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黯然垂下頭:”我想到了瞞不過你,卻沒想到你知道得這麼快。你的右手多次受傷,這次斷骨未愈又遭受重創,一時經脈阻塞,血行不通,雖然我沒什麼好辦法,但我盡力幫你打通經脈,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不用過早放棄希望。”
展昭沉靜地笑了笑:”是否恢復全在定數,若沒有坦然接受,今天也不會有此一問了。公孫先生不必過於費心。當然,這布帶不用挎了,行動會方便一些。”
艾虎嘩地跳起身來:”怎麼會這樣?公孫先生,真的沒辦法了嗎?或者,我可以去問問懷先生。”
”艾虎!”展昭起身拉住她:”你跟我們的時間不短了,還不明白公孫先生的能力嗎?狄大人同樣醫術高明,但公孫先生更瞭解我的身體狀況,你去了只能是多此一舉。”
艾虎掙脫展昭的手:”不去就不去。我去趟茅廁總行吧。”
出了客房,艾虎當然沒去茅廁,只是在府裡漫無目的地散步,排遣心中的不快,越走心裡越亂,縱然是滿園青綠,難解心中之憂。艾虎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對一切煩惱都那麼灑脫,發泄一陣也就釋懷了,只是這次,無形中的憂懼如重重遣不散的迷霧,如影隨形,裹得人透不過氣來。
信步而行,轉了一圈,面前是一間雅緻的閨房,門兩邊各擺了一盆不知名的粉花,清香撲鼻而來,開得正歡。艾虎記得,剛來狄府時,狄春帶她來找衣服換,這是如燕的房間。好奇心起,但不確定如燕是否在裡面,轉轉眼珠,艾虎又從側面的牆隙中繞到屋後,將窗紙捅破一個小洞往裡張望。
房裡佈置得清秀素雅,並無官小姐房中一貫的金裝粉飾。
如燕依舊是素白的衣裙,側對艾虎坐在梳妝檯前,引針挑線,在一塊白手帕上刺繡。只是隔得有點遠,看不出繡了什麼。
再穿幾針,如燕就著針打了個小結,再剪斷長線。望著手中看似尋常不過的物事,僅回以一個淺淡的苦笑,目光便再也不想停留,拉開臺下的櫃門,將這份久遠的回憶塞到了櫃子的底角,幽幽一嘆,摔上櫃門走出了房間。
等了片刻,確定如燕暫時不會回來,艾虎掀起翻窗跳進屋,打開櫃子將如燕塞的手帕搜出來,這是那次和如燕逛街時還給她的那塊。再仔細看,手帕上多了兩樣繡圖,一樣是一隻小巧跳脫的黑燕,張開雙翅停在刀刃上,另一樣是三個素白的字,幾乎和手帕一個顏色。
當認出了這三個字時,再推敲一下含義,艾虎只覺得冷卻了幾天的血忽然沸騰起來,直衝頭頂,幸虧捂緊了嘴
纔沒有放肆地狂笑出聲,僅是蹲下身,頭埋在膝蓋上。好半天才緩過氣來,於是一個更好笑的計劃在腦裡成形,艾虎覺得,要是不去做,這大周算白來了。
【書房】
近一丈長的沙盤地形圖旁,狄公靜靜佇立著,俯觀天下風雲變幻,這圖豈非太過單純了。無論人事如何變遷,蒼穹乾坤總以冷漠的態度旁觀一切,讓興衰榮辱隨風而去。
快半個月了,對方龜縮不動。發下的海捕文書形同虛設,華荊杳無音信。又是比較獨特的對手,從交手到現在,對他們一無所知,見招拆招,也要有招可拆,知己知彼才行。
”大人,我把劍取來了,您來看看,能不能找出兩柄劍的不同,卑職用了好幾種方法,都不得要領。”
狄公回過神來:”你沒辦法分辨,我未必分得出來,估且一試吧。”
正說著,如燕端茶進屋:”叔父,天熱了,喝點涼茶吧,我剛泡的……元芳,你也在?”
狄公說道:”如燕,你來得正好。我和元芳還想著怎麼辨別這兩柄幽蘭。茶先放著,多個人多一種辦法。”
狄公順手打開元芳放在桌上的劍匣,首先印入眼簾的是劍上的一塊手帕。拿起來展開一看,原本平靜無波的面容瞬間堆滿了笑意,在將要綻成一朵菊的瞬間又強行忍住,瞄一眼還在雲裡霧裡的元芳,他還沒想通劍匣裡怎麼會多了一塊白手帕,然而轉看如燕時,只見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手裡的東西,桃紅滿面,表情極不自然。
”元芳啊,這李乖乖是誰?”
