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亞和炎龍在空中搜索了這麼多天未果,她已經可以確定費爾南德一行是藏身在林中了,於是她命令炎龍依次燒掉從王都到千澤之間的一處處的密林。
樹林的數量比索菲亞要預想的多,炎龍的四處放火,讓附近村莊裡的居民都惶恐之至,成片的大火瘋狂在空山和原野上蔓延。越來越多的人,驚慌著、恐懼著奔走他鄉。魔法再次降臨在了這個世界的消息,隨著逃荒的人們四處傳播,恐懼慢慢開始籠罩奧裡菲斯全境。
在阿比取得魔法咒語的同時,維克多拿著西蒙給他的拓血的冥炎蝕刻,上下左右翻轉著端詳。最後他要求西蒙畫出了石洞裡的場景的後,維克多終於驚訝認出了,這片血拓是治癒法陣的一個部分,這讓他想到了關於紫晶漩海海皇愛德華殺死炎龍的記載。繼而,老人精幹的臉色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我們應該能夠殺了這條受過傷的龍。”
維克多的推測沒有錯。七年戰爭中,炎龍被愛德華險些殺死,龍使焦急之下,脫離戰場,將受傷的炎龍藏進了深山。他想盡一切辦法,築起治癒法陣,還使用了火神垂淚的力量,才救回了奄奄一息的炎龍。此後炎龍花了一百年的時間,在法陣的幫助下,癒合了傷口,並在膜翼上留下了長長的傷疤。
炎龍載著索菲亞穿過雲層俯衝下來,今天的天氣陰雲密佈,穿過雲層的時候,淡藍色的霧氣,模糊了索菲亞的視線。
再一次回到千澤的上空,她的身後是一片片燃燒著的森林。樹林裡逃生出來的動物,受驚後瘋狂的悲鳴、逃竄。索菲亞不爲所動的轉回頭來,千澤是個容易搜索的地方,鹽鹼的土地上,鮮少有高大的植物覆蓋,城鎮也都規模很小,最大的就是位於千澤中心的博識城。索菲亞仔細的在博識城的上方盤旋而過。
在存放歷史書卷的暗廊圖書館外的連廊的下面,她看見了費爾南德!
不只是費爾南德,在他的身邊,薇薇安、阿比、維克多和安德烈兄弟,他們都把脊背緊緊的貼在牆上,努力的希望連廊擋住自己的身體,不被索菲亞發現。
索菲亞的怒火連同渾身上下的巖漿都一起燃燒了起來,她用龍語命令炎龍向他們的位置噴吐火舌,炎龍在高空盤旋了一下,就準確的俯衝了下去。
就在找準了位置,炎龍要吐出火焰的時候,索菲亞和炎龍忽然墜入了深深的溼冷之中。
炎龍掙扎的從海水中再次飛上天空,四下看去,那裡還有什麼千澤?!
四周不見陸地,目之所及,皆是墨藍的汪洋!
索菲亞看見在海面下僅僅兩三釐米處,隱約的有一條石道從不知何處延伸過來。上面站著一個金髮的女法師,身上的法術白袍泛著金燦燦的光。她在浪花起伏的海面上像是漂浮在水上,金色的長髮被海風吹的沖天飛舞。夾雜在震耳的風裡,是她深沉的咒語詠頌。
索菲亞認出了她,薇薇安.斯托克!她低沉的怒吼著:燒死她!
炎龍吐出長長的火舌,飛翔著掃了過去。
火舌離薇薇安越來越近,她站在海水的起伏上一動不動。從陸地伸展而來作爲戰場的這道石橋,脆弱無比,停止詠頌等於讓哞哞、安德烈、阿比和自己直接墜入深海。
忽然一道霞光穿雲而來,炎龍一轉眼珠就瞥見了光速飛行而來的落輝箭。炎龍知道這支箭的威力,一旦黑魔法或法具接觸到,馬上就會被光束捆綁約束。炎龍不惜猛地調轉方向,再次撞上了海面。
索菲亞再次從海水中駕馭炎龍飛上空中的時候,她被扭曲的記憶也逐漸開始了修復。她應該是中了什麼精神控制的魔法,在家族的筆記中有記載,有一類魔法師所擁有的高級法術是精神控制魔法,這種法術最強血統就是人魚。純血種的人魚可以製造出完美的幻像,讓深陷其中的人,**控著一步步踏入幻像,無法回頭。
她漸漸想了起來,炎龍載著她不是隻飛行了半天,而是不休不眠的已經飛行了整整三天三夜,這樣的距離,也眼前的景象,只有一個可能,她們已經在幽藍幻海之上。火系魔法師最不擅長的就是在水域作戰,她得儘快回到陸地上去。
維克多在空中揮動著潔白的巨大翅膀,不斷的從自己的脊椎裡抽出光箭一支支的射出去,左右著炎龍進入作戰計劃中設置陷阱的海域。
薄伽丘所擁有的人魚血統又一次讓魔法師們震驚,阿比在取了咒語之後的第二天,他們就遭遇了正好在空中飛行的索菲亞。不等維克多發出提示,阿比擡手就昇華兩顆幻音母貝中的透明珍珠。其中包含的幻音光訊,一瞬之間就穿過了炎龍和索菲亞的身體。
