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君紊今日原本是依著錦瑟的吩咐去買處宅院的。
本來一直住在客棧也非長久之計(jì),於是錦瑟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然而當(dāng)君紊回到了客棧久候不至自家主子的時候,便疑心出了什麼問題。
一路尋至雁兒家聽說了錦瑟遇到林瀟然與蘇寅的過程,心頭便略微明瞭個大概。
這麼著,便立即登門拜訪了蘇府。
此時一身女裝打扮的君紊並無錦瑟面前的溫柔模樣,面對蘇苑,他顯得平靜而從容,不卑不亢,淡青色的長袍更襯得他容色清雋,芝蘭玉樹,清華如松風(fēng)水月,朗潤如仙露明珠。倒是半分也瞧不出他原本只不過是宮內(nèi)□□出來取悅聖心的玩物。
“閣下是說,那位君小姐是你家的主子?”蘇苑客氣地請君紊落座,一旁的蘇瑜作陪,
至於蘇家的其他姐妹們,自然還都一個個地在書房裡“練功”呢。
蘇苑打量著眼前的人,只見那君紊柳眉如墨,面容白皙。一身素雅外服更顯的人淡然如菊。
既然原本就是受過皇室□□的,用來伺候天子的宮侍,自然比不得尋常人家的公子,很清楚見什麼人該怎麼打扮,甚至用什麼禮數(shù),也因此,在蘇苑的眼裡,君紊氣度不凡,舉止優(yōu)雅。不由正眼多看了他幾次。
她開始相信錦瑟真的出身不凡,但卻還是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人是女兒家,甚至還是個王女,畢竟有哪個王女吃飽了撐著會去假扮男子?
當(dāng)然,這是蘇苑一廂情願的想法,一旁的蘇瑜顯然就不作如是了。
她笑意盈盈地反覆打量了君紊半日,那份親熱勁就彷彿他是一隻金光閃閃的大元寶,故作熱情地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君小姐,幸會,今日又見面了?!?
君紊不動聲色的躲開她的爪子,淡淡道:“蘇小姐有禮了?!?
只這一下,跑慣江湖見慣聲色的蘇瑜便覺出味來了,這分明是個公子嘛,那副微皺眉又不敢流露的小模樣,哈哈。有趣,真是有趣,這錦王爺看來果真好女色,連個近身小廝都打扮成女子,真是有意思的內(nèi)幕啊。
蘇瑜聰明歸聰明,但思維總是停留在和玉家姐妹們一路的地方上。
“在下聽聞貴府公子請了我家小姐前來做客。看如今時辰也不早了,不知……”
“……”蘇苑看向蘇瑜,後者自然心神領(lǐng)會。
若說演戲,蘇瑜絕對是個中翹楚,只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你家小姐與我家公子可是一見如故,如今正在他的院子裡談天說地呢,說起來我們也算的是投緣,想來以後也可多多來往,不必這麼生分,不如今日便一同留下,與我秉燭夜談可好?”
君紊不由地一愣,這模樣正中蘇瑜下懷。
君紊雖然自小身在深宮之中,可並不代表他不知道蘇家的名聲。
誰都知道蘇家乃是江南首富,即便是在京城天子腳下,也能找到蘇家的招牌。
宮中的侍婢們原本就大部分都是官宦人家出來的,朝堂上和外間的事兒多少都聽了一點(diǎn),也愛到處瞎叨叨。
而這蘇瑜的名氣也著實(shí)是不小的了。不爲(wèi)其他,就爲(wèi)她夜夜留宿青樓,卻從來不必給錢,甚至哪怕是名妓也絕對都是自願相陪,光這一份本事就足以教人扼腕了。
所有人都以爲(wèi)這位蘇瑜必然是俊俏過人,讓人見之而愛,君紊卻並不這麼認(rèn)爲(wèi),能讓青樓妓子都肯倒貼相配,這樣一份能力,就說明她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他想到這一層,便又刻意地朝後退了一步,依舊是客客氣氣地道:“蘇小姐客氣了,我家小姐畢竟是在府上做客,不便叨擾太久,還請煩勞通報(bào)一聲?!?
