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的最前面是一隊沒人騎乘的馬匹。見過了奧斯塔城的慘象之後,公國衛隊的行軍變得小心翼翼。薇薇安不斷地通過地下和地上的動物們詢問周圍的狀況,每天的行軍速度簡直是走走停停,只有正常速度的一般而已。
所以人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只有保羅例外,他滿心歡喜的要去見識魔法,纔不管赫曼好說歹說,連哄帶罵,就是死活也不離開。
不過大衛親王和保羅倒是一見如故,兩人好的簡直成天泡在一起,多數時間兩人都花在沒人明白到底是什麼的機械圖紙上。對此莫莉女王的解釋是,天才都是一國的,他們有他們的語言。
春末夏初陣雨不斷,謹慎的行軍,也還是讓大軍陷入了黑法師佈下的一個巨大的迷陣陷阱,在巨大的迷陣中,所有的方向都喪失了,聲音被扭曲著,只剩下黑夜和白晝的區分。索性有薇薇安,這個代職的大地守護者同行,在浪費了半個月時間之後,公國大軍終於來到了鱷魚鎮附近。
鱷魚鎮背靠腹蛇山脈,西側是毒霧森林,東側是一座寧靜的湖泊。唯一可以安營紮寨的地方就是湖泊對岸的大片空地。仔細查看再三,公國大軍營寨安扎在了這片開闊的空地上,湖泊取水也驗過了毒,夜裡加強了守衛,第一夜由赫曼自己負責夜巡。
就在一切都看似正常的清晨,當天光放亮,赫曼雙手捧著腦袋吃驚的看中腹蛇山脈呆住了。明明昨晚還在軍營南側的腹蛇山脈,莫名奇妙的跑到了北側,赫曼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閉上眼睛的甩甩頭,再張開,還是在北側!就在他盯著山脈發呆的時候,背後海潮之聲不斷地傳來,調轉馬頭,衝出營帳一路向南,不久就到達了海邊。
不甚明亮的天海之間,濁浪滔天。
不管什麼原因,整個大營被移位的事實已經不可辯駁,赫曼瞬間明白了形勢,現在整個五萬人,已經被困在了腹蛇山脈和茫茫大海之間!
猛烈的海風捲著鹹腥和水汽衝進了營地,失去了釘莊的帳篷紛紛被吹翻在地上。
士兵們全都醒了,各個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龍捲風?颱風?終於有人看到了山脈的移位,營地裡亂做了一團。
“哞哞,帶我飛上去。”薇薇安直接在睡衣外面披了個斗篷,胡亂的紮了扎長髮,就跳上了黑色大鳥。
飛到空中,已經看得非常清楚了,腹蛇山脈沿著山脊,多了一排三人高的巨大光滑石壁,還有個幾個黑衣法師繼續的發動魔法,把山脊的最高側,不斷的切成光滑的難以翻越的垂直石壁。扭頭去看另一側,是一片汪洋大海形成的海灣,薇薇安知道這做海灣叫做怒灣,因爲海潮洶涌,猶如天怒。在這裡,就算有出海的大船,也不容易駕船離開怒灣駛入航道,更別說現在他們連一條船都沒有。
營地所在的狹長的地帶一側的盡頭是直接通往大海的腹蛇山脈,另一側是狹長的鱷魚澗,薇薇安清楚的記得,她的動物信使們再說強調裡面住著可怕的野人們。
回到營地,士兵們已經恢復了秩序,不少人已經在百夫長的帶領下去山上砍樹做釘莊來固定帳篷了,一部分人還在不斷的向山上去。
阿比一個人站在營地裡像是瘋了一樣的吼著,“不要上山!不要上山!”可是根本沒人聽他的。
薇薇安讓哞哞降落在他身邊,“怎麼了?”
阿比一把揪住薇薇安的領子,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劈頭就罵,“怎麼了?!你沒腦子的嗎?!營帳已經移位,說明是黑法師做的手腳,地下的帳篷釘莊沒了,其他的部分都到了這裡,說明他的魔法能力是空間移位。現在這些人上山之後,十有八九會移位到別的地方去困死!”
薇薇安向周圍看著正在往山上去的士兵,正在從各個方向走出營帳。來不及去找父母發出軍令,情急之下,直接發動了大地魔法,築起高牆,把現在營帳裡的人都圈住。她掰開阿比揪住她胸前衣襟的手,氣呼呼的說:“平時對人別那麼刻薄,關鍵時刻你說話纔會有人聽。”
她說罷就轉身要去找父母商量對策,手卻被阿比一把拉住。她猛地回頭,一臉的不解。
“想要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讓我來指揮。”阿比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認真無比的表情,他絳紅色的沉重袍子和軟帽在海風裡幾乎一動不動的覆在他消瘦的身上,和薇薇安身上獵獵作響的輕薄斗篷和睡裙鮮明的對比著。
薇薇安愣了一下,她覺得阿比說的沒錯,比起其他人來說,最瞭解黑法師和魔法的人,只有他,與其盲目的去送死,不如藉助他的經驗和知識活下去。可是阿比平日裡刻薄陰鬱,讓他指揮根本沒法服衆。
見她一臉猶豫,阿比冷笑了一下,“你不相信我”, 他鬆開了手,哼了一聲,“你就算要信,也是去相信我表兄那種優越環境里長大的,只有光鮮外表的人。”
薇薇安不知道哪裡來的火氣,一把揪住了阿比的領子,把他讓人生厭的臉拉到面前,“不許你這樣說他!你根本不瞭解他!”
阿比先是一愣,接著慢慢的笑了,“你愛他。”
“我當然愛他,他是我哥哥。”
阿比玩味著搖了搖頭,“不只是這樣。”
薇薇安忽然想起了,在空中花園的那個夜晚,瑞恩達瓦說他會等她徹底放下了費爾南德;想起更早的時候,在勝利廣場的雨中,對她說愛她;想起了一直以來的太多太多的點點滴滴。她的心又砰砰砰砰的跳了起來,她耳邊是狂暴的海風和激昂的海潮。她瞪圓了眼睛的看著阿比,好像被他嚇壞了。他撕開了包裹著真相的糖紙,那裡面是一塊早就被手心握到融化的,軟軟的大塊兒蜜糖。
忽然,薇薇安覺得深深的鬆了一口氣,曾經有關個人情感的陰謀和晦暗,好像一瞬之間,都被這狂舞的海風吹散了,終於露出了明亮的無雲青天。她慢慢的放開了阿比,轉身大步去找父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