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澗不是一條好走的路。

在三天裡，先頭探查小分隊已經再三重複了這一點。最後一天，已經恢復了些精神的薇薇安自己帶著哞哞去探查出路。

這天一早，天空就飄起了迷濛的小雨，海邊空中不穩定的氣流，翻卷著細密的針尖似的細密的小雨，好像砂一樣，在空中飛旋起來。

天是灰色的，怒灣的風依舊很大，雲卻沒有見到散開的跡象。薇薇安穿著男裝的戰甲，走在細雨裡，銀色的戰甲被雨水沖刷的纖塵不染，泛著冷冷的亮。她的馬上對戰使用的武器------玫瑰藤鞭，捲成了層疊的圈，掛著腰後。

不過短短的兩天時間，她瘦了很多。原本高挑健美的身材，掉了十磅肉，看上去顯得纖細了起來，腰身小了一圈，本來圓潤的下巴也尖的起來，一雙對整個世界都十分防範的金色的大眼睛，卻更加的冷靜而明亮。

哞哞安靜的走在她的身後，他很努力的想要想起，那個曾經冰冷強大的力量，曾經埋在自己記憶裡的人究竟是誰，這種深切的遺忘，讓他第一次開始懷疑了凱瑟琳。

鱷魚澗正如赫曼所說，是兩山之間的一道無法行軍的狹長的山澗。

山澗底部是一帶死水的鱷魚灘。山澗兩側的石壁上又溪流流下，石壁光滑潮溼，難以攀爬。薇薇安一點兒也不介意似的，自己翻過難走的巨大卵石，涉足泥濘。哞哞問她要不要變成黑鷹來載她，她搖了搖頭。

她需要這樣一個孤獨的空間和時間，來慢慢的放空自己的悲傷。她甚至在哞哞問她的時候，都無法去直視那張和瑞恩達瓦一樣的臉，雖然兩人從不相同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法混淆身份。只是要面對這一切，她現在還做不到。

看見有鱷魚從泥堆裡露出渾濁的巨大眼珠，跟著她的身影移動，她視而不見，只是繼續毫無目的爬涉過這骯髒泥濘，直到筋疲力盡。

不斷霧化跟隨她緩慢進度的哞哞，一言不發的不斷的消失在她的後方，再出現在她的前面一點兒。

走了半天，終於發泄夠了的薇薇安，坐在一塊圓石上，歇了一會兒，喚來一條鱷魚詢問，才知道這裡地上少有人煙，而水下卻有住民。鱷魚就是這些住民餵養的，放養在澗底不讓外人進入。薇薇安不解這黃湯一樣渾濁的水下的住民怎麼會有鱷魚所說的人類，於是讓鱷魚去找他們中的人出來說話。

鱷魚扭動著肥大的屁股，費力的爬到水邊，一下水就靈活起來，一下子潛了下去，隨著它的行動，原本渾濁的水裡，騰起了更多的泥漿，在水中散開了。透過渾濁的水體，隱約看到水下的對岸泥壁上，不規則的有很多泥洞，裡面彷彿有個別泥洞的口上，有什麼生物閃過，又鑽回了洞裡。

山澗底下的這條黃泥河，深度頗深，鱷魚下潛得的很快，它進入了更深的水域，跟著水體渾濁的痕跡，很快就再也找不到鱷魚的身影了。

等了很久之後，從水中真的走出了幾個男人，他們都**著身上，下身穿的也很少，手中都拿著三叉戟一樣的武器，只是體積要小很多，一看就是爲了方便在水中行動。稀黃泥漿一樣的濁水從他們身上不斷地流到地上，他們看上去醜陋、粗魯而且野蠻。

薇薇安一眼看到了他們身上的不同位置，大小不一的鱗片，馬上緊張起來，準備隨時迎戰。“我是薇薇安.斯托克，山谷女王，你們是誰？”

爲首的男人看了看薇薇安和哞哞，“我們是鱗族，我們和人類從來沒有交往。”男人雖然沒什麼禮貌，倒也看上去沒什麼敵意。

“公國的士兵被圍困在海灘上，你們知道嗎？”

幾個男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終於有人答道：“知道。”

“前幾天在海邊斷崖上，對公國士兵展開攻擊的人們和你們一樣身負魚鱗，你們知道嗎？”

幾個男人又交換了半天意見才答道，“知道，但是我們和他們沒有關係。”爲首的男人爲了表示誠意，放開了手中的魚叉，戳進腳下的淤泥裡。“我們鱗族是人類和人魚通婚的後代，我們的先祖曾經生活在海底的深淵城，後來深淵城不再安全，就陸續的離開，我們只是其中一支，一直定居在鱷魚澗。我們只是下海打魚，沒有和人類有任何的交集和接觸。我們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我們那天要去下海的時候，就看到海灘上多了很多很多的人。這幾天一直不敢出去，大家都已經沒食物了。”

“你們會魔法嗎？”

男人忽然激動的擡起雙臂，滿臉憎惡的說，“那些魔鬼們都給我們驅除了。”他擡起雙臂露出來身體兩側張著像魚一樣的腮縫。

“驅除是什麼意思？”

“鱗族中有很少的被魔鬼附身的人，一旦被發現，就會把這些魔鬼交給鱷魚吃掉。那些魔鬼必須被驅除，否則全村都會遭到大難。”

“你們都居住在這水下嗎？”薇薇安指了指渾濁的死水帶。

“對，山澗很深，我們在水底的石壁上開鑿了房子，足夠我們一村人居住。”

“海灘上的公國軍隊無法離開海灘，只能從山澗裡出去，我要在這裡的石壁上連接出行軍的棧道，等到所有的人離開之後，我會將棧道拆除。”

幾個人再次交頭接耳商量半天，“你怎麼可能修出棧道？這山壁太滑了。”另一個男人問道。

“我是大地守護者，我會使用地系魔法修築棧道。”

“魔法？！”幾個男人都驚叫起來，“你是魔鬼！魔鬼！”說罷爲首的那個男人連忙從泥裡拔出魚叉，幾個人都用魚叉對著薇薇安。

“我不是來和你們商量的，我只是告訴你們我的計劃。明天一早，你們可以繼續乖乖的躲在澗底，等到軍隊離開，你們就可以繼續以往的生活。如果有人有任何的反抗和阻礙軍隊的撤離，我會殺了澗裡的所有人。”薇薇安接著看向趴在幾個男人腳下的鱷魚。“你們也必須潛入泥裡，如果有任何一隻企圖傷害士兵，我也會殺了你們，你們知道這對守護者來說不費吹灰之力。”

幾個男人對視了幾下，忽然都變得滿臉兇殘，向薇薇安擲出了魚叉。薇薇安坐在原地動也不動，反而發動了地系魔法。

魚叉被霧化後憑空出現在薇薇安身前的哞哞，輕鬆的擋落在地上。

大地忽然發出震顫，鱷魚澗的兩側石壁，好像活了過來似的，在半空中扭轉著伸出了犬牙一樣的形狀，接著就連接成了的厚厚的、算不上平坦的石臺，連接在一起。合攏時的撞擊，掉落了接口處多餘的碎石，也遮住了澗底的一段光。

幾個鱗族男人和鱷魚，都驚恐萬狀的逃命一樣的跳回了水裡。

薇薇安自言自語到“如果我從一開始就這樣殺伐決斷，我早就可以這樣強大，他們就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