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鏢局後院側牆】
這裡沒有守衛,四周昏黑一片,隱約能看到人影,卻連輪廓都不清晰。
公孫策邁著碎步小心翼翼地朝前面的黑影靠近,見其人英挺地立在牆邊,左手握巨闕,一動不動。
“你約我出來有何要事?有什麼不能在房裡說的?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對,要不先回去看看?”
“公孫先生難道不清楚嗎?”這是讓公孫策極其陌生的語氣,他們一起跟著包拯,少說也有十幾年了,在公孫策的印象裡,展昭一直是個溫文雅緻的人,對朋友更是禮敬有加,他不會背對著人並用這種淡漠的語氣跟朋友交談的,而他們之間,何止是朋友?
公孫策皺起眉頭,絞盡腦汁卻猜不透展昭的意思,只好繞到他面前,直接提起他握劍的左手切脈。很快,公孫策發現他的脈象虛浮,那是身中奇毒、功力盡失的徵兆,愣愣地驚退兩步,又連忙平復心緒,回想先前的事,在驛館時,狄公已經暗中通知所有人,茶飯中無毒;至於在大堂的打鬥,並未見展昭受傷,不過……公孫策立刻想起展昭不正常的反應,展昭的功夫和李元芳的不相上下,在宋朝的開封城外就比試過。遠在大堂外突襲的李元芳一招得手,張胖死於非命,展昭離得較近擲出刀卻勁力不足,讓張胖躲開了,而打鬥中,展昭也沒解決多少人。當時公孫策有些奇怪,但沒太在意,現在看來,徹底清晰了,但看展昭對自己的態度又糊塗了。
“你的意思是,你內力盡失是因爲我?”
展昭看公孫策一臉惶惑,不像在演戲,態度緩和了一些:“莫非公孫先生不記得了,昨晚你入夜後來找我,說找到了治我右臂的方法,又是送藥又是施針。起初我覺得身體並無不妥,直到我們被帶進密室,我運使內力斷開繩索,內息忽然岔亂了,隨後就像憑空消失一樣,在大堂裡我全憑招式對敵,勁力全無,自然威力不大。”
公孫策恍惚地走兩步,拍拍腦袋,努力回想昨晚
的事:“當時我好像在房中點燈看醫書,看了十幾頁,一個小廝敲門進來送茶水,送茶水……好像過了一會兒,小廝走了,那這中間…那個小廝做了什麼……”
公孫策忽然站定,轉移話題:“發生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展昭暗鬆一口氣,公孫策的態度,至少可以證明他不是有意爲之,否則,真的難以想象。“亂局初定,大家都有事要忙。狄大人我們可以信任,但是有無蹤在,他是個亦正亦邪的人,難以把握,不能讓他知道。更何況,我還不能確定這是否和你有關。”
公孫策有些不知所措,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還是展昭打破了沉默:“聽說鏢局裡發現三十幾個奇怪的百姓,連狄大人都查不出他們神情呆滯的原因。”
公孫策回過神來:“哦,方纔我也去看了,確實很奇怪,應該和在葉縣時百鬼門極力掩蓋的女屍真相有關,還有你提到的那兩隻忽然猝死的信鴿。既然如此,還是先把事情告知狄大人吧。”
就近的頂角上,元芳貓在暗處,凝神聽著昭策二人的談話,等他們走遠,才施展輕功避開燈火潛出鏢局。
夜陰冷無比,百鬼門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秘密越探越多,誰也猜不出不可知的深處究竟隱藏著什麼。
【城外樹林】
在林中抹黑穿行,灌木叢發出嘁嘁嚓嚓的怪響,不時驚起一些鳥獸,連夜蟲都停止叫喚。
終於回到棲身的古樹下,元芳放下包裹坐下,頓時感到身心俱疲,寒意也趁虛而入,沁進心脾。百鬼門究竟要幹什麼?那不著痕跡的神秘藥物到底是什麼?竟連公孫策和展昭他們都中招了,那大人和如燕會不會有危險?