狄公很滿意地欣賞到愛將臉上的表情,短暫的驚詫後是消逝不盡的尷尬和無措。他理所當然地看向如燕,畢竟,這是在江州時如燕開的小玩笑,之後沒再提過,更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至於如燕則憤憤地苦思,是誰幹的把手帕轉移的這種缺德事。但目前,還是解救僵局要緊。
如燕擠出一個勉強能看得下去的笑:”叔父,不是要研究幽蘭劍嗎,和您說的這個問題好像沒關係。不如先看看劍吧。”說完自顧自地拔劍出鞘,煞有介事地端詳著,暗地裡努力平復心緒。
狄公呵呵一笑:”是啊,看幽蘭劍要緊。”順手把手帕放在桌上。
元芳則鬆口氣,說:”大人,這劍卑職看過,並試過很多遍,從紋樣和鋒利程度來看,分不出真假。其中一柄
是那個所謂的狼王帶來的,一柄是虎敬暉留給我們的,難道二者有關聯?”
狄公從如燕手中接過劍:”這材質做工是一樣的,寶劍難得,想仿製更是難如登天,鑄範、調劑、熔鍊、澆鑄以及最後的加工,每一步都及其複雜,需要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術。有一種可能,這劍是同一個鑄劍師所制,只可惜敬暉沒來得及說劍的來歷。如燕,你在蛇靈時瞭解過敬暉嗎?”
如燕搖搖頭:”我對他的瞭解,僅限於姓名和他在蛇首裡的名位,甚至連人都沒見過。”
狄公把劍放回去:”船到橋頭自然直,時機到了,真相自會水落石出。沒有明確的線索,只會徒勞地耗費心神。這樣吧,劍先放在我房裡,再想其他辦法,我們缺的是思考問題的新角度。”
”大人,那我們先回去了。”
,”嗯,去吧,我再仔細想想……”
燕芳爭相出門時,狄公陰陰一笑:”元芳,先等等。”
元芳轉身回來,見狄公把那手帕遞過來:”這在你的劍匣裡,應該是你的東西吧?”
元芳接過,侷促地辯解:”大人,這真不是卑職的……早上查看匣子時裡面只有劍,可能是後來別人放進去的吧…”偷眼看看狄公不懷好意的笑,憶及湖州蜜蜂案,一個奇葩問題,誆給了他幾天的麪條…雖然狄公身居宰相高位,調笑打趣可不妨礙他的身份,一板一眼和莊重用來形容他算是擱錯地方了,充分領教過這點的元芳意識到會越描越黑,不敢再說,索性抽身出屋。
追上氣鼓鼓往前走的如燕,未及開口,手裡的東西被一把奪過去,正如當初在東柳林鎮的那個耳光一樣,突如其來,沒有半分徵兆。按理說,要從元芳手裡這麼輕易地奪東西,算是件稀奇的事。任由那個清風一樣的素白倩影沒入綠樹叢中,心裡的微瀾漸漸平息,化爲一聲若有若無喟嘆,消失無蹤。擡頭,陽光刺眼,浮雲飄遊。黑暗和陰雨,壓抑得透不過氣;豔陽和晴空,卻是另一番落寞和愈隱愈深的蒼白……
反觀艾虎,她還沒從得意到興奮的情緒中解脫出來。順走了如燕的手帕,經過後院,元芳正訓教著四軍頭的拼殺功夫。瞅準機會潛進他的房間,把手帕隨意放進了元芳沒來得及收好的劍匣,原本想整治一下如燕,報那晚挨無影針的仇,讓元芳看到就行。不過,所有的巧合來得讓人難以預料,見那劍匣進了狄公的書房,如燕也去了,艾虎太想闖進去看看難得一見的表情。當然,燕芳出門搶手帕的一幕也看到了,她頗覺痛快淋漓,就算被罵一頓也值了。
於是,在她回客房時,昭策二人看到的是一個神經兮兮的艾虎,不管看到什麼都忍不住埋頭怪笑,雙肩亂抖。終於,公孫策忍不下去了:”艾虎,你不是一直吵著說無聊嗎?去一趟茅廁,你這麼快就變了?”
艾虎直起身:”公孫先生,你們那是不知道,知道了之後,不會比我好多少。”
展昭無奈地搖頭:”你又出了什麼餿主意了?你不怕別人來找你的麻煩?”