阿比的頭髮忽然霜白,他整整三天三夜不休不眠的不斷製造出幻景,讓索菲亞一次次的記憶封存,在三天後,薇薇安從陸地移山造橋延伸到幽藍幻海的深處時,阿比早已筋疲力盡。他已經無法行走,全靠哞哞抱著他的,走在石橋上。
終於筋疲力盡,阿比解開了幻術,此刻索菲亞已經深陷幽藍幻海。
“把我放在薇薇安身邊,你去助戰吧。”阿比已經發不出聲,只是用虛弱的用氣對哞哞說道。
哞哞已經失去了霧化的能力,他沿著海水下的石橋飛奔到薇薇安身邊,把阿比放在她的腳旁。
薇薇安雙眼一直是妖異的蛇眼,她也已經接近自己法力的臨界,她根本不知道歷屆大地守護者,從未有人在海上如此作戰過。
阿比全身癱軟在窄小的石橋上,他的衣料跟著潮水起伏著,人魚項鍊從他的領口滑落出來,鑲嵌魔法石中的兩顆已經石化,失去了全部法力。他一隻手握著薇薇安的腳踝,把頭靠著她的小腿上,他用咒語,製造了幻像,把薇薇安和自己包裹起來。
索菲亞在漲潮的海水下看到了石橋,她猜想沿著石橋,就可以回到陸地。她駕馭著炎龍必須闖過去。
維克多的落輝箭雖然麻煩,但畢竟沒有致命的攻擊力,只是躲閃需要很花時間。
哞哞不再需要抱著阿比和索菲亞保持可見的距離之後。他沿著石道奔向炎龍,他回憶著馬爾庫斯使用過得咒語,揮動黑魚杖,炎龍的一截翅膀消失在了黑暗中。哞哞不斷的在奔跑中,尋找著最接近炎龍的地方。
薇薇安不斷的改建著海地石道,石道寬窄的變化中,不斷把多餘出來的石料延伸出新的石道,供哞哞可以有新的戰場。
哞哞一記準確的揮出,黑魚杖奪取了炎龍一隻眼睛周圍的光亮,下一刻石階準確的延伸到了炎龍頭部的另一側,哞哞才跑上去一步,就直接踏空,跌落向海面。
薇薇安自己也被嚇到,就在剛纔的一瞬間,她失去了視覺,眼前一片漆黑。好在只是一瞬,她連忙搭建起新的平臺,接住了正在下落的哞哞。
失去了一隻眼睛視力的炎龍,惱怒的一飛沖天,瘋狂的向灰暗的暮色即將降臨的佈滿雲層的天空飛去。在空中猛然調轉方向,停止了揮動翅膀,像個自由落體一樣的吐著火,砸了下來。
維克多不斷的射出落輝箭,絲絲紅光弧,不斷的纏上炎龍的身體和翅膀。
炎龍瘋狂的嘶吼著,全然不顧維克多的進攻,掙扎著光弧的約束,向哞哞狠狠的砸了過去。
哞哞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炎龍愈來愈近,忽然腳下一動,哞哞開始了狂奔。
與他心意向通的薇薇安,用盡全力,在海上搭出了層層石階,不斷的向空中延伸上去。
哞哞沿著石階向上,在炎龍來不及轉向的一瞬間,攀上了炎龍的身體。他單手吊在炎龍的厚重鱗片的縫隙裡,一旋身,跳上了龍頭。
不等他站穩,索菲亞已經衝了過來,她渾身赤紅,人未到滾燙的熱量已經襲來。哞哞胸前掛著薇薇安給他的火神垂淚,不然早已融化不成人形。他鉗制住索菲亞的雙手,兩人扭打在一起,幾個翻騰之後,哞哞就控制住了索菲亞,抱著她跳下炎龍的脊背,兩人都落在了薇薇安剛剛搭出的平臺上。
沿著平臺,奔來一個人,他健壯的身體,沉重的步伐,踏得石臺搖搖欲碎。安德烈的戰斧是霍克家族的神兵之一------冥吸戰俘,是由冥龍的寒冰氣息打造而成,因此對火系魔法師,是致命的殺器。安德烈對著熔巖人一般的索菲亞,揮出了一斧,赤手空拳的索菲亞的右臂被整齊的切掉了一半兒。
哞哞揮動著黑魚杖,要奪取索菲亞雙眼的光。
索菲亞自知自己大限已到,沒有半分猶豫,她索性放棄了防守,憑著自己身材高大,向著離自己最近的安德烈衝了過去。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安德烈的冥吸戰斧,劈開了索菲亞的胸腔。索菲亞的雙手也死死的掐住了安德烈的脖子。
安德烈甚至來不及發出疼痛的悲鳴,就被炙熱燒穿了半個脖子,索菲亞的屍體壓在安德烈的屍體上,在海水上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索菲亞一死,炎龍發出了震徹天際的悲鳴。
音浪下,海水翻出滔天巨浪,阿比被震得無法維持法術,薇薇安和自己都從幻影中顯出人形。
於此同時,發出怒吼的還有看著安德烈死去的維克多,他抽出費爾南德借給他的斷獄,也不顧多麼危險,雙翅一併,向炎龍衝了過去,他右手持劍,左手取出了淨空之塵散了出去,藍色冰晶微塵一樣的淨空之塵,在空中彌散開來。維克多對連坐都坐不起來的阿比,大吼了一聲:“現在!!!”