越想越沒有頭緒,夜越發冷,裹緊身上的衣袍,搓一搓僵冷的手。扒出一小塊露泥土的空地,隨便拾些幹樹枝,就著乾枯的腐葉生一堆火。烤了半晌,身上漸漸回暖了。枯坐了一會兒,手閒不下來,就取出幽蘭劍,要動手扯掉外面的布套。
身後傳來兩下輕響,元芳早已警覺,歪著身子往旁一閃,身旁霎時掠過一陣腥風,右肘被狠撞了一下,手一麻幽蘭劍掉落。隨即是“嗷嗯”的一聲尖而長的哼叫,那撲過來的黑影蹦在一邊,不停地跳來跳去。
元芳揉了揉痛處,一看不由得失笑,正是黑狗小黑(原諒我,給狗改一下毛色,一叫小灰我就不由自主地腦補獵鷹緣),撲空後前腳踏在火炭上,被燙得夠嗆。小黑跳過來,舉著冒黑煙的前爪,黑溜溜的眼珠反射出火光,滿帶怨念地瞅望著元芳。
元芳抓過它的前爪瞧了瞧,就是毛被燒掉了一些,爪心的肉墊粗糙厚實,並無大礙。拍拍它的腦袋以示安慰,小黑又搖著尾巴坐在元芳身邊,反覆舔它的前爪。
這時元芳想起幽蘭劍,才發現半截劍身落在了火堆裡。因爲有布套包著,整柄劍都燒起來了。趕緊用樹枝把劍從火堆裡扒出來,抓過水袋澆了一通,連帶腳踩,總算滅了。布套易燃,已經被燒成灰燼,等劍身冷下來,再拔出來看時,劍起了微妙的變化,尤其是靠近劍柄的那小截,可能是剛纔扒的時候劍滑出來了。
劍刃多出一些細小的印痕,可能是因爲驟遇水和火的緣故,把先前的損傷放大的緣故。這些印痕可以算是缺口,就像一般的鐵器,用久了就會因缺口使鋒刃變軟變鈍。幽蘭是寶劍,不應該出現這種狀況,那只有一種解釋,這柄不是真正的寶劍而是藏圖的,被魂尊拿走的那柄纔是真正的幽蘭。
元芳拿出青龍劍,心說雖然需要真正的幽蘭破斷藏圖的劍,也許是寶劍都可以。想罷隨便找一塊石頭,把幽蘭擔在石頭上,使劍身懸空,握緊兩柄劍,運力於臂,揮動青龍,猛斬下去。手震得發麻,半截劍飛彈出去,清脆而尖利的鐵器撞擊聲持續了半晌,寧定下來時再看,幽蘭劍柄震落,腳下只剩半截,另外半截彈在一邊,而青龍劍完好無損,連一絲破口都沒有。
元芳看幽蘭的斷口處,中部開了一條窄窄的縫,裡面果真有東西。用指甲把東西摳出來一點,再扯出來,那是半張兩寸寬半尺長的圖,古舊泛黃,畫圖的線條細如蒼蠅腿,構圖繁雜,讓人看得眼暈。再把另一半劍的圖扯出來,那個更短,只有一小截,兩張剛好能接在一處,成一個長條。拿起一根燃燒的樹枝仔細看圖,很明顯,這是秘道的線路圖,中間穿插幾個簡短的文字。大部分線條都是黑色顏料描畫的,少數的結點用暗紅色的顏料標出,很是顯眼。
不知看了多久,照明的樹枝用了一根又一根,周圍漸漸冷下來,原來火快熄滅了。把圖和包袱收好,折一捆帶葉的樹枝來,把火堆的灰扒成一片,把枝葉鋪在上頭,借火堆的餘溫,可緩解夜裡的寒氣和溼氣。
招呼小黑過來擠擠,它可算大功臣,要不是它一個尋常的撲人撒歡的動作,斷不會想到這一層。小黑過來趴了一會兒,又離開溫暖的灰地,到旁邊用爪子把枯葉刨開,而後直接蜷睡在溼冷的地上,耳朵緊貼地面。
元芳不由得想起已經故去的老獵戶,他曾經說過,一條優良的獵狗,不貪圖安逸、好吃嗜睡,溫暖的窩會把身子骨睡軟,麻痹警惕性,所以它們總會選擇堅冷的地面,耳朵貼地,更能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有一點異動就會驚醒。
夜似乎不怎麼冷了,孤寂的內心也似乎多了一股力量……
飛鷹鏢局,狄公的房間內,依然是那個忙轉不停的身影,像不知疲倦的陀螺,永沒有歇下來的那一刻。這個習慣很難改,只有腳下走動著,腦子才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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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日,他都在努力從孔涼和這個鏢局裡榨取線索。利用孔涼摸清城中的幾個小窩點,不忙剷除,只派人暗中監視,這是摸出大瓜的關鍵藤索,不能輕易斬斷。
只是密室中呆滯的百姓和展昭莫名其妙的內力全失讓他覺得如芒在背,也許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再想起那個陰陽怪氣的無蹤,更是頭疼。
