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莎收到父親催促她儘快行動的書信,看完丟進了壁爐的火堆。那個高高在上神一般的父親,那個不茍言笑的父親,他好像一直都隱藏著重要的秘密。雖然秘密是什麼母親和她都不知曉。但是和母親一樣,她瞭解父親的爲人,也深信無論這秘密是什麼,父親的選擇都是正義和必須的選擇。部署了這麼久,的確是該行動了。
卡洛離開議政殿的時候,蒂瑪匆匆疾步追了上去,說到小王子菲利普的生日就要到了,骨宮準備了生日宴會,不知卡洛是否打算參加。卡洛茫然問了一句,“他幾歲了?”
蒂瑪愣了一下,馬上答道:“就要三歲了。”
卡洛茫然的點了點頭。
回到莊園,迎接卡洛的是阿迪緹的哭聲。著急的衝進,看見薩莎正在安慰她,卡洛著急的去牽住阿迪緹的手,“怎麼了?怎麼就哭起來了?”
“今天聽僕人說,薇薇安的兒子要三歲了,還說要大辦生日。我想到了我們那個夭折的孩子,爲什麼我這麼命苦!這麼命苦啊!”說罷伏在卡洛肩上繼續大哭。
這也是卡洛心頭的一塊不能揭的傷疤,他馬上也一副愁眉苦臉。這事情過去幾年了,可是那之後,阿迪緹一直也沒能再懷孕。
薩莎嘆了口氣,“這事情也不算是奇怪,畢竟陛下身爲國王,子嗣的事情事關王權,這樣沒孩子也未必是壞事。”
一句話,惹怒了阿迪緹,“你這是怎麼講的?是要詛咒我嗎?”一整個人都瘋狂的撲在了薩莎的身上。
薩莎苦口婆心的勸道,“你不想想薇薇安是怎樣的女人,她現在統領內閣,難道將來會把王權交給你的孩子?她能允許你和陛下在宮外這樣生活,就是認定了你們不可能會有孩子。”
“這種事,她又怎麼能決定。”卡洛用煩躁的語氣,只想讓薩莎閉嘴。
薩莎反而壓低了聲音,“她們山谷一族,最強的就是用藥,天曉得她是不是買通了這裡的傭人,一直在給你們用藥呢。不然王后的位子,能坐得這麼篤定?任由陛下在外面居住,來生下其他的繼承人,威脅自己兒子的王位嗎?”
卡洛聽罷,是一臉驚恐。而阿迪緹也鬆開了死死扒著薩莎肩膀的雙手。
薩莎甩甩頭,“哎!都是我多嘴了,聽到了不該聽的,又說了不該說的。我也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過日子,我先告辭了。”說罷逃一樣的走了。
不過幾天,莊園裡徹查,真的找到了薇薇安指使的廚娘。
卡洛怒極,押著廚娘就要去骨宮和薇薇安對峙,他坐在馬車裡一臉怒色,狠狠的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綁著手腳的廚娘。
年過半百的廚娘嘴裡塞著布團,嗚嗚的一直在不住的哭。
馬車纔出莊園不過百米,一支粗大箭從一側車窗穿入,另一側車窗穿出,廚娘的脖子上多了兩個血窟窿,鮮血忽然汩汩的涌出,廚娘搖晃著身體,雙眼一個勁兒的往上翻。
卡洛嚇得驚叫起來。廚娘扭動著胖胖的身軀,痛苦的掙扎著,栽倒在卡洛膝頭,再抽搐著擠進馬車座位空隙裡,血從窟窿裡噴出來,射在卡洛胸前,熱乎乎的一片。
車伕停下車,攙扶卡洛下車時,他直接癱軟在地上,屎尿流滿了雙腿。他冷汗淋淋,趴在地上不斷的嘔吐。
負責卡洛護衛的奧戴爾也衝了過來,連忙把抖成篩糠的卡洛送回了莊園。
當晚卡洛就病了,一病就病了半個月,發燒囈語不斷,阿迪緹日夜不離的照顧他。
期間薩莎來過看過幾次,阿迪緹除了哭訴就是哀嘆,剩下就是對薇薇安母子的無盡的毒怨詛咒。薩莎裝出來一臉同情,跟著偶爾也擦擦眼淚,心裡卻煩躁的恨不得當場將她活活掐死在當場。
卡洛從那件事情之後,身體雖然慢慢的恢復了,卻漸漸變得寡言少語。三四年的聽證,就算沒上心,也聽得耳熟不少。他開始很認真的考慮,究竟身處在這個權利的中心意味著什麼?薇薇安在內的每個內閣成員的臉一張張的浮現,包括已經死去的瑞鬥和去世的軍務部長。他開始意識到,這裡的法則不是他不懂,只是他一直逃避去懂。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劊子手,每個人都沾著別人的血。這個王位表面是光鮮亮麗的,私底下卻都骯髒不堪。他們之所以可以這樣,因爲他們各個都有權有錢。他和阿迪緹與他們是不同的,他們兩個因爲無依無靠,所以才被薇薇安如此欺凌。他忽然擡眼看到了眼前的薩莎,霍克家的公主,權利金錢,她兩樣都不缺。
卡洛在牀上躺著的這些天,回想起了少年時家庭教師講述的很多內容。死記硬背的公國法典,貴族家世族譜,他是從來都背不出的。但是很多歷代史實故事,他卻依稀還記得不少。已故首相瑞鬥是從小就打算把他培養成一個王,他莫名其妙的冒出這樣的念頭。
他原本只想和阿迪緹簡單圓滿的生活,生個把孩子,一家人衣食無憂,身體健康就好。現在看來,這點兒卑微的理想也是妄想。他們不會有孩子,他們沒法名正言順的結婚。在菲利普長大成人之後的某一天,他大概會和今天馬車上的廚娘一樣的結局。如果一定要說出點兒差別,大概只是瞄準的角度的些許調整吧。
卡洛病癒後的變化,沒有逃過薩莎的眼睛。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她慘淡的扯了扯嘴角,該來的終究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