”我正愁沒事幹,有麻煩最好快點來!”
說完這句話,艾虎想想都覺得可樂,忍不住又想笑。實在想不明白,李元芳在她的印象裡,是一個冷傲而內斂,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是另類的英雄人物,如燕弄的”李乖乖”,要和這樣一個人搭在一起,煞是怪異。艾虎預感到,這會成爲半個多月的笑柄。
拿過杯子灌了一肚子茶水,艾虎發現,不愉快的情緒排遣了不少,原先的熱情又回來了。而昭策二人對艾虎樂不可支的東西不太感興趣,僅在猜測,她是否惹禍了。沒過多久,看到如燕神色古怪地站在門口,目光如炬,將注意力集中在艾虎身上時,才知道艾虎招惹了這位大小姐。
”艾虎,你出來!”如燕的不容商議的語氣裡,四分憤怒,六分無措。
艾虎轉頭瞟了一眼,把杯裡的茶小口小口地喝完後,才傲慢地大步出門。在艾虎剛消失在昭策的視線時,如燕拉住艾虎的手,急切地把她拽到一個巷角,劈頭就問:”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東西?最好老實交代!”
”是什麼東西?你先詳細地形容一下。”
如燕氣得俏臉泛白:”你……你雖然形跡可疑,但我還當你是一個清白純正的人,想不到你是入室行竊的鼠輩,真是看走眼了。”
艾虎不屑地嗤笑道:”我是賊?你倒是搜搜我的身上,再去房間找找,看我偷了什麼。捉賊捉贓,你要有憑據才行。”
”哼!我的臥房翻窗的窗紙上有新捅的小洞,看位置,和你的身高差不多。梳妝檯下面的小櫃子裡,疊好的衣物亂了。除了你,很難想象狄府中會有人幹這種無聊的事。”
”原來你說的是那手帕啊,你好意思繡得那麼像,那麼直白,卻不好意思讓別人看?我只不過是把它從你的房間拿到李元芳的房間裡,讓他看看而已。後來他看過後你不是要回去了嗎?你非說我是賊,怎麼不找懷先生,讓他主持公道?對了,懷先生好像見過了…”
如燕死死揪住艾虎的衣領,那眼神恨不得將她擊爲兩半:”你看到的東西,你告訴誰了?是不是告訴了展昭和那個公孫策?”
艾虎扯開她的手,冷冷地說:”他們對你這個大小姐的閨閣軼事沒什麼興趣,因爲他們見得太多了。不過,我真的很佩服你,他一個大男人,你是怎麼想到這麼不靠譜的外號的?”
”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沒關係?這狄府中姓李的,又用那種形狀的刀的,除了李元芳,難不成是那個李朗……”
”夠了!”如燕氣急敗壞地打斷她,”我不想和你作無謂的爭執,也不想撕破臉,只希望你正常一點,不要隨意摻合別人的私事!或許你覺得有趣,可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與其把時間耗在這種無聊的事上面,不如花點心思,想想怎麼找那個姓包的人。”
止息鬧劇的最好方式就是戳對方的痛處,否則鬧劇會無限循環下去。而這種方法用在做事容易情緒化的艾虎身上很管用,她已經收斂了幸災樂禍的笑意,臉色霎時沉重起來。
如燕深吸一口氣,漸漸平息心裡的怒火,爭執爲的是什麼?僅是維持那個脆弱而縹緲的秘密,不讓人看到自己的心事,然而不該看的人看明白了,該明白的人卻給他不痛不癢的答覆,爲了這個生悶氣,順便找一個出氣筒?執著於念,正如這園中的蒼綠,明知秋後會枯黃凋零、歸於塵土還是要痛快地綠一回。但又有何用,他終歸不想明白她的心……
如燕轉身背對艾虎,只想掩飾臉上的蒼涼。”艾虎,我們相見一場總是緣分,不管你是什麼來頭。你說得對,我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我希望你不要認爲這是逢人就能說的笑談,你也是女孩子,你也有自尊和別人不可觸碰的軟肋。和你第一次交手,我看出你的刀法決絕而爽厲。刀明明已經殘缺斷折了,你依然視若珍寶,可見它是一個特別的紀念。而經歷過無盡的痛苦和寂寞,承受過生活波折的人才會有你這樣的刀法,因爲,我也是過來人。”
艾虎怔住,原先俏皮的逗樂情緒因如燕的話一掃而光,是啊,過去的事,怎麼這麼快就淡忘了,原本有個美滿的家,有父母,有姐姐,然而就在父親辭官,帶一家人回鄉的路上,一個陰謀將她逼上了絕路,家人都去了,逃脫魔掌後在風婆婆的幫助下,居於山林,拿著父親的斷刀,過著和野獸一樣的生活,爲了報仇,走上賞金獵人的路,直到遇上開封府的人,如願以償地看著元兇付出代價,出於欽慕,成爲其中的一員,於是一切都變了……
她前跨一步,面對如燕,驚覺她眼中閃著淚光,不再是印象中霸氣的大小姐,不由得疑惑:”波折?你是大官的侄女,能有什麼波折?”
