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側觀禮臺上的莫莉女王,正略微俯視著自己的一雙優秀兒女,他們是如此的完美又剋制。好像典範一般詮釋著“皇家璧人”一詞。他們被卡洛的不知所措而拖累著,不得不失禮的站在當場。莫莉的臉色已經白過了身著的雪色王袍,她略略收了收下顎皺起了眉頭,周身發散著不悅的氣息,配合著右肩上露出銀絲鐫刻的短劍的劍柄,和歲月沉澱出的王者威嚴,讓周圍的站立的侍者們都覺得不寒而慄。
骨宮的女僕,謹慎的瞥了一眼女王背後的名爲止戰的短劍,她知道那是唯一可以在烈王殿出現的兩柄兵器之一,一世季諾王------索爾使用過的傳說中的魔族短劍。七年戰爭後,索爾爲了摯愛的女人------山谷女王薇薇安,登基不過半年就傳位給了自己的堂弟,他放棄了自己高貴的姓氏,入贅玫瑰山谷成了斯托克的一世親王,於是這柄短劍,便在斯托克家族代代相傳。連身份低微的她都知道,這柄劍之所以可以自由進入列王殿,就是因爲持劍人作爲奧利菲斯公國建國者之一,擁有在這裡拔劍弒君的特權。只是她不明白,來參加女兒婚禮的莫莉.斯托克女王,怎麼會短劍不離身的坐在了自己伺候的座位上。加上女王此刻周身環繞的殺伐氣息,侍女的雙肩已經不住開始發抖,她嚇得死死的抱住了懷裡的白銀浮雕的水罐。
隔開站立著觀禮貴族們佔滿的大殿,在對面的觀禮臺裡,坐著一位灰色蕾絲衣裙的貴婦,她消瘦的臉龐,兩腮略微陷進去,她帶著與生俱來的冷傲。她身旁的華麗的白色雕花椅子空著,身後側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與她樣貌類似的大貴族,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魁梧,與他的姐姐一樣,臉上總是帶著淡然的傲慢。他們面無表情,都漫不經心的注視著新王正在出演的默劇。
王臺下的貴族們,衣著都繁複又華美,但顏色卻以素淡的居多。新王與新王后的家族的金色和白色是不適宜穿著的,於是大家都選擇了淺淡的灰藍,與闇弱的金棕。更多的男士選擇了深深淺淺不同的灰色禮服。這讓雖然人數衆多,站立無序的觀禮,看上去有著和諧的色調統一感。好像原本屬於淨白一片的列王殿上的色彩點綴的那個部分,得體的迴歸了一般。
在貴族們觀禮的區域之外,一根根整齊排列巨大的白色五邊形石柱,合圍成巨大的圓,頂天立地的撐起了高大的天頂七層浮雕,在那遙不可及的高度上,每一層都記錄了一年的戰記,一圈圈的收縮的宮殿,從最下方的第一年的大環,到最高點的第七年,已經彙集成了一個圓。浮雕中的人物帶著扭曲的極限式的動作,保持著奮力抗戰掙扎的情景,他們臉上絕望、瘋狂、憤怒的表情,都誇張被永久的定格在了七年戰爭之中,好像一個永遠不得解脫的詛咒一般。
環形石柱的外側,是寬闊的通道,淨白的菱形方磚整齊鋪就,細縫裡用金色塗料,工整的描繪,連接出傾斜的細密網格。通道外側的牆上,是排列整齊的高大純白石碣,上面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整齊的金箔封印的卷軸。對面的牆上是一座巨大無匹的管風琴,今天三位宮廷琴師都悉數到場,纔在高低不同的石臺上,合奏出了**的婚禮樂章。
瑞安達瓦略略瞇起了眼睛,那是他下意識的小動作,每當生氣的時候,就會不自知的瞇起眼睛。他向前傾傾了身體,極快的用幅度很小的動作,伸手牽過卡洛冰冷的手,將妹妹挽在自己臂彎裡的手放在他掌中。
卡洛像是忽然醒了過來,眼底閃過片刻的清明,他盯著對面這張天神一般精緻俊美的臉,對方冰涼的藍色眸子盡是不悅,第六感準確的告訴了自己。他知道自己該做點兒什麼,只是對方周身纏繞的氣場,讓他動彈不了。
佈滿珠寶和刺繡的金色小面紗後的薇薇安也皺起了眉,她不解卡洛呆滯的盯著自己哥哥,到底在看什麼?
圓形的絲網一般的柔曼面紗的下緣,勉強夠到她的下巴,上面珠寶墜成的繁花簇擁的王冠和兩側的小鳥,剛剛遮住她的鼻尖和臉頰。微微的清了一下嗓子,微小的聲音成功的拉回了卡洛的注意力。
卡洛一轉眼間,意識到壓迫自己不能動彈的的高貴氣場,在這轉目之間,變成了兩倍強大。腦殼裡清晰的著自己的聲音:做點兒什麼!快做點兒什麼啊!!手腳四肢卻沒有半點兒在自己掌控之下。
妹妹尷尬的站在身側,身體緊繃著,身後的十位小花童,已經撒空了籃子裡的玫瑰花瓣,無事可做,有的開始了東張西望,有的開心的甩著空花籃做搖頭晃腦狀。臺下觀禮的貴族和大臣羣裡已經傳出了微弱的雜音。瑞安達瓦在這一刻,清晰的聽到了自己理智繃斷的聲音。
他忽然的轉過身,面相薇薇安,他大方的代替卡洛,爲薇薇安掀起了剛剛蓋過脣邊面紗。
薇薇安立即會意,側過了臉看向哥哥,一臉的坦然,像是總算能舒了一口氣一般。
他看見她平靜的金色的大眼睛,手上的動作也仔細了幾分,他繞開發夾,將面紗小心的取下來,露出她白皙的皮膚。他在掌中摺疊好面紗,轉向卡洛。他本想依禮將婚紗交付他,只一瞬他就改變了主意,因爲卡洛一臉白癡的表情讓他不悅至極。他將面紗折放進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那照例是新郎的特權。這一瞬間,他覺得很滿足,像是在無盡的掙扎之後,有了一瞬的撥雲見日的感慨。
薇薇安見這裡的流程結束,立即看向卡洛,她轉身看向高高的王臺,本在卡洛掌心中的手,反手一用力牽著卡洛,另一隻手提起華麗繡花的裙裾,昂起頭,拖著卡洛,優雅大方的拾級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