剛把狄春帶回來的竹青縣縣誌看完,關於木家的記載並不多,僅是寥寥幾筆代過,關於木林森,提到他年輕時曾是夏州有名的遊俠,數次助官府剿捕悍匪強盜,其中就包括金蟬大盜鐵振飛。從字面看,金蟬大盜,極言此人的狠辣與奸滑並舉,逃避官府追剿的本領更甚於他攔路打劫的功夫,而此人奸(河蟹)淫(河蟹)擄掠無惡不作,在黑道中固然聲名大噪,卻是白道和官府的公敵。說到官府,那要看在位的是什麼官了,遇到孔涼這樣的,只有任其逍遙法外。
如此一來,木林森說的,有五成可信,一切都是魂尊的陰謀,是他挑起了青龍洞和女皇暗衛之間長達二十幾年的明爭暗鬥。那暗衛又扮演什麼角色呢?這麼多年來百鬼門一直盤踞在夏州,暗衛什麼都沒發現麼?難道就因爲一個內奸就一葉障目了?或者,內奸不止一個……
而如燕則覺得心緒煩亂,這似乎是一樁沒有前途的案子,就算破了,也會牽連甚廣,付出巨大的代價。
待在鏢局裡,案子沒有任何突破,暫時沒什麼任務,實在是一件令人心塞的事。索性叫上艾虎,一起出去,看一下那幾個窩點的監視情況,順便買點東西。沒突破的時候撞撞運氣,說不定真會柳暗花明。
艾虎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在前面,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情緒高昂,與氣氛沉悶的鏢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燕想到展昭和公孫策來說的怪事,心存疑慮,忍不住試問艾虎:“艾虎,你說那晚上在大堂裡對付張胖,你的展大哥好像有些氣力不濟的樣子。”
艾虎停下來回頭問:“怎麼了?不過是有些奇怪,展大哥的武功比我高,那晚上他好像發揮失常了。不過這另當別論,展大哥一向用劍的右手舊傷還沒好,公孫先生又經常給他施針,興許是因此而功力受影響了吧。得,回去我好好問問他。”
如燕明白了,展昭和公孫策還沒有把真相告訴她,要是說出來,不知道艾虎會有什麼過激的行爲。想到這兒不由得感嘆,她真是個天真到沒心沒肺的女孩,煩惱不會在她心中長駐,但是又不能較好地控制情緒,衝動易怒。既然如此,她不知道也好。
“那艾虎,你在你們老家有沒有看上眼的?”
艾虎差點沒被自己絆倒,拉著臉說:“如燕,拜託,你看我的面相,別人一般都是拿我當男孩子看的,就算我真看上別人了,你覺得會有人看上我嗎?”
如燕轉著眼珠想了想:“我看你的展大哥對你有點意思……”
“別扯別扯……不是你想的那種,我們完全是大哥對小妹的那種,沒別的…”艾虎繼續無語中,“你別說,我還看狄春對你有意思呢,你說能當一回事兒嗎?”
拉拉扯扯胡侃一通,沿街轉兩圈,順便去孔涼說的窩點看一看,負責監視的衛士說那完全是死水一潭,幾天來沒什麼動靜。現在是非常時期,夏州尚在百鬼門的掌控之中,不宜耽擱太久。逛了半個時辰,如燕就拉著艾虎回去。
離飛鷹鏢局還有兩條街,街角擺了一個雜貨攤和一個燒餅攤。這條街稀稀拉拉地走動著二十多個人,各種狀況一目瞭然。
如燕隨便瞟幾眼,餘光掃過側巷裡蹲在牆邊的一個人時,身體微微一顫,注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卻見那人正好起身,慢慢走進巷裡。這身形太熟悉了,如燕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跟上去,艾虎以爲遇到什麼可疑的人了,也一聲不響地跟著。
走完一條小巷,如燕漸漸冷靜下來。她一眼就看出那人帶著易容面具,而且是在狄府時她親手交給元芳的,她自己親手製作的面具,雖只是瞟了一眼,但決不會看錯。看這人的身形,他定是元芳無疑,如果貿然上前搭話,很可能會暴露元芳的身份,他現在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想到這,如燕慢下腳步,在不保證跟丟的的情況下又走了三條街。
旁邊的艾虎拉拉如燕:“唉,要不我從這邊繞過去堵住他,待會兒他跑了。”
“不用!”如燕擡手打住,表面上若無其事,實際卻又急又氣,心說你怎麼這麼沉得住氣,我跟了這大半天你不至於沒發現吧。
七拐八繞,來到一處廢園,他直接進去了。如燕揪住要往裡闖的艾虎,把一個包裹塞給她,“你在外面等著,無聊了就先回去。”
艾虎扶額,不滿地哼哼著:“不是,如燕…我跑了這麼長時間的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還沒滿足一下看清那人的好奇心,你這麼著就打發我走了,合適嗎?”