如燕悲苦地笑著,笑容中愈發地淒涼:”是嗎?我只是叔父的義侄女,三年前才堂堂正正地進了這個大門,那以前的日子呢?當然,還有以後的日子,但願還有福氣做一陣子大小姐吧…”
一個飄然離去,一個呆呆地佇立在原地,那雪白的背影漸漸模糊了,目光也不曾轉移。也許她們不知道,世上會有身世類似的人因奇緣相遇,同樣心酸的回憶,同樣驚喜的轉折,卻不知,是否是同樣了無牽掛的圓滿結局……
【洛陽城外】
清朗的早晨,空氣中散佈開泥土特殊的氣息,晨露粘滿葉稍,一個因疲憊而步履踉蹌的女子在樹叢中穿行,使得晶亮的露珠未及體驗朝旭的暖意便散碎地跌落紅塵。都是命,女子沒閒心管,當然,自然風物無心無情,也沒法去哀嘆自己的命運。
女子頭戴斗笠,被露水弄溼的花色青衣沾上了些許塵土,幾處破口垂下了布條,略顯襤褸。她揹著一個小包袱,手持短劍撥開擋路的樹枝,匆匆前行。終於,樹木漸漸稀疏,眼前是一條土黃的大道,路的盡頭是依稀可見的巍峨的城樓。她微微一笑,疲憊好像憑空消失了,將短劍收於袖中,興奮地小跑幾步,往城樓而去,走了兩里路,路上行人依然很少,畢竟現在還早。
女子突然停住了腳步,心已然透涼,卻不甘心地瞪著攔在前面的黑袍男子,她能感覺到男子身上的殺氣。
男子嘿嘿冷笑:”走山林的感覺不錯吧,不管怎麼說,你都要通過城門才能進去,所以,我會在這兒等你。”
”原來裝鬼行兇的就是你們!在官道上都敢動手,真是膽大包天!”女子說著,手腕一震,短劍倏然從袖裡滑到掌中。
”你能在我手下走幾招?只怕別人還沒看到什麼,你已經倒下了。”
”少廢話,要動手就乾脆點!我爹的賬還沒找你們算呢!”
短短幾句話,女子和身撲上去,一對短劍直取男子的要害,招招凌厲,劍劍拼命。男子一直面帶冷笑,從容不迫地持柄通體碧綠的匕首化解女子的招數。尋到她的一個空檔,矮身後仰避過女子的雙劍夾擊,隨手兩指,精準地點中女子臂彎後的曲澤穴,奪下她的短劍擱上她的脖子:”現在還狂嗎?真不明白,憑這幾手還要自取其辱,乖乖放下武器大家不都省事了?把葛同給你的東西交出來,我放了你,皆大歡喜。”
”交出東西就放人?換了我也不會這麼愚蠢。”
”那就慢慢耗吧,當然,不會在這兒耗。”
話音甫落,眼前一花,雙刀上傳來一股霸道的勁力,竟然拿捏不住,落在地上。再揮匕首抵禦時,灰影已經攜了女子,站在兩丈開外,衣袖微晃,便解開了女子的穴道。
男子定睛一看,這是個鬚髮灰白的老人,髮色與稍顯寬大的灰袍渾然一體,背上斜挎著一個細長的布袋。雖然面容盡顯蒼老,背微駝,但從暗射精光的眸子與穩凝的身法中,不難看出,他是一位內家高手,布袋裡無疑裝著厲害的武器。
男子的額上和手心源源不斷地滲出細汗,剛纔的狂傲早變成了畏縮,卻強裝笑顏:”是你?!這女的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這麼護著他?”
