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妮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阿比在提點她生意。的確她被抓的時候,一行軍人人中,分明見到了兩個王宮衛隊制服的人。再想想埃爾森和埃裡克的表兄的關係,背後的冷汗又冒出來一層。一驚之下,她又想起了不久前,自己途徑大港城,正好有空去添置了一些首飾,就去了相熟的寶石商人凱爾那裡,凱爾是個英俊的男人,他和季諾平原上的貴族女眷們,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這樣的關係,一方面幫助凱爾維護著老顧客,另一方面也讓凱爾成爲了斯蒂芬妮設在季諾平原的情報眼線之一。
凱爾告訴她,自己婚前曾經和季諾家的公主莉莉有染,但他知道莉莉早已訂婚,卻不知訂婚的對象是誰,莉莉一直覺得薩椰家族地位低微,自己也不曾說出口。當年,凱爾只以爲是一對男女的一段輕薄戀情,兩人也曾在一段時間裡,都非常投入和沉迷。誰知道,前情人口子的小屁孩兒丈夫原來竟會是阿比,這不是自己睡了大大老闆未來的老婆了嗎?!於是,嚇得凱爾連忙翻出家裡珍藏的至寶------黑曜石古董戒指,送去阿比府上謝罪。誰知阿比不但不介意他染指自己的未婚妻,反而還支付了凱爾購買古董戒指的公道的價格,還規規矩矩的要凱爾寫了售賣的字據。凱爾徹底懵了,斗膽一問“爲什麼?”
阿比不經意的回的一句:“有關女人的事情,我一向都很隨便,有關生意的事情,我絕對有來有往?!?
這句話讓斯蒂芬妮銘記在心,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商業規則之於阿比,是遠遠凌駕於一切信條和自己的私慾之上的,就連與自己作爲男人的顏面相比,商業信條都是絕對的存在。也只有這樣的人,纔是整個公國商業隱形帝國的規則制定者。
阿比終於看完了所有賬目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他合上最後一本賬簿,阿比絲毫不見疲憊,倒像是還意猶未盡,彷彿非常享受這種尋找瑕疵和制約他人的過程。
“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斯蒂芬妮恭敬的應承道:“是”。
“你儘快結束掉手頭利潤少於五成的生意,儘可能的回籠一切可以回籠的資金。接下來的幾年裡,只做一件事,收購城堡和大城市城市中心的地產。”
斯蒂芬妮十分不解,“我們的生意主要集中在河流兩岸,憑藉內河航運,把商品從產地售賣到大城市賺取差價,我們從未涉及過地產。”
“沒關係,你派出你各地商行的人手,馬上開始瞭解城堡和城市中心地產的價格,做好時間所對應價格的記錄,一旦價格下落到合理價格的三成以下,馬上出手買入地產。”
斯蒂芬妮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
阿比苦笑了一下,“戰亂即將來臨,戰火將燒遍全境,你三天之內一定要離開王都,儘快把你家族商行的總部搬去不起眼的鄉下吧,搬去山間更好,尼斯離王都太近了?!?
斯蒂芬妮連忙收起吃驚的表情,開始憂慮將來,“是。那著戰亂要持續多久呢?”
“誰知道呢?”阿比邊說邊嘆了一口氣。
斯蒂芬妮盯著他的臉,很想通過阿比的憂慮程度,來推斷未來,可惜卻沒在他臉上,看出半點兒的樂觀或者悲觀。
阿比撐著地毯站了起來,轉身就向暗門走去,推開暗門的時候,還不忘囑咐,“千萬記得,買入的價格絕對不能高於原價的三成?!?
“是?!彼沟俜夷萜鹕硐嗨?。“奧,對了,啞姑娘一直在等您?!?