如燕賞她一個白眼,正色道:“那人可能是元芳,你不要跟進來搗亂。”
艾虎望著如燕快步進去的背影,醒悟過來,無奈地笑出聲:“原來是爲了這個,早說嘛,真是的…”
如燕進去後,一眼就見他定定地站在破檐下,單薄的玄色寬袍在微風中擺動,給人弱不勝衣的感覺。走近幾步,輕聲問道:“元芳,是你嗎?”
那人摘下面具,緩緩轉過身來,正是日思夜想的面容,不過,這張臉更顯棱角分明,薄脣乾裂泛白,比之當夜狄府一別,更顯憔悴瘦削,衣袍上沾了不少灰,頭髮略顯蓬亂,早不見了昔日長身玉立、容光煥發的將軍形象,唯一不變的是他時刻都挺直的腰板,犀利森冷卻會在必要時刻柔和下來的眼神。
如燕吸了吸鼻子,想說什麼卻難以開口,千言萬語化爲辛酸淚,悄無聲息地淌落下來,嬌容更顯慘淡。
元芳移近幾步,劍眉微凝,面帶疼惜之色,杵了片刻才柔聲安慰:“如燕,別哭,我…我一直很好,只是擔心你們……”
如燕抹乾淚水,說:“操心好你自己吧,我和叔父身邊有那麼多人,能出什麼事?你的傷好了嗎?拉開衣服給我看看,你一直待在外面,肯定沒照顧好自己。”如燕不由分說直接動手去解元芳的寬袍。
元芳忙擋開如燕的手,退開幾步:“過了這麼多天,真的好了大半了。有你給的易容面具作掩飾,也沒遇到什麼麻煩。”元芳生怕她把衣食住行通通問個遍,趕忙挑正經事反問她:“我走後發生什麼事了,你先說一遍。”
如燕嘆口氣,將之後的查案經過挑著重要的說一遍,不等元芳凝神思索,又挑起眉質問:“你晚上歇在哪裡,安全嗎?這一身灰土怎麼弄的?”
元芳笑了笑:“沒什麼,有時住客棧,有時找個廢園子或破廟歇腳。”
“騙人!”如燕不滿地掃了他一眼,徑直靠過去,“你衣襬上沾的,是那種有粘性的小黑刺,民間叫鬼針草,一進灌木叢衣服上最容易沾這種小東西,很難清理,你看,這些都幹了脆了,說明已經沾衣服上很久了。再明顯不過,你大半時間都歇在樹林裡。”
一番推理無懈可擊,元芳只能老實地承認。“是,樹林相對安全,我擔心城內都是百鬼門的勢力,容易被人設計,不過現在已經過習慣了。”
形式所迫,說了也白說。如燕從包裹中取出剛買的東西,揀出一包糕點,用自己的手帕包好遞過去。“不知道會忽然碰到你,也沒買什麼,這個你先帶著。”如燕說著又拿出身上所有的銀兩。
不等談話繼續下去,元芳忽然推開如燕,探手往地下抓去,卻是制住突然冒出來的小黑,手揪牢它的頸皮,再揣好糕點拍拍它的長嘴,迫其放開如燕的裙襬,又呼喝一聲,命令它坐下。見主人生氣了,小黑乖乖蹲坐在地,而靈敏的鼻子聞到糕點的甜香,又把脖子伸得老長,紅舌舔著脣,垂涎三尺。
元芳每次進城,總喝令小黑離遠一點,不然隨時帶著一條半截尾巴的黑狗到處轉,想不引人注意都難。小黑也通人性,就算跟也離得不遠不近,到了城外沒人的地方纔挨近。現在忽然撲過來針對如燕,大概是覺得旁邊的人對主人有威脅,狗再通人性也是狗,無法分辨人的談話和動作中細微差異造成的相反效果。
如燕看得眼睛都直了,盯了這隻怪狗半天,缺耳朵斷尾巴,豁著脣吻露著尖牙,實在想不通元芳怎麼會和它混在一起,看雙方的反應,處的時間肯定不短了。“元芳,這黑狗從哪兒來的?”
“這是一個百鬼門頭領的獵犬,當時他們帶著狗找一個叫柳雲仙的女子,我跟蹤他們被發現後剷除了那幫人,順手救下這條狗,隨後它一直纏著我不走,我想它也算追查百鬼門的關鍵線索,就留下了。”
如燕錯愕地說:“元芳,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孤身在外都快自身難保了,還有餘力養一條狗,它這兇神惡煞的樣子看著都糟心,要是叔父知道,還不得跟你急。”
元芳不以爲然,拿出一小塊糕點放到如燕手心,說:“餵它一次,記住你的氣味後下次就不會襲擊你了。”如燕手一滑,糕點掉落,小黑跳起身張嘴接住,還沒見它嚼就進肚了。
如燕跺腳哼一聲,滿是不忿:“我特意給你的東西你居然拿來喂狗,太不給我面子了。”
元芳振振有詞地說:“我只是想讓它認一下你的氣味,或許以後大有用處。不過你放心,剩下的我肯定不會便宜它。”頓了頓又放緩語調,“如燕,我們進來得夠久了,再下去恐怕會引人注意,還是散了吧,你先走,我待會兒再出去。”
短暫的相聚後又要離別,再見面不知要等到何時。如燕神情黯然,眼中又起水色,低頭快步離開,生怕稍作停留後更沒有心思走了。元芳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歡愉的心漸漸靜下來,重歸落寞。
【飛鷹鏢局,夜】
無蹤的房間內,無蹤正和一個長著三角眼的手下談話,兩人靠得極近,聲音低得像是在咬耳朵。
“派去的人查得怎麼樣了?”