阿比掙扎著將手沒入海中,他坦克的手心裡,是一小塊綠色的深海之魂的碎片,他念起了人魚的咒語,他混血的身份,難以發動深海之魂,即使接住了人魚水晶的發力仍然不行,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的皮肉,讓自己的血融入海水之中。
深海之下,終於開始了浮出了氣泡。
維克多渾身包裹著淨空之塵的微粒,大聲的朗誦著天空守護者的咒語,渾身發出金紅色的光,包裹在他四周的淨空之塵,如同藍白色流星雨一般衝向炎龍。
薇薇安已經無法支持石臺,大片的石臺開始垮塌,她用盡最後的力量,讓哞哞腳下的石臺瘋狂的向著炎龍的方向生長起來。石階好像有生命一樣的,曲折著、盤旋著配合著炎龍飛行的軌跡,在哞哞的腳下延伸開。
哞哞隨著不斷長高的石臺一躍,再次躍上了龍脊,他揮動黑魚,讓炎龍的頭完全置身黑暗之中,失去了視覺。
炎龍瘋狂的在空中掙扎狂亂的飛舞著,它張開了膜翼下方露出了一塊明顯的傷疤,那是曾經愛德華擊穿它胸膛的破口,傷疤早已癒合,卻沒有鱗片覆蓋。
維克多用盡全力,在炎龍的那個傷疤上,用斷獄砍出了一道不大的破口。
就在傷口之下的海中升起了尖銳的水柱,精準的穿過破口,刺進了炎龍的胸腔。
炎龍痙攣的在空中最後掙扎了幾下,失去了視覺的炎龍,在胡亂的狂舞中,重重的落入了海中。
與此同時,精疲力竭的薇薇安和阿比,都昏死了過去,墜落海中,他們和垮塌的石臺,在冰冷幽藍的海水中,越墜越深。
隨著石臺的紛紛崩塌,安德烈和索菲亞的屍體也沉入了海里。
隨著索菲亞屍體所發出的火光的被海水熄滅,海上的黑夜,徹底降臨。
忽然炎龍掙扎著從海水裡再次撲騰著,飛出了海面。它失去了視覺,無法辨別方向,拍擊著沉重的翅膀,發出深沉的悲鳴,呼喚著它的龍使,一聲聲淒厲在黑夜的海上洞徹心扉。
哞哞從海中掙扎游出海面,看見安德烈,雙手高高舉起斷獄,收起翅膀,一道金光,向炎龍的翅膀和身體的連接處劈了下去。
隨著炎龍的一聲震徹夜空的慘叫,它的翅膀被連根劈斷了最結實的連接骨。一下揮動之後,就失去平衡,再次栽回了海里。它悲鳴著慘叫著,掙扎著,海水被他激盪起狂亂的水浪。
維克多不斷地射出落輝箭,紅色光絲纏繞在黑暗的海面上,被海水反彈開,像是爆射開的鮮紅鐵水,又像墜落的煙火,伴著炎龍的鳴叫,在暗夜裡熄滅了在亮,亮了在暗。
游到附近的哞哞,跳上炎龍的身體,找到阿比用水刃刺穿的傷口,徒手扒著順著傷口,硬生生將炎龍的胸口撕裂開來。海水大量的灌進了他熔巖一般的胸腔。炎龍在劇痛中,淒厲的慘叫著,掙扎著,沉入了漆黑的海中。
海中再次翻涌出巨大的暗流,那是瀕死的炎龍最後的掙扎,在海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渦旋,水聲在夜裡嘩嘩的攪亂了波濤的節律。
終於,海面在黑暗中安靜了下來,天地間只剩下有接著的起伏著退潮的水聲。夜風帶走了大戰的全部痕跡,戰場彷彿從未出現在這片寧靜的海域。
維克多緩緩揮動著盤旋在弟弟安德烈下沉的地方,明明是暗淡得連海水的起伏都難以分辨,安德烈焦黑的幾乎斷裂的頸項連著的,呲目猙獰的面孔卻仍舊清晰的浮現在他的面前。維克多難受的不知道還怎麼好,他揪住了胸前的衣料,連同扭痛了胸口的皮肉。安德烈不需要向他一樣的給自己的孩子施加守護魔法,他纔是該送走自己的人。可是他和自己的大兒子鮑里斯一樣,都先自己一步離開了他。還是用如此不安詳的面目,死在自己的眼前。
維克多收起翅膀,將自己重重的俯衝進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