“知道了?!卑⒈瘸隽税甸T反鎖上,回到黃金浴室中,浴室裡多了一男一女,女人是個非常小巧有圓潤的沙漠女子,瀑布一樣的黑色長卷發,蓋住了幾乎**的身體,她無聊的坐在水池的邊上,晃著雙腿一下一下的踢著水??匆姲⒈葋砹耍吞鲁刂?,笑盈盈在霧氣騰騰的水中向他走去。
阿比沒有理會她,做了個手勢,讓她繼續等。然後他直接穿過了黃金水池,對在池邊垂手站著的結實的男人打了個手勢,兩人先後來到了小廳。
這個結實男人衣著非??季烤@,一看就是貴族出身。黑色的精幹的短髮,黑色的雙眸,樣貌和陷害薇薇安通姦的奧列格.莫瑞特是有幾分相似,只是年長了一些。
阿比從懷裡取出了一封信,遞給男人,“交給你的長兄,讓他用這張憑證去指定的地點去拿金幣。”
男人遲疑了一下,“少主,您的意思是……”
阿比不耐煩的打斷,“今年的徒手弒殺戰,照常舉行,往後也是?!?
“可是桑西家族已經被滅族了,冠軍的獎品的永生葉片,沒有人能夠提供了,我們所擁有的最後九片永生葉片,已經頒發給了去年的冠軍們?!?
“從現在開始計時,到冠軍產生還有幾個月的時候,到時候我會派人人把永生葉片送去的?!?
“只有桑西家族血統的人,才能進入沉睡森林啊?!蹦腥嗽诎⒈壤涞囊黄诚?,連忙閉了嘴,“少主,是我多嘴了。”說罷退出了房間。
長髮的姑娘,已經從水池裡爬了出來,身上裹著絲綢的毯子,赤著腳站在臺階上等著阿比,水順著她的小腿溪流一樣的淌下臺階。
阿比慢慢走上臺階,在矮她一格的地方站定,他揚起臉對著啞姑娘微笑著,慢慢的擡起手,仔細掠開她溼漉漉的頭髮,別在耳後?!澳愫湍憬憬汩L得可真像。”他知道這個又聾又啞的姑娘,她什麼都聽不到,反倒可以放下一切的戒備來說幾句真心話,“我很喜歡你的姐姐”,阿比拉著她臺階上坐下,把頭靠在她膝頭?!拔夷赣H一直說我是個雜種,我沒有繼承她高貴的血統,我甚至不敢承認我喜歡你姐姐,因爲母親一定會說,喜歡弟弟的奶媽,這種身份卑賤的人,還真是我這種雜種才能做得出來的事。”
啞姑娘只是安靜的微笑著,擡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阿比的頭髮。
“你的姐姐,她和你一樣不會說話,卻聽得到,她待我很好,只有她會鼓勵我,總是和我比劃一輩子苦就那麼多,前面吃過啦,以後就沒有了。她總是抱著愛蒙,逗他咯咯的笑,我一直覺得那種情景,就是幸福?!卑⒈葠⑷坏男α诵?,“她至死,都不知道我喜歡她。愛蒙的死很突然,一下子就發起燒來了,當天晚上就嘔吐不止,沒等到天亮就走了。母親遷怒與她,一怒之下殺了她。她和你一樣不會說話,就算聽得懂,也沒有辦法爲自己辯解?!卑⒈壬铋L的嘆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我爲她報了仇,殺了我的母親,我早該殺了她,如果早殺了她,我和你姐姐就都自由了。”
啞姑娘歪著腦袋,不解阿比每次來見她,都是這樣一動不動粘著她,這樣到底要多久。
“對了,我見到我的表哥了,他是個純種的薄伽丘,有漂亮的銀髮和清澈的藍眼睛,他愛著高貴的公主殿下,他即使餓極了,還是慢條斯理的吃飯,非常有教養。他善良又聰明,雖然個性看上去有些彆扭,但他就是我母親想要的兒子的樣子。而我呢,只有骯髒的膚色,渾濁的眼珠,長得和我的傻子父親一樣,然後還喜歡上一個啞巴的奶媽?!?
啞姑娘等了一夜,現在阿比只是伏在她膝頭什麼都不做,她嘟起嘴顯得不耐煩,慢慢的把手指伸進他的領口,用指尖探索著他的皮膚。
阿比坐直身體,拉出她的手,從懷裡拿出一包乾果,放在她手裡。每次阿比來王都,愛蒙的奶媽都會讓他帶包沙漠裡特有的乾果給妹妹。
啞姑娘一見乾果就眉開眼笑,打開油紙包,一顆顆的塞進嘴裡。
阿比恍惚的在想,她也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經不在人世,也或許她根本從來就不知道這些年來的乾果,都是姐姐帶給她的。阿比慢慢的撐起身體,走下臺階,離開了黃金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