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所有人終於都回到了王都。
阿比和薇薇安在到達王都的第二個清晨,一起走入了兩翼仍然在施工重建的四神神廟,在神的見證下,結束了他們的婚姻契約。阿比顯然是這次神廟重建的大金主,主持離婚儀式的大祭司都對他十分恭順。
當他們進入神廟的時候,勝利廣場上還籠罩著迷朦的晨霧,天光也朦朦朧朧。等走出神廟時,霧氣已經消散的乾乾淨淨。
兩人比肩站在石階上,薇薇安轉身對阿比說:“你仍是我的家人,我們並肩戰鬥了這麼久,總有心意相通,我想你該是知道的?!?
阿比擡起頭迎著一天朝霞,他笑了,輕輕的叫了聲,“姐姐” 。然後,他忽然轉身,緊緊的和薇薇安擁抱了一下,在倉惶的連忙分開。
薇薇安知道,這樣的表達情緒的舉動,對於阿比來說,十分的陌生和羞澀。
鬆開薇薇安,阿比走向臺階,馭沙師已經恭敬的站在馬車邊上等他,他佈滿皺紋的臉上,有著清晰的笑容。
阿比一邊踏下石階,一邊背對著薇薇安揮手道別。
薇薇安腳下踩著一隻治癒之棺,走在石板地面上,每間隔一步就咔噠的一響。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過勝利廣場。周圍,她曾經熟悉的骨宮、神廟、街道又已經在經歷重建了,工匠們按照圖紙,完美的修舊如舊,好像無論發生了什麼,勝利廣場金色巨樹枝脈籠罩下的集權之地,都將始終如一。
的確如此,這裡上演的權利戲碼,只有演員更迭,劇情卻永不落幕。
街道上的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他們從薇薇安的身邊很近的地方經過,她把兜帽拉得更低了一些,帽沿下的陰影,徹徹底底的遮住了她金色雙瞳,沒有人能認得出,她到底是誰。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過不了多久,這座都城就會恢復往日的繁華,各式各樣的人們會再次漸漸的聚攏起來。之後再過很久,這裡會一次次的凋敝,一次次的變得人氣稀疏,但是隻要都城的地位不變,奧利菲斯城,還會一次次的重新繁華起來。
這個權利中心的每一個擁有權利,哪怕最微弱權利的位置上的主人公,都只是命運輪轉的暫時持有者,從未有人可以永恆的持有任何權利。這樣的輪轉,和一家家商鋪的櫃檯後的掌櫃換人,和一間間住宅的裡的租客更迭一樣,沒什麼本質性的差別。這些看似誘人的、令人強大的權利交替,卻吸引著人們爲之爭鬥。這交替本身,卻絕不會爲了誰而停止、而改變。
在這個斗轉星移,萬物更迭從未停歇的世界裡,她所扮演的諸多角色中,只有極爲少數的角色是無可替代的,這些角色叫做菲利普和愛蒙的母親,艾麗薩的姐姐,馬西莫的好友,和瑞恩達瓦的愛人。薇薇安此刻覺得十分輕鬆,她終於覺得是可以卸下一切的責任和負擔的時候了。她忽然決定要任性的丟下本該屬於自己的責任,等一回到玫瑰山谷,她就會宣佈退位。該是讓艾麗薩和馬西莫來接過責任、吃吃苦頭的時候了,想到這裡,她由衷的笑了。
她要和愛人、家人、朋友們愉快而平靜的渡過,恐怕已經不會太長的餘生。
心情從未有過如此輕鬆的薇薇安,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就在她走出神廟不久,正穿過勝利廣場的時候,她的身邊急匆匆的從神廟裡走出來了一個披著黑色斗篷,帶著黑色兜帽的小孩子。
那個孩子赤著腳,頭臉和上身都裹緊了斗篷,只露出一小節細瘦的小腿。她疾步走上勝利廣場,像一道鬼魅的風一樣,她害怕發出任何聲響,赤著腳,連鞋子也沒有穿。
走到金色巨樹下,她忽然轉向骨宮,她小跑著通過了石橋,她穿梭在剛開始上工,重建骨宮的工人中間。忽然她一閃身,直接從僅剩下一小條的縫隙裡,走入了正在施工,計劃要全部層層封圍的列王殿!
小女孩兒絲毫沒有被馬爾庫斯曾經制造出的黑暗困在。在黑暗中,她小心的躲閃過早已餓死的鱗族的屍體,繞過馬爾庫斯和巴隆製造的冰牢,不顧因聽到響聲,而在黑暗中的發問的麗麗亞娜的問題。
她從列王雕像的旁邊,找到了一扇小門,進入了骨宮!
踏上骨宮的草坪,她鬆了一口氣,她脫下了黑色的斗篷,露出了洋娃娃一樣漂亮的臉,和一頭翻卷著大波浪的美麗銀髮。她左右看了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斗篷丟在地上,向國王殿疾步走去。一看見僕人,連忙行禮,腳下卻沒有遲疑半分。
她終於來到了國王宮前,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門裡,對一樓大廳門口的男僕說道:“我是桑西家的二小姐,我的名字叫維納妮卡,我有十分要緊的事情,要見陛下?!彼稽c兒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已經留下了一串血紅的小腳印。
男僕看著這麼一個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小女孩兒,先是嚇了一跳,但對她的話,卻沒有任何的懷疑。她精緻的容貌十分複合她的身份,即使一身簡素的麻色的袍子也絲毫擋不住她高貴的氣質。再加上瘦弱的身形,幼小的年齡,腳還受了傷,怎麼看也是無害的一個落難的貴族小姐。
費爾南德聽到通稟,心馬上懸了起來,他故作鎮定的讓男僕把維納妮卡帶去二樓的小會客室,他看著男僕走出小會客廳,和上門,就激動的從座椅上跳起來,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自己的小妹妹。
小女孩兒卻跪下了,“陛下,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不該說的話,將來也不會說。”說著小女孩的臉上委屈的流下淚來。
費爾南德一把就把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妹妹,緊緊的摟著懷裡?!斑@到底是怎麼回事?”
“哥哥?!本S納妮卡哭著附在費爾南德肩膀上嗚嗚的傷心的慟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