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從那之後,再也沒有和藍妮西婭說過一句話,即使同處一室,藍妮西婭主動希望和解關係,即使藍妮西婭哭鬧著說委屈,苦苦的哀求他,他都一直以沉默相對,他甚至不願意看到她。那時的他。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她的體內有殺害了他哥哥姐姐的仇人,她卻是神族的英雄和自己的未婚妻。那時的他,真的不確定,藍妮西婭到底還是不是那個自己的那個青梅竹馬。
弗里德里希心裡是知道的,藍妮西婭離開神的居所的真正原因,是因爲自己的冷淡和疏離。
藍妮西婭走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弗里德里希都覺得鬆了一口氣,他終於不需要再面對他無法面對的仇恨與愛。但是當時光飛逝,仇恨的傷口漸漸癒合,愛意和思念卻開始蠶食他的心。當他想要去找藍妮西婭的時候,已經十年時光飛逝而去。藍妮西婭離開時使用的法術的痕跡,早已消散在時間裡,七海茫茫,人界寬廣,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裡。
弗里德里希總是希望一切還能回到小的時候,那是的他可以隨意的任性,可以無法無天的犯錯。可是,時光終究帶走了他的一切歡樂,只把他一個,孤獨的留在了黑暗的深淵裡。這個深淵是由他對藍妮西婭的愧疚築成的,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後來的時光裡,他娶了特雷茜,她是個稱職的妻子,一個稱職的王后,可是她那與藍妮西婭如出一轍的容貌,沒有一天不在提醒著弗里德里希,在他心之某一角落,還有一份愧疚和遺落的愛,封存在那裡。
久而久之,這複雜的情感,終於沉澱出了無法釋懷的執著。
弗里德里希也凱瑟琳一樣,終於跨過了魔法禁忌的界限,他熟悉藍妮西婭魔法的特有印記,他開始使用禁術尋找她的下落。他並不想要怎樣,他甚至不知道真的找到藍妮西婭要怎樣,又該如何面對特雷茜和自己的三個兒子,他只是憑著執念瘋狂的尋找著她。從那一刻起,弗里德里希再也沒有幻化出自己的法師長袍,因爲長袍上斑駁的墨綠,是他違背了法師的信條,使用魔法禁術的最好證明。
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找到藍妮西婭,他用他精準的空間法術,搜索了七海和人界,但是藍妮西婭的高超幻術還是騙過了他。搜索到黑堡的時候,他絲毫也沒有感知到馬爾庫斯和藍妮西婭的氣息,藍妮西婭用水晶密室中的海景,成功的掩藏了兩人的氣息。弗里德里希當然不會去留意在黑堡地下室裡,主人豢養的兩條大魚。
夜也更加深沉,風也更加肆虐,亂流在法爾卡斯莊園高大建築物的縫隙裡,摩擦出鬼叫一樣的嗚嗚聲。暗淡的月光下,銅鐵城的吊臂好像蒼天下破敗的殘影,上面只有幾隻夜行的食腐的鳥類停留。
弗里德里希的身上開始慢慢的散發出墨綠色的霧氣,他同時打開了無數的銀塵之門,黑洞洞的一個個門裡都有夜風摩擦的鬼叫聲,墨綠色的霧氣好像觸手一樣探進門裡去。
雲遮住了朧月和白月的光,銀塵之門的銀藍色光輝都變得暗淡失色,弗里德里希的天藍色眼眸暗沉成爲渾濁的墨綠,他的眼珠極速的翻轉著,他不斷的轉換著,進入不同的門去尋找藍妮西婭經過的痕跡。更多的銀塵之門被打開,更多的墨綠色的觸手不斷的伸進去,每個邪惡的觸手的掌心都聯通著一隻墨綠色巫術之眼。
忽然之間,他臉上的神色一震。同時被打開的幾十扇銀塵之門中的大多數就憑空的消失了,只剩下最後的四扇。弗里德里希的眼珠轉動變得緩慢,他在十分小心翼翼的一寸一寸的搜索著找到藍妮西婭痕跡的四扇門裡。
藍妮西婭和晨光剛剛到達尼斯不久,兩個毫無生活經驗的白癡,一路能夠到達這裡,完全堪稱奇蹟。身無分文的兩人,沒有空系法師的飛行技能,只能靠步行在四處尋找馬爾庫斯,更別說兩個人都連地圖是什麼東西都沒聽說過。
和藍妮西婭的絕對生活傷殘不同,晨光到底跟著末夜,在奧利菲斯大陸生活了一段時間,他至少還能知道,在人類的世界裡:錢,是必須品!兩人在離開銅鐵城之前,晨光用水系魔法,把幾個路人成功的捲入水中,成功打劫。不幸的是,打劫所獲只夠他們到達努爾草原中心的一個部落的,此後兩人只得步行,在幾度迷路之後。兩人都認命了,找人是不可能的,靠他們兩個找到馬爾庫斯更加的絕無可能。
飢腸轆轆的兩人最後被一個好心的牧民搭救,一直送到了最近的城鎮尼斯。
身無分文的兩人,此刻正露宿街頭的兩人,正擠在一起取暖。
而藍妮西婭正毫不客氣的戳著晨光剛咕嚕嚕叫過得肚子,咯咯咯咯的笑個不止。“太響了,連睡著都被吵醒了。”
晨光撅著嘴,孩子氣的鬆開摟著藍妮西婭的手臂,做出一副不要理她,要離開她的架勢。
藍妮西婭連忙揪著他熱乎乎的手臂不放,忍也忍不住的還在偷笑。
晨光嘟囔著:“還有力氣笑,早知道昨天搶來的麪包就不該分給你。”
藍妮西婭還在笑,她緊緊的捂住嘴,努力的不發出聲音。
“以前和我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慘過。哥哥他……”晨光忽然意識到,可以讓自己炫耀的哥哥已經永遠的不在了,馬上就嘆了口氣,眼裡淚光閃爍起來。
藍妮西婭搖著身子,撞了撞晨光,“別難受了,以後我陪著你。”
“要你有什麼用,什麼都不會。”
藍妮西婭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至少我還能教授你神族的魔法咒語呀。”
“你還有臉提這件事,你教了我這麼久,我連中級魔法都沒有開啓。哼!”晨光越說越生氣。
忽然,藍妮西婭收起了笑容,她猛然擡起了頭,看向空中。
晨光見她不還嘴,一臉不解。見她忽然變了臉色,馬上也跟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空中憑空出現了一隻枯骨一般恐怖的手,手心裡還緊握著一隻佈滿紅色血絲的墨綠眼珠,那不斷的轉動的眼珠每動一下,都會和枯骨之間摩擦,滲出粘稠的液體,連著眼珠的細小的神經和血管都跟著一顫一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