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無風晴朗的下午,維克多收到一封信,打開蠟封的白絹,上面是娟秀的古老的人魚文字。內容很簡短:十日後午夜,來沉船島接鮑里斯.霍克。落款:流螢之海.龐託斯海皇.珊瑚。一問之下得知,送信人得到的酬勞,竟然是一盒昂貴的珍珠。
維克多將白絹丟進壁爐,連忙讓男僕準備出行的準備。
伊娜來詢問怎麼這麼著急出行的時候,維克多差點兒衝口而出,要說自己之前的感應有誤,他們的兒子可能還活著。看著妻子已經因爲一雙女兒牽掛而花白的頭髮,維克多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他不敢再帶給伊娜任何不確定的希望。他清楚的記得伊娜得知安德烈沒有帶回薩沙時絕望的表情。她雖然從不瞭解他的世界,他也從未想過與她分享自己的秘密。但伊娜始終都是她忠實的妻子,和她相安無事的走過了二十多個寒冷的春秋。兩人相敬如賓,雖無甜膩的親密,卻有悠長的忠實相伴。
“忽然想到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銅鐵城處理,大約二十天就回來。”他矮下身,讓伊娜爲他披上斗篷。
“帶著雪鷹去,萬一要是有什麼事情,好讓它送信回來。”伊娜邊整理著他的衣著邊叮囑著。
老管家忙把雪鷹籠送到了維克多貼身男僕的手上。
“安德烈這次一定能帶薩沙回來的,你別老一個人關在房裡,外面現在已經是春天了,你也出去走走。”
伊娜牽強的笑了笑,“你在外要注意安全。”
維克多點了點頭,帶著貼身男僕,走出了黑堡。順著升降梯下行,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銀白的冰雪世界轉換成了綠色的勃勃生機,維克多無暇欣賞,他只想火速趕去沉船島,想見到鮑里斯。
十天後,午夜。
沉船島,叫做島實在勉強。它是海底的一片巨大的暗礁羣。位於銅鐵城到大港城運輸的航路附近,如果有船隻偏離航路,一旦進入這片暗礁,無一能夠返航,歷經幾百年,卡在暗礁羣中失事的船隻,和洋流帶來的大大小小的漂流物漸漸累積,破銅爛鐵從海水裡冒出幾個尖兒來。再後來,爲了標註暗礁的地標,銅鐵城外港有了一個不成文的約定俗成:廢棄的船隻最後一航目的地就是沉船島,把船行入暗礁羣,水手們棄船游回接應的小船返回。而被廢棄的船隻們,漸漸堆積出了這座無人的沉船島。
月色下,這座島有種奇異的森然,長長尚未腐朽的的桅桿,根根伸向天空,有些已經摺斷,有些已經歪斜,破爛的船身上的金屬鏽跡斑斑,船身腐壞的木板上覆滿了各種小型的海洋貝類食腐生物,有的生物分泌出粘液漸漸硬化加固了船體,層層疊的連脫落的殼兒也粘了上去。還有些地方,船身被海水腐蝕出一個巨大的窟窿,空洞裡海濤之音不斷迴響。
沒長出硬殼兒的小螃蟹,成羣結隊的在船板上爬過。引的路過的海鳥盤旋在島上,“呀!呀!”的叫著,不斷在猩紅的朧月光下俯衝下來覓食。
維克多在岸上找了塊大石壓住人類的衣物,四顧無人,雙肩一聳,背後出現了一對潔白的羽翼豐滿的翅膀。跳下臨海巖石,翅膀在空中揮舞幾下,攀升到更高的高度,不過一小夥兒,沉船島盡收眼底。
衆多破爛的沉船中,有一條華麗嶄新的鯨魚骨骼爲身的大船。潔白的魚骨撐起大船的結構,船板被巨大的骨骼包著,七彩的水母覆蓋船板上。魚骨尾部高高卷。連接著尾骨的最高點,一隻無比巨大的深海紅章魚,長長的伸出觸手拉住船舷。
維克多知道那就是珊瑚所在。純血種的人魚擁有高超的幻術,一旦遇到愛人,會用最華美的幻術示愛,將最美的夢境作爲禮物送給愛人。
他俯衝下去,落在甲板上,收起翅膀,海上的夜風,卷著寒意襲來,顧不上扣上背後的鈕釦,他連忙披上了掛著臂彎裡的斗篷。
走進船艙,這是一座巨大的水晶宮,四周是高大無比的魚缸,各色深海生物在裡面適宜的暢遊著。他甚至在裡面見到了極爲罕見的巨齒滄鯊,它慢慢的揮動了一下著綴滿黑點的灰色尾鰭。連急著去找兒子的維克多,都被如此巨大危險、又如此優雅壯麗的生物吸引的差點兒停下了腳步。
走進水晶宮環抱的核心,只有一室的大小,正中是一隻張開的巨貝,貝殼潔白的底色上,發散出隆起的根根紅色的脊線。繞過巨貝,走到打開的一面,巨貝的正中坐著一位幻彩粉袍的年輕女法師,她的懷裡抱著一個熟睡的幼兒。
維克多快步走到巨貝的邊緣,剛要行禮,就被女法師制止了。
“你是我孩子的祖父,不必向我行禮。”珊瑚的聲音和藍妮西婭一樣帶著柔和甜美的尾音。
維克多猛地擡起頭看向她懷裡的孩子。
珊瑚慢慢的躬身,伸出手臂,把孩子小心的遞給他。“鮑里斯和我是在魔女島的海上認識的,那時他和我一樣,都擔憂著白月之夜的到來,提前去查看魔女島。”
維克多接過孩子,臉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傢伙完全沒意識到被易手,還是甜甜的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