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帶著親衛(wèi)隊,要求維克多作爲嚮導,在維克多到達當天的下午就出發(fā)離開了神的居所。
弗里德里希要求維克多告訴他,有關與藍妮西婭這兩百八十多年來的一切。
維克多多少能理解一些這位高高在上的神族的王的急迫,畢竟藍妮西婭是弗里德里希少時的玩伴,在神族緩慢長大的過程中,無憂無慮的時光裡沉澱下的單純的兩小無猜的情感,和大戰(zhàn)後無奈的忽然失去,一定都給神王留下了太多了遺憾。
藍妮西婭用沒有告別的默默離開,給這段清純的初戀,畫上了戛然而止的句號,也在弗里德里希的心上,打上了無可磨滅的傷痕烙印。維克多能夠在年逾數百年之後,仍然感受到這位王身上的自責和後悔。
穿越了世界盡頭的雲雷障壁之後,弗里德里希就使用銀塵之門,直接將整個親衛(wèi)隊都穿越到了黑堡。然後,整個親衛(wèi)隊在終年不化的冰川雪山之間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黑堡最後的機關的啓動,彈射出的範圍極大,這場漫無目的,也最終無果的搜索。搜索持續(xù)了很久,直到使用空間法術的弗里德里希明確的肯定,這個巨大的範圍內,已經一寸寸的搜索過了,確定了藍妮西婭已經離開這個範圍之後,整支隊伍才離開了鷹落山脈。
到達銅鐵城之後,維克多看望了薩莎和自己的小外孫鮑里斯。
小傢伙已經可以使用翅膀勉強的飛行三五米,然後一腦袋栽進舅公馬克西姆的懷裡,接著就咯咯咯的傻樂起來,十分討人喜歡。有小傢伙在場,就連薩莎的臉色都會掛著笑容。
銅鐵城的法爾卡斯大莊園的四周,是用黑色的花崗巖修築的巨大城堡圍牆,莊園的圍牆也是銅鐵城的城牆的一部分,這座大莊園好像伸出舉臂擁著整個銅鐵城一般壯觀。
銅鐵城的一部分橫跨在一條寬闊的激流之上,鷹落山脈的高山雪水,匯流成湍急的漩渦和水浪,極速的沖刷出河道,霸道的衝向大海。銅鐵城建在河流的上方,一部分城市甚至嵌入了河道,急速的水流爲城市帶來了,驅動巨大機械的動力。這裡的白天充滿了巨大的水聲,金屬的敲擊聲,水車的輪轉聲,和大型機械的轟鳴聲。和喧鬧忙碌的白天不同,銅鐵城的夜晚則顯得格外的靜謐。巨大的平行的水車,被工人們從水中懸吊到了空中,河道上的金屬封蓋也靜靜地合上了。銅鐵城好像一個停止了工作的巨大機械一樣,在夜色下安靜的休憩。
從法爾卡斯莊園高聳的塔樓上,到銅鐵城最大的鍛造廠之間,連接著一個巨大的奧蘭輕鋼製成的堅實的結構,白亮鋼結構下面,是已經靜止下來的巨大的懸垂的鋼鏈,下面搭載運輸的貨物,都已經卸了下來,沉重的金屬鉤在月光下泛著冷暗的寒光。
有軌的手搖列車也停了下來,往來繁忙的運輸軌道上,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在無邊夜空的背景中,整個銅鐵城機械立體的運輸系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剪影沉澱在背景的下方。
勞累了一天的男人們在小酒館裡,暢快的痛飲著廉價又劣質的酒,但買醉得到的歡愉,卻不見得會比那美酒帶來的少多少。
法爾卡斯莊園的大宅具有機械的美感,它的中心裝置著起落轎箱,這個轎廂從大廳可以一直通往高聳的瞭望塔樓,讓整個的莊園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機械煙囪。煙囪的四壁很少有磚石,都是大塊大塊的茶晶的玻璃體,它們被粗壯的金屬連接鑲嵌起來。每當傍晚,僕人們需要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才能把整座大宅的窗簾都合上。
弗里德里希從大宅的頂層樓梯對面的門裡進了金屬轎箱,他拉下結實厚重的手柄,看到四周巨大的鏈條不斷的噶啦啦的向下移動而去,不一會就來到了塔樓的頂端。
帶著明顯的震動,轎箱停了下來,弗里德里希不得不暗自讚歎人類的聰明設計,這個人造的機械,居然完成了淨空之塵再能做到的事情。
轎廂的對面是一座金屬的雕像一般的燭臺。礦道中一個上身**,肌肉遒勁的壯年工人,深深的彎著腰一手推動著輪車,一手扭轉上揚的高舉燭臺,照明道路。他的背上還站在一個一樣健壯的工人,他單膝跪在下面工人的背上,一個膝蓋支在工人肩上,整個身體正直,他的雙手高低都握著巨大的燭臺,頭頂上還頂著一個更大的燭臺,數個燭臺插滿了數十根白色的長蠟燭,照的一片明亮。
繞過雕像,弗里德里希走出了塔樓,室外沿途的石壁上,攀爬著耐寒的藤蔓植物,它們的觸手也好像挽留弗里德里希一樣的伸出兩側的石頭圍欄。短短的圍欄過道連著一個不算開闊的平臺上。凌空的平臺上,充斥著盤旋著凌亂的夜風,它們肆意妄爲的扯著他銀色的長髮,銀色的扭曲旋轉的藍塵王冠在他的額前留下窄窄的暗影,壓在眉骨上,讓他的神色顯得更加的凝重。
他,憎恨這塊土地。
在這塊人類的土地上,他失去了勇敢的長兄和疼愛他的姐姐,當他失去了全部家人,只剩一人,孤獨的取得了所謂的七年戰(zhàn)爭的勝利的時候,他絲毫也沒有品嚐到喜悅,只是鬆了一口氣罷了。那好像漫長到永遠都不會落幕的黑夜,終於戛然而止了,這樣的結局讓他深深的鬆了一口氣。
而此後讓他最爲後悔的事,也是讓他後悔了這一生的事,就是七年戰(zhàn)爭後他對藍妮西婭的疏遠和冷漠,讓她永遠的離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