛,像只驚恐的,隨時會呲牙嘶叫的貓。
“你很愛他。”短短的四個字合著嘶啞的嗓音包含著沉重的嘆息。
沒深究他的問題,瑞安達瓦急促的問的:“你是誰?”
薇薇安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他和白幽靈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一樣的氣息,只是冷得多、暗的多。”這時藉著燭火,她纔看清,那空洞的眼眶中,並非真的空洞,只是因爲太過深陷,而隱沒在眉骨的陰影中。在那裡面,嵌著一雙漆黑的沒有瞳孔的眼珠。
瑞安達瓦知道自從解除封印之後,薇薇安已經再次獲得了幼時的天賦。
“白幽靈很喜歡你,分了她的力量給你。”
“你究竟是誰?”
“我是黑魔法。在七年戰(zhàn)爭中,魔法師們曾使用魔法石發(fā)動攻擊參戰(zhàn)。戰(zhàn)爭結束後,殘餘的無法被自然消化和吸收的黑能量四處皆是,我就是這些破壞和毀滅的能量的集合。嘶~嘶~”瞇了瞇眼睛,向前傾了身體,他用奇怪的聲音笑了起來,好像只是在用謊話嚇唬他。黑衣人再邁了一步,擡起手。
瑞安達瓦心中警鈴大作,警惕的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嘶啞的呵呵笑了,喉管像是漏風一樣,摻雜著呼呼聲,“你們人類的武器對我的攻擊是沒用的”。頓了頓,“是白幽靈用她持有的大地之心,將我凝聚成形,給了我內心的安寧。”說罷退回了牀腳。“把大地之心,也就是他們說的薇薇安石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