老人面無表情:”沒關係就能袖手旁觀,看你爲非作歹嗎?你肯拋頭露面,鐵定沒好事兒。”
趁老人說話時,男子雙手疾揮,甩出兩撥暗器和***,再不敢停留片刻,飛身逃入濃密的樹林。
老人快速作出反應,身形一動,拉女子閃在埂上,暗器貼身飛過,盡數跌落。
女子鬆一口氣,坐倒在地,連日奔波,終究是累了。
老人一驚,拉起她:”姑娘,沒事吧。”
女子輕輕一笑:”沒事,有點累而已。老人家,謝謝你。”
老人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去了。女子轉目凝望,東邊初現慘淡而迷離的曙光……
【狄府】
寢室裡,狄公穿戴好銀青官服,準備上朝。剛跨出門檻,狄春匆匆趕來:”老爺,小…小清來了。”
狄公不由得驚詫:”小清?哪個小清?”
”當然是揚州那個。門衛來稟告,小的起初不信,親自去看了才知道。小的把她帶到客房,而她說有急事,要見您。”
狄公釋然:”你忘了,小清還有個姐姐,她肯定是雲姑。上朝時間快到了,皇帝那兒耽誤不得。這樣吧,告訴元芳,不用陪我去了,我這兒還有四軍頭和衛士。讓他去接待雲姑,看看究竟有什麼急事。”
”哦,小的現在就去辦。”
”急事……”狄公喃喃低語,疑慮一閃即過,腦海裡便是武皇那陰沉深邃的眼波…
【西跨院】
元芳戎裝在身,拐過迴廊,便被驚在當地,難以置信地望著狄春身後的女子,時過一年多,試圖塵封的記憶硬生生重現,那麼清晰,又那麼惶惑。那身衣服,迷濛的淡青色上點綴著或藍或綠的碎花,既不素白也不豔麗,正如那張清秀的面容上那如花的笑顏,和小清到盱眙時,她穿的也是這身。只是,眼前的人少了幾分清純,更多的是眉宇間的落寞和眸中那一絲掩蓋不了的戾氣。
元芳回過神,稍一思索就明白這是另一個人。
狄春開口打破沉默:”李將軍,老爺讓小的轉告你,不用護送他去上朝了,這位…雲姑有急事,讓你先處理,老爺下朝回來再說。”
元芳點點頭:”是這樣…那,狄春,你把如燕請來我房裡吧。”
【西廂房】
元芳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
如燕推開房門,當再看見這個人時,禁不住踉蹌一步。狄春以爲如燕什麼都不知道,哪敢多話?只是傳個話而已,說元芳請她去他房裡。
如燕的反應令元芳有些惶亂,只能先用介紹身份來緩和氣氛:”如燕,這是小清的孿生姐姐雲姑…雲姑,這是狄大人的侄女如燕。”
如燕靜靜地側身面對牆,雲姑不冷不熱地見禮:”原來是如燕小姐,
真是失禮了。”
如燕並沒有理會雲姑的意思:”元芳,你叫我來,有事嗎?”
元芳尷尬地笑道:”如燕,是這樣,雲姑來找大人,但大人急著上朝,就讓我們先處理一下。雲姑,你說吧,是什麼事。”
雲姑點點頭,語氣格外沉緩:”鐵手團瓦解之後,你們離開了揚州,雖然狄大人赦免了我們的重罪,但爹坐鎮臥虎莊時因生意開罪過不少人,再加上我的身份,爲避免無端的是非,爹帶我離開揚州,到河南道汝州的葉縣投親,葉縣的縣令葛同是爹的表親,我還得叫他一聲表叔,幾年前爹曾經借錢給他進京趕考,考上後他奉調到葉縣任職。
我們在葉縣一年多了,一直平安無事,直到發生了離奇命案。四天前的傍晚,巡視的地保在河邊發現了一具女屍,到縣衙報案,命人打撈屍體回衙查驗。
當晚,戌時過半,我陪著爹下棋,表叔來找爹,想著他做過大生意,有點見識,便要討教命案的疑難之處。表叔說女屍全身草綠,仵作驗屍查不出死因,只發現一些不足以致命的細小傷口,因此懷疑是瘟疫或是得了怪病,寫下一份文書,但還在猶豫是否要稟告上官。他們說著話,茶涼了,我到後廚另泡了一壺,回來時,見一個衙役跑進屋稟報說縣衙鬧鬼了,幾具白骨在飄蕩,見過屍體的人都已經死於非命。恰在此時,一個黑影閃過,屋裡的燈滅了,衙役大呼'骷髏鬼',慘叫一聲,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