蘇瑜看出了他的防備,望了他一眼。
心裡頭嘀嘀咕咕地開始唸叨,我是那麼沒品的人嗎?好歹你是人家的內(nèi)房,我蘇瑜再如何,也不會好色到這種程度吧。
普天下都知道,錦王爺之名,就是在房內(nèi)之事上不太好聽,說白了就是靦腆害羞,說得再白一點(diǎn),就是某方面差了點(diǎn),也就是女人中的“男男腔”。但是除了玉家的姐妹,這世上還沒人會想到堂堂的皇家女兒到現(xiàn)在還是處女,也因此,把君紊當(dāng)成錦瑟的房內(nèi)之人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畢竟堂堂的大周朝九王爺,沒有上百房侍妾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個沒經(jīng)過人事的,說出去她還好意思見人麼?她還有臉說她姓玉麼?怕是都不算是個女人了。
蘇瑜沒有攔她,只笑了笑道:“也罷,去看看也好,只是若小弟與貴主人有要事相談……怕是……?!闭f著說著,便流露了出了一個極其曖昧的眼神。
君紊謝過了,便轉(zhuǎn)身隨著蘇家小廝朝蘇寅的院子去了,倒是蘇苑瞥了她一眼,咳了一聲道:“我說蘇瑜你能不能不那麼笑?”
一看那就是個極其陰險(xiǎn),極其狡詐的笑容。
“大姐,你說,若是方纔那個公子可是咱家小弟能應(yīng)付的?”
“???男的?”蘇苑一口茶噴了出來。
“大姐,有這麼吃驚麼?!笔悄惺桥挤植怀鰜?,枉費(fèi)你經(jīng)商多年,還是蘇家的家主……
後一句話蘇瑜可不敢說出口。
“你……你你……”蓋上茶碗,蘇苑迭聲道,“這還不快叫人把他請回來?”要是撞見了小弟在房內(nèi),天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指不定人家就是男眷一類的,弄得不好還不把她蘇府當(dāng)成拉皮條的地方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擡眼瞧見蘇瑜正毫不在意地朝外走去,喊住她道,“你做什麼去?還嫌把家裡弄得不夠亂?”
“放心吧,大姐,我自有主意。”蘇瑜說著便朝外走去,眼下看來書房裡面的姐妹們穴道該解了吧,再不跑路可不得被大掀八塊了?唉,今夜看來也只有暫時先到春風(fēng)樓的琴兒那裡躲個一晚了。
今天的蘇府可是熱鬧得不尋常了。
身爲(wèi)蘇家的當(dāng)家,蘇苑真的有點(diǎn)想不通,也許事先沒翻翻黃曆絕對是個錯誤。
先是小弟強(qiáng)行“請”來了一個不明來歷的公子,搞得衆(zhòng)人都以爲(wèi)他真有龍陽之癖的傾向了。
好容易接受了這個驚天的八卦,半路卻又殺出來蘇瑜這傢伙,一句話炸得人人都像上天入地似的,竟說那小公子是堂堂的錦王。
真是笑話,是男是女她們能分不出,瞧那扭捏的小樣,還說是個王女,真正笑死人了。
得,就算真是那傳說中懼男成性的錦王爺吧,怎的就會跑上她們家來了,甚至還被小弟給吃的死死的,難道皇親貴族成天裡都沒事做?專程跑他們揚(yáng)州來找蘇家的麻煩?笑話。
這還不算,稍頃又來了一個姓君的女子,彬彬有禮地上門說是接她家小姐回去。
蘇苑閱人無數(shù),自然一眼就出了來人的禮儀氣度都非小家小戶。見她口口聲聲稱自己就是那小公子的家人,蘇苑又開始犯了迷糊,這到底是誰啊,怎麼蘇瑜說是王爺,這回又跑來認(rèn)領(lǐng)的家人了。
然而滿腹的疑問都被蘇瑜一個看好戲的眼神頂了回去。
就見小廝引著她去了後院纔沒多久,蘇瑜語不驚人誓不休地又道了句,那人是個公子,而非小姐。