三角眼偷覷無蹤的神色,盡力蒐羅合適的詞句:“統領,有一點眉目了,各處窩點都沒動靜,說明百鬼門尚在蟄伏待機,那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行動。”
“這個就叫眉目?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三角眼忙說:“統領你別急啊,大家都盡力了。哦,剛纔忘了稟報,無影老統領來信了,讓我們把夏州的情況詳細地告訴他。屬下已經擬好一份了,請統領過目。”
無蹤接過來走馬觀花地讀了一遍:“嗯,不錯,沒什麼問題,讓鴿房的送回去。話說完就回去,各歸各位。”
等三角眼出去,走了一段路,無蹤嘴角現出冷笑,無聲無息地跟上去。出飛鷹鏢局,走街串巷,進了一家麪店。無蹤沒有跟進去,而是繞到麪店的圍牆後,手捏三枚長針,在一個旮旯裡耐心等待著。不一會兒,撲棱撲楞的扇翅聲後,一團模糊的灰影飛出來。
無蹤甩手一擲,正中目標,趕前幾步,接住灰影,是一隻信鴿。他抽出鴿子腳上的紙條,把準備好的另一份換上,這才拔出信鴿羽翅上的長針,任其振翅飛遠。
【百鬼門窩點】
沒有任何出氣的方式能發泄魂尊此時的憤怒,槐顯沒上前勸慰,他可不願成爲別人的出氣筒,特別是魂尊的出氣筒。
“狄仁傑在夏州幹了這麼大的事,爲什麼沒人來通知我,都死光了嗎?我說狄仁傑怎麼一直不行動。”魂尊哼哧哼哧喘著粗氣,四處轉了十幾遍才漸漸平息下怒火。
槐顯冷哼道:“都是孔涼和張胖子不濟事,沒多大能耐還妄想單獨對付狄仁傑。他們現在都成廢棋了,你別把氣都撒在我們身上,還是想想怎麼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吧。”
“事情的發展和計劃的有偏差,當然要改。聽說在飛鷹鏢局見到李元芳露面了。這小子的確是**煩,像幽靈似的到處飄,根本掌握不了他的行蹤。還有柳雲仙,她走了對我們很不利。”魂尊轉頭盯住槐顯,“負責找柳雲仙的人呢?怎麼這麼久都沒來回報。”
“他早死了。魂尊,不是我多嘴,計劃迫在眉睫,你還在成天搗鼓那鬼荢,發生這麼多事還被矇在鼓裡。”
魂尊一聽就火了:“鬼荢是我們計劃中最關鍵的東西,絕不能出差錯,那你幹什麼去了,我已經將百鬼門暫時交由你打理。”
“行了,與其空耍嘴皮子還不如重新部署來得實在。”
【……】
熙熙攘攘的人羣在街上流動,攤邊少有叫賣聲,都埋著頭整理自己的貨物。行人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除了淡漠和陰鬱少有其他的表情。與繁華熱鬧的神都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幅光景。神都的人形形**,不乏情緒熱烈高昂,喜歡在鬧市中敞開大嗓門的人,罵娘、侃事、耍嘴皮…更有如螃蟹般橫衝直撞的傲慢顯貴,有弓腰低頭走貓步的平頭百姓……而這夏州太壓抑了,人人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就踩了鬼腳似的。主要是這裡煞氣過重了,從來都與血腥、爭鬥連爲一體。
元芳站在一個卦攤後,心裡空落落的,又過去了三天,案情沒有任何進展,一切平靜得讓人無聊,讓人心慌。旁邊的牆上就貼著他的通緝像,他卻好整以暇地站著,有易容面具,似乎不用太擔心。
正在出神時,恰好見小黑溜達過來,齜起兩排尖利的牙嗚嗚哼叫兩聲,又去扯元芳的袍擺,這個動作是它發現關鍵獵物的信號,而這城中不可能有獵物,那就是一個人,一個小黑正在找的人。莫非是…柳雲仙?
