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麻麻亮,西西莉亞收到蠟縫的小卷軸,看完心中大呼不好,那天薇薇安說要送出薇薇安石的時候,她的第六感就告訴了自己不妥。可是,她實在沒想到溫妮的模樣能得到薇薇安石。轉念一想,內閣大臣們的家屬都打算拍首相大人馬屁,確實會導致現在的狀況。人盡皆知,卡洛即位過程中,首相全程保駕護航。說的好聽叫做忠誠的執行先王遺言。不好聽的版本就是莫里蒂希望獨攬大權。所以溫妮的勝出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亦或者,這是王后的計策。薇薇安石丟失的事情,可大可小。完全要看背後的含義是什麼,如果只是個意外,薇薇安自然不會追究,反而會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就好了;如果爲了削權,那麼這恐怕只是一系列動作的開始。
“告訴首相,我會留心王后的動態的。”
貼身的女僕點頭,恭敬的退了出去。
西西莉亞也動身來王后殿報告黃鑽丟失的消息。走到一半就看到在國王宮門口,學習打門球的卡洛,遠遠的停下了腳步。
卡洛看上去個子不小,人也不算清瘦,可是這門球打的,連站在他背後的男僕都直想嘆氣。好歹也進一個吧,可惜就是一個也不進,門球老師也是一頭的汗,真不知道自己那裡沒做到位。
在國王殿的連廊下,國王的書記官,年邁的亨利.維拉,在長椅上已經做了很久,他顯得心不在焉,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
西西莉亞很想走過去和卡洛打個招呼,鼓勵鼓勵他,可是這樣衆目睽睽之下去鼓勵國王,也難免不妥。她索性走到了亨利的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
亨利看見她過來,連忙要費力的起身,被西西莉亞擺手制止了。“公主殿下。”亨利坐著也不忘頷首行禮。
“您的關節好些了嗎?”西西莉亞關心的問道。
“到了這把年紀,這些老零件兒了,是好不了了。”亨利敲了敲自己的膝蓋,“我在骨宮已經跟隨在國王的身邊當了快五十年書記官了,一直都在記載歷史了,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是退休回鄉的時候了。本來打算到年底就走的,正好遇到新王繼位,怕來接替我的小子做不好,還是再多留一段時間吧,算是勉強還撐著吧。”
西西莉亞禮貌的笑了笑,好像一點兒沒有聽進去老人所言,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卡洛打球。
終於,卡洛一擊進門。
西西莉亞第一時間就挺直了背,興奮的鼓起掌來。
亨利.維拉看著年近五十的西西莉亞的臉色滿是欣慰和滿足的笑意,垂下眼簾,心裡卻想起了一樁往事,畢竟他所知道西西莉亞,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不茍言笑,而且對事事都過於嚴苛的女人。
西西莉亞是在莉莉與前王子婚禮之後住進骨宮的,那個時候亨利已經在骨宮做書記官很久很久了。亨利是個溫和的人,他的臉色帶著加百利家族的遺傳特徵------兩個大大的酒窩。如此的個性和如此的樣貌,是很容易博得周圍人的喜愛的。他在骨宮的人緣一向都好,是個衆人皆知的老好人。
和表面的事事差不多就好的好好先生不同,亨利實則是個內在極爲聰明嚴謹的人。他從年輕時就一直擔任書記官,他與老國王------埃米利奧.奧利菲斯年紀相仿,又始終都同進同出,自然知道很多事件背後的真相,也看的到穿參與期間人的真心。慢慢的,他練就了無人能及的看人的本事,他對西西莉亞忌憚極深。
他初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正值妙齡,奔放的甜美像是曠野裡最豔麗的花朵。但這樣的美人,卻有雙毒辣的眼睛,年輕人還沒有學會向長者那樣來隱藏眼裡的情緒,她的喜怒哀樂對於亨利來說簡直是透明的。
亨利看得出,西西莉亞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的姐姐------已故王子妃莉莉。她雖然成天膩在姐姐的身邊,也像天底下所有的妹妹那樣撒嬌,可是她的眼神一次次的出賣了真心。
作爲書記官的亨利,一直住在國王宮臨近的員工居所處,他每天兩次穿過骨宮的花園時,會很偶爾的看到莉莉和西西莉亞姐妹,畢竟她們姐妹居住的王子殿,是在骨宮樹林後的後半段,離開國王宮和員工住所----內城事務宮很遠的距離。
在西西莉亞客居骨宮的那一年冬天,莉莉懷孕了,喜訊讓這個即將到來的新年變得歡騰起來。但是不久王子就病倒了,骨宮的醫師們醫治了大半個月,王子絲毫不見好轉,整個人倒是更加的消瘦下去了。老國王憂心忡忡的連忙派人去玫瑰山谷,請莫莉女王前來診治,畢竟山谷一族賴以生計的就是醫藥之術。
那段時間老國王坐臥不寧,擔心獨子的健康,幾乎夜不能寐,因此他索性把經歷都放在了政務上面,莫名其妙的對內閣事無鉅細的過問,這讓亨利也不得不每日直到深夜,才能返回自己的住所。
在一個寒冷寧靜的深夜裡,亨利終於走出國王宮,他解下腰上繫著作爲書寫墊板用的小方石板,這樣每天超負荷的工作,讓他拖著石板的手臂痠痛不已。他沒有直接回到住所,而是稍微在花園裡坐了一會兒,他站了一整天,他連不過十分鐘路程就可以回去的住所,都覺得是遙不可及的。他坐在花園的長椅上,沒多久就打了個寒顫,不過他繼續坐著,一邊彎腰敲打著自己的膝蓋。
彎腰幾乎伏在自己腿上的亨利,被花園長椅靠背的陰影完全遮擋住了。
此時,有兩個人影,已經走到了離開長椅背後,不過只有十米左右的位置,空曠的花園裡,只有一個個不規則分佈的長椅,兩個人都警惕的四下看看無人,纔剛開口對話。
“和你說的很清楚了,不要來找我。”女聲壓的很低,但是亨利一下子就認出來那是西西莉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