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山莊園坐落在鑄劍山頂的圓形死火山口裡,山壁爲牆,莊園建在凹陷的圍壁內。古老的墨綠蕨類植物,從山壁上垂落下來,莊園裡種滿了矮小的玫瑰。莊園的大門是開鑿了山壁凹陷而成,雕花鐵藝的大門上左右兩側各有一隻站立的巨熊,那是貝爾家族的徽章。長方形的三層灰色花崗巖大宅被玫瑰、地衣環繞,坐落在莊園的正中間。與公國一定噴泉溪流密佈不同,西岸山脈地區的莊園鮮少見到水,也很少用到高大的樹木。這樣的莊園顯得更加硬朗而方正。
今天新年伊始,也是費南和坷垃訂婚的日子,大早就有幾駕馬車駛入了莊園,來參加訂婚儀式。
費爾南德一早就在昆汀的陪同下到來,一身灰色合體禮服,身材顯得更加挺拔高大。他很感謝薇薇安的理解,雖然聽說自己決定和坷垃訂婚時她很吃驚,但是聽過他的解釋,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無奈。他很高興這些天,她甚至猜到了他的尷尬,總是在廚房裡學著做菜,很少見到他。雖然兩個人還是每晚躺著同一張牀上,但是她睡的很早起牀也很早,每當他回到臥室她已經睡了,醒來時她已經離開。這一切都讓他深深的鬆了口氣。
他愛她。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
當夜晚熄滅燭火,這個世界在眼前終於陷入黑暗的時候,他纔會感到自由,在黑夜裡,每個人都睡了,沒人去想身份地位高低,沒人去比較權利大小,只是各自在各自的家裡,躺在各自的牀上,擁著各自的愛人。每天只有在這個片刻,他會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放鬆下來。這種放鬆很大程度來源於他身邊的薇薇安,她是他的初戀,她從未背叛過他,她是可靠的、值得信賴的同伴。
如果身邊的那半張牀上躺著的人換成坷垃會怎樣,他不願意去想。
可是爲了那批威力十足的裝備,他必須訂這個婚。至於以後怎樣,也只有以後在想辦法了。
坷垃幸福極了,她穿著玫瑰色的衣裙,歡快的像只黃鶯。宴會上、花園裡到處都是脆生生的歡笑。
看著女兒開心,亞當也很開心。他看得出費爾南德只是禮貌周全,並不是真的已經移情坷垃。但是沒關係,他可愛的小女兒又活潑又善良,相處的久了,沒人會不喜歡。自己當年和妻子結婚的時候,也沒什麼感情,但是一起養兒育女、一起協力過日子,日子久了,這感情也就漸漸深厚起來了。他覺得自己的決定實在是太正確了,雖然費爾南德現在不懂,但是等到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他就一定會明白的。
宴會上有一個陌生的身影,一位一身黑衣的中年美婦人,她長著一張極爲妖媚的臉,讓人不記住都很難。五官樣貌沒有什麼特別,但是湊在一起就生出了一種別樣的媚態,像妓館裡看透風雲,遊戲人間的美婦。她沒有什麼高雅的氣質,但卻有種讓男人著迷的風騷。她的腰肢格外的纖細,使得整個身材顯得女性化的過了頭。加上緊身的低胸黑裙,吸引宴會上很多男人的目光。她的名字叫做費雪。
坷垃非常討厭她,比討厭薇薇安還要討厭她,她生怕這個俗豔的來路不明的女人取代了已故母親的位置。她不明白父親爲什麼要收留她。這個女人來到這裡都住了兩個月了,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費雪一大早就來找到坷垃,送上訂婚禮物。坷垃冷著臉連聲謝謝都沒說,藉口急著換禮服,下了逐客令。費雪也不生氣,將禮盒放在梳妝檯上就離開了。
坷垃經不住好奇,打開看了一眼,馬上撇了撇嘴巴。果真是什麼人選什麼東西,她如是想。那是一顆很小的琥珀,半透明的蜜蠟裡封著一枚細小的鱗片,黑色泛著青光。不知道是什麼怪異生物身上的東西。
忽然想起來父親要他給薇薇安、昆汀也準備禮物。昆汀的禮物早就備好了,薇薇安的禮物她一點兒也不想送,現在得了這塊討厭的琥珀,索性轉送薇薇安。想到這裡,她滿意的點了點頭。
結束了訂婚典禮,費爾南德回到自己的莊園已經傍晚了,一進臥室準備換衣服,就看到薇薇安繫著圍裙在壁爐前烤手。幾大步走過去,看到她凍的青紅的雙手,連忙合入掌心。
薇薇安擡頭笑著看著她,“回來了?”
“嗯。”
她沒再說話。
他心裡更加難受,她知道今天是訂婚禮的。“怎麼弄成這樣?”
“學著釀蘋果酒,在院子裡摘凍蘋果。真的凍的像冰球一樣。”
費南忽然想起了坷垃和他交換的訂婚禮物,是一枚淚形的項鍊,她親手把他帶在他的頸間。坷垃好像說過父親送她的幾歲生日的禮物,叫做火神垂淚,她十分珍愛之類的話。不過在回來的一路上,費南覺得這枚吊墜像是自發熱量一樣,烘的他身上暖暖的。想到這裡,他連忙摘了下來,放在薇薇安手中:“試試這個。”
捂了一會兒,薇薇安就笑著說:“好暖。”
費南也跟著笑了起來,“喜歡?”
薇薇安不解的看了一眼費南,而他則看看自己的手,原來是指那個淚石。她點了點頭。
“那就是你的了。”
“謝謝!”
費南連忙掏出口袋裡,坷垃轉送薇薇安的禮物,“坷垃要我帶給你的。”
薇薇安接過紅色絲絨禮盒,“她倒是有心的”。還沒來得及打開盒子,就被費南一把拉近,緊緊摟在懷裡。淚石、琥珀和盒子掉了一地。
“我愛的人是你。”低壓的嗓音掩飾不住的無奈。
雙臂環在他的腰上,“我知道。”過了一會兒,薇薇安推開費南,退了一步,然後平靜的看著地毯。“我們之間再近也隔著這樣的距離。”
“因爲你是卡洛的前妻。”
薇薇安擡起頭,“還因爲,我們分開的這些年,過得都很不容易,你的傷痛,我不真的懂,我的經歷,你也不真的明白。”
費南也退後一步,坐在沙發的把手外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這些天一直在覺得,是命運非要把我們分開。”
薇薇安深深的看著他,“我想這一刻就是個合適的時間,來讓我們說再”,見字沒有說出口,不知那裡來的心酸和淚水就瘋狂的涌了出來,她連忙擡手緊緊捂住嘴,不發出聲音,垂下頭,眼淚還是大滴大滴的滾落。
就在她捂住嘴的同時,費南像離弦箭一樣衝了過來,緊緊的將她再次擁進懷裡。兩人很久很久都沒有在說話,只是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來點燈的僕人敲門,兩人倉惶的分開。那一夜費南沒吃晚飯,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喝的酩酊大醉,摔破了酒瓶、推倒了書架,割傷了自己的手臂。第二天早上,等僕人們送他回到臥室的時候,牀是空的,他的枕頭上放在一塊用海藍色線繡了他名字的灰色格子手帕,針腳歪歪扭扭,字體也不整齊。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笑話薇薇安不會做女紅,她不服氣的回他說,總有一天會繡個小東西送給他。
他忽然衝去打開櫃門她的衣物都還在。但外出的厚斗篷,她的蛇咬,還有昨天送她的寶石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