蘇苑嘆口氣,罷了,反正自家弟弟也不是省油的燈,且自求多福吧。
正想好好地坐下慰勞慰勞因爲(wèi)點(diǎn)穴而半日蹲在地上的痠痛的大腿,卻不料自己那羣不成器的妹妹們忽然蜂擁而入,一個個地圍著她破口大罵那個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的蘇瑜,吵得房頂都快炸了。
真正可怕的事情,是在後頭。
正當(dāng)滿廳的蘇家女子們吵得她頭痛的時候,那個被蘇瑜稱之爲(wèi)是錦王,傳說中懼男成性的正主,帶著一臉鐵青與羞憤的神情,氣沖沖地徑直一人直朝著大廳而來了,斗篷不知道丟了哪去了,一張如花的玉顏這回倒是讓衆(zhòng)人看得清楚明白了,此時蘇家廳堂變成傻子或者石柱的大有人在,正要坐下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要喝茶的則直接咬了茶蓋子。
眼見衆(zhòng)人傻的傻,呆的呆,癡的癡。蘇苑不由擡頭撫額,唉,這幫沒用的傢伙,真正把蘇家的臉面都給丟盡了。
“額……恩……請坐?!彪m說蘇瑜言之鑿鑿說她是個王爺,可一見那副傾城美貌,蘇苑實(shí)不知該如何稱呼,於是乾脆也不稱呼了。
“既然各位都在,那在下就長話短說……”錦瑟心情極度不悅地看著衆(zhòng)人,“在下姓君,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女子,可惜貴府蘇公子執(zhí)意不信,甚至還鬧出了不少……誤會……?!?
“啥,你是女人?”其中一個大嗓門的蘇家女子出聲打斷她道。
錦瑟腳下一滑,沒站穩(wěn),差點(diǎn)撲倒。敢情這些人還沒鬧清楚她的性別問題?
“瞧你這大嗓門,嚇壞人家公子了!”
錦瑟的臉又黑了幾分,這回,任誰都看得出她火很大了。
冷冷地著看了衆(zhòng)人一眼,她道:“在下是男是女的問題就留待各位日後再慢慢商議吧……今日這便告辭了?!?
說著便一揮衣袖,轉(zhuǎn)身欲走。
衆(zhòng)人還未出聲,便聽見蘇寅的聲音從後堂傳來:“且慢?!?
錦瑟身形頓了頓,卻並未停下,而蘇寅已經(jīng)直衝到了大堂,喊道:“君……小姐,且慢!”
他見錦瑟絲毫不肯停下,一時情急,竟顧不得一切地去拉她的衣袖。
“請聽我一言?!?
錦瑟回身,看著他不悅道:“蘇公子還有何貴幹?”
蘇寅知道她在氣頭上,卻也不惱,只是淡淡笑道:“君小姐誤會了,方纔只是意外,若有得罪,還請小姐原諒?!?
蘇家的衆(zhòng)姐妹何曾見過自家小弟如此低聲下氣,一個個都彷彿下巴可以掉到了地上,卻更好奇蘇寅到底爲(wèi)了何事道歉,於是人人伸長了耳朵。
“只要蘇公子不再強(qiáng)人所難,君某便已是謝天謝地了?!彼浜咭宦?,甩開他的手。
蘇寅見她雖然氣憤,卻仍面色窘迫,不由微揚(yáng)嘴角:“你誤會了,我並非爲(wèi)方纔不慎……掀開了你的衣服而道歉,若非是看到了你的身子,我也不會知曉你是女子。所以我是爲(wèi)之前屢次誤會你爲(wèi)公子而道歉?!?
這下,整個廳的蘇家女子們都傻眼了?啥,小弟竟然熱情到把人家的衣服都給扒了,這勁爆的程度也不亞於小弟有龍陽之癖的消息啊。
“你……你……”錦瑟被他氣得差點(diǎn)沒暈過去,這個蘇寅,他竟然還說出來了,還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說出來了,這這這,是存心給她好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