元芳立刻想到這層,連忙跟上已經小跑出去的狗。走了半條街,狗停在同安客棧門前,不走了,原來是迎客的小二堵住了半扇門。
元芳找出一根短繩在拴在狗脖子上,牽住繩頭氣定神閒地過去,夥計遲疑著把門擋得嚴實一些,“客官,您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元芳摸出一小錠銀子,雖然他應該省著點用,但關鍵時期還是要大方一點,丟了關鍵線索就劃不來了。“我要住店,還剩多少房間?”
夥計歡天喜地地接過銀子。“客官,樓下都住滿了,就樓上還有兩間,甲號房和丁號房。您看您要哪間?”
元芳壓低聲音問:“剛纔是不是有個女的住進來了,她住哪間?”
夥計打量了一下元芳,不懷好意地笑道:“喲,客官,還真有,那可是貌若天仙、妖嬈動人的姑娘呢,任誰看了都把持不住……”見元芳面露不耐煩的神色,連忙說,“她剛進乙號房,您還是住甲號房得了,我馬上安排。”
懶得聽夥計嘮叨,領了鑰匙就上樓。再看小黑,時不時地往樓梯上湊鼻子聞,說明那人真的在樓上,元芳快速上樓。甲號房就在樓層的最裡面,牽著狗過去,小黑在門檻處聞了聞,又齜起牙,塌腰弓背,作出撲咬的預備動作。
元芳扯扯繩子讓它安靜,湊過去通過門縫往裡瞧,一眼就看到一個人背對著他,光著白皙的背
,長髮簪在腦後。趕忙移開目光,先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返回時再看,那人已經穿好一件翠綠色的布衫,轉過身,似乎要過來。
元芳牽著狗,幾步就閃進甲號房內,關上門。外面隨即響起風騷過頭的聲音:“小二哥哥…快點上來,快點送洗澡水上來,本姑娘渾身癢癢……”瞬間感到一陣惡寒,還是把門開一條縫往外看,看清那女人的正臉:櫻脣鳳目,柳眉入鬢,面如白玉,美得沒有真實感,眼神四處遊動,身體扭來扭去,眼神和身體從來都不在同一個角度。
這就是柳雲仙?那幫人追的所謂陰毒狠辣的女人?差不多吧,邪魅應該是最適合她的僞裝。元芳找個椅子坐下,心裡犯怵,最難對付的莫過於女人了,遇到善良的女人,最怕她們像斷線的珠子一樣的淚;遇到邪惡的女人,最怕她們甜膩嫵媚的笑和各種不正經的動作。最怕女人的男人中,元芳肯定要算一個。打了半天的心理戰,又安慰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隨它吧……
打開客房的窗,客棧後是大片的民宅,行人稀少,隔壁的乙號房也有同樣的木窗,距離這裡一丈寬。如果隔壁的是個男的,元芳二話不說就去扒窗了,畢竟光憑狗的反應不能斷定她就是柳雲仙,更不能斷定柳雲仙能提供有用的線索,可那女的說她準備洗澡,這就讓元芳爲難了,去早了不方便,去晚了又擔心她突然溜走。那就折衷一點,門開一條縫,指派小黑蹲在門後望著,自己在窗邊守著,柳雲仙就算要溜,也只能從這兩個地方走。
隔壁傳來嘩嘩的水聲,響了一個半時辰,元芳還好,反正蹲在門後的小黑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打著瞌睡。心說這洗的什麼澡,這麼長時間夠把皮蛻下幾層了,水也該冷了。
終於消停下來,隔壁又傳來唱曲的聲音,咿咿呀呀不知哼些什麼,雖算不上天籟,還不至於折磨左鄰右舍的耳朵。
“咚”地一響,原來是小黑磕在地上磕醒了,隨即它站起來,夠著頭往外看。元芳還以爲柳雲仙要走,趕過去看,才發現是三個男人走上樓來,停在乙號房門前。看小黑的反應,它似乎見過這些人。
元芳果斷地翻窗出去,輕盈地一躍,抓住乙號房的窗框,手臂使力吊起身子,透過鏤空的雕花往裡瞧,那女人還赤(河蟹)身坐在浴桶裡,水面上漂了幾片櫻紅的花瓣,襯得肌膚更加白皙淨透,水氣清淡氤氳,瀰漫在浴桶周圍。那三個男的已經進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浴桶裡的女人。
柳雲仙旁若無人地擡起雪藕似的手臂,指甲染得紅如鮮血,玉指攏起長髮,完全泡在浴桶裡。動作既輕又慢,像是在做一件無比神聖的事。
中間的矮子靠近一點,笑道:“雲仙,魂尊讓我們來請你回去,只要你乖一點,我保證不傷你一根汗毛。你是等我們轉過去再穿衣服好呢,還是不用轉過去?”
柳雲仙指指架上的青布衫:“笨蛋,衣服離那麼遠我怎麼會夠得著,幫我拿過來。”
矮子剛要去,旁邊的山羊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蠢貨,你還不知道這賤(河蟹)女人的厲害嗎?小心她的毒物!”
柳雲仙發起嗲來:“哎喲喲,威震夏州的鐵爪魯南會怕我一個弱女子,真是稀奇事啊,傳出去你還混得下去麼?”說著扭著腰肢直接站起來,趁三個男人一恍神的功夫,優雅地甩起長髮,同時迅捷地舀起一瓢洗澡水潑了過去,水不比暗器,用武器擋不了,於是水成功地灑在三人身上。
三人驚退一步,感覺沾到水的地方隱隱作痛,魯南大叫:“快把衣服脫了!”
柳雲仙樂得咯咯直笑,撒手丟下木瓢,從容地走到架子邊穿好衣服,順過桃花木梳梳理齊腰的黑髮。“來不及了,最好乖乖待著別動,一旦劇毒發作,到時皮膚潰爛,五臟腐臭,有你們受的!”
“臭娘(河蟹)們兒!”魯南嘴裡臭罵著,手不敢閒著,一個猛虎投食撲壓過去,撞倒柳雲仙,一手扼住她的脖子,另一手按在她的臉上。不見肉掌只有一截黑得發亮的鐵爪,原來魯南的右手是殘的。
魯南鋒利的鐵爪輕輕拂過她的臉,“交出解藥,否則老子把你的漂亮臉蛋變成蜘蛛網!”
“咳咳…別急啊,你鬆一點,把我掐死了誰給你解藥?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把我的臉弄破一點皮,老孃跟你玩命!”
魯南放鬆了左手,卻不曾離開她的要害處。柳雲仙摸出一個小瓷瓶,“喏,這就是解藥。”
魯南半信半疑地接過,打開瓶塞倒出一顆,直接塞進柳雲仙嘴裡,見她吃糖似的嚼幾下嚥進去了,才放心地服用一顆,把瓷瓶扔給後面的兩個人。
“現在該放了我吧,你像這樣壓在老孃身上,再過一時半會兒就斷氣了…起來,有話好好說。”
魯南起身,順便把柳雲仙揪起來,柳雲仙忽然把手搭在他肩上,“別猴急,先等等…”見魯南怔住,驚疑不定地望著她,勾脣一笑,:“死鬼,我會跟你們回去的,好久沒見魂尊了,真有點想他呢。唉,真是造孽,還要你們大老遠地跑來找我……”她每說一句話都輕慢無比,不著邊際,但每個字音又好像有巨大的磁力,加上這個女人身上淡淡的幽香,淡得不容易聞到,卻讓人慾罷不能,從內心生髮出慾望,要極力搜尋幽遠的淡香…這一切都吸引著魯南的注意力,使這個威震一方的悍匪動不了分毫。
不消片刻,三個男人相繼倒在地上抽搐,柳雲仙大笑兩聲,身子飛旋開,落到一邊,把頭髮盤好,簪上花釵,拾起掉在地上的小瓷瓶揣在懷裡,扭身躍出後窗,飛落在客棧後的小路上。
元芳已經先她一步潛回房裡,抱起小黑,也從後窗躍下,跟上柳雲仙。對這個神秘的女人,元芳算是認識一半了,陰險狠毒,害人手法高明,江湖經驗老到,不容易對付,雖然她的武功不入流。反正到現在還是沒看明白她是怎麼對付那三個人的,洗澡水她也沾了瓷瓶的藥也吃了,除非她不怕毒。
柳雲仙不緊不慢地在前面走,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終於晃到了城門,扭著腰大搖大擺地出去。元芳注意到,城頭的兩個閒散的守城兵一看到柳雲仙就有動靜了,小跑著鑽進哨房,隨後蹲在城牆邊的兩個戴斗笠的人起身跟上柳雲仙。元芳小心翼翼地出城,小黑跟在後面不遠處。
走了一段官道,柳雲仙轉進羊腸道,越走地勢越高,林木甚是繁茂。斗笠人交談幾句,掌緣在脖子上虛劃一下,振出袖劍,看來他們準備下狠手解決柳雲仙。不能由著他們,柳雲仙可能掌握了魂尊的關鍵秘密,不過還是先作壁上觀,看看柳雲仙真正的能耐。斗笠人步子輕快,身法穩健,可見他們的手下功夫不弱。
斗笠人商議好後一前一後堵住柳雲仙,亮出袖劍,二話不說就進擊,柳雲仙躲得狼狽不堪,僅接兩招肩上就見紅了,摔在地上,袖劍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柄招呼心口一柄直刺腹部,劍下的人命在頃刻。
元芳糅身搶上躍到斗笠人中間,未出鞘的刀就架住兩樣武器,拐帶的同時滑劍出鞘,刀尖掠過一個斗笠人的咽喉又反轉回去挑中剩下那人的手筋,虛指在他的頜下,招式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在眨眼之間。
斗笠殺手直著眼雙膝跪地,左手捂著右手傷處:“你…你是誰?爲什麼要管閒事?”
“現在只有我有資格問你,你沒有資格問我。說吧,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殺她?”
斗笠殺手微微低頭:“我們奉了頭兒的命令捉她回去,如果她執意反抗就下殺手。”
“如果抓到了你們準備把人送到哪裡?”
斗笠殺手擡頭望元芳一眼:“這……這由我們的頭兒負責,抓到了送到城門,頭兒會處理。”
“一刀砍掉就結了,這種小角色,他知道的恐怕還沒有你的多。”坐起身的柳雲仙戲謔地說了一句。
元芳轉頭看著她:“看樣子你清楚得很。”
斗笠殺手偷瞟元芳一眼,眸中陡然閃現殺意,一揚左手打出暗器,卻不料元芳更快,側身避過的同時一刀就把他的腦袋削下來,血雨噴薄,灑在近旁的柳雲仙身上。
柳雲仙跳起身抖著青布衫,細眉擰成疙瘩,抱怨道:“你怎麼把臭血灑到我身上啊?看看,我的衣服都髒了,穿著夠噁心的…”說著就將青布衫拉開,放手任其下滑。只要是不瞎的男人見了都會有反應,她知道,面前站的這個是男人,而且是耳目健全的男人。
元芳神情一凜,橫著刀拍在她的肩傷上,語聲冷若冰霜:“老實點,不要跟我來這套!”
柳雲仙慘哼一聲捂著傷口蹲下身去,**了半天,抹一把冷汗,再起身時,儼然變了一個人,再也找不出半點風騷的痕跡。她穿好衣服繫緊腰帶,掏出粉花手帕包紮傷口。“真是,下手不知輕重,老孃的骨頭都被你敲斷了……”
老孃?元芳細看她的面容,遠看精雕玉琢的皮膚,近看時她眼角細微的皺紋和脖頸鬆馳的皮膚暴露了她的年齡,遠看的靚麗只因粉飾太多。
小黑跑過來,衝柳雲仙尖聲吠叫,被元芳喝止後,又蹲在她身後,隨時準備撲咬。“原來是李元芳李大將軍到了,我還道誰有這麼大的本事。你雖然死了師父又四處逃亡,但看你的心情好得很,佩服佩服!”
元芳不由得暗歎,對她的揶揄也不怎麼在意了,心說她真是個厲害的女人,他現在還戴著易容面具,手中的短刀也是在鐵匠鋪買的便宜貨,他們從未見過面,她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認準人。至於她的嘲笑,事隔多天,心緒早平復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柳雲仙瞧著元芳背後說:“你背後背的是青龍劍吧,劍柄都露出來了。”
元芳扭頭一看,果真如此,一番跟蹤打鬥的動作,使得包劍的佈散了。此時吃驚更進一步,光看劍柄就能認出劍,她到底是什麼人?“真是了不起,你知道的還挺多的。既然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就該清楚在逃亡中的人最沒有耐心,我這種人又不懂得憐香惜玉,所以你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柳雲仙展露一個悽苦的笑容,瞇著眼遙望天邊的雲,連語調都悲涼得不似人言:“威逼女人是最不明智的行爲,尤其威逼命苦心死的女人,男人有金錢、權勢和女人作爲寄託,而女人什麼都沒有,她們的心早被紅塵世俗掏空了,生死更是小事,甚至想一死以求解脫,不過…”柳雲仙笑了笑,又說,“告訴你也無妨,但我們得換個地方聊,這兩個嘍羅不回去,他們的頭兒會派人找過來。”
元芳點點頭,“確實,我想到了。”擡起短刀點了柳雲仙雙肩的重穴,致使她上半身僵麻,動彈不得,但仍可以正常行走,隨後把兩具屍體拖到樹叢中藏好。元芳想,她要下毒害人至少要用到雙手,不讓她動手再和她保持一定距離,任她再有能耐也無法使壞。
柳雲仙彆扭地動動身子:“你完全小心過頭了,我這點三角貓的功夫,哪抵得過你一個手指頭。再說我們無冤無仇,我沒有理由害你。”
元芳瞥了她一眼:“我更沒有理由相信你,小心駛得萬年船,不過只要你安分,我不會拿你怎麼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