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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朝堂上“風起雲涌”的時候,錦瑟正無精打采地坐在御花園裡發呆。她真的後悔了,當初她爲什麼作死地要和楚蕭作對,簡直就是自己主動地往火坑裡跳啊。在女尊世界裡相信一個男人,公豬都會上樹好不好,如今可好了,武功暫時回不來不說,自己本來賴以爲底牌的攝魂術也是反過來還被楚蕭給控制住了,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凌月來到花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眼前這個比男子還要絕色的女子,面帶清愁地坐在園中,如水的翦瞳似氤氳著一抹化不開的水霧,朦朦朧朧的幾乎已將滿園春色蓋在其中,讓人忍不住想要撥開眼前的迷霧一探究竟,心彷彿被什麼撞擊了一下,讓他當場就愣住了。
“凌月?”看到這個面容平靜的風光雯月的怡紅院美男,錦瑟同樣也是愣了一愣,這樣的凌月讓她想到了鳳仙他們幾人,愛屋及烏之下,再看到他隱隱帶著關切的眼神,心裡不由自主地涌上了一絲暖意,對著他微微笑了一笑,和氣地邀請道:“坐吧。”
一瞬間,凌月只覺得心跳加速,身體變熱,而一切變化,僅僅只是源於錦瑟那展顏一笑的剎那之間,甚至一時間他都有種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感覺。
一旁的宮侍別有深意的看了凌月一眼,區區一個下等宮侍是沒有資格在親王殿下的面前落座的,甚至連他瞬間的恍惚都是十分無禮的行爲,但往日裡十分見微知著和警覺的凌月此時卻並沒有發現到這一點,直到宮侍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凌月方纔回過神來,慌張的和錦瑟躬身行禮:“多謝殿下。”
對於他的反常,原本就心不在焉的錦瑟壓根就沒有注意,揮揮手讓凌月免禮,她就不再關注這樣一個對她來說只是普通交情的美男子了。對於未來,她自己此時也頗有些無助和迷茫的感覺,只想找個人說說話,但宮侍們明顯都是楚蕭的手下,她不可能和他們攀談更不肯能信得過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凌月的出現自然對她有著別樣的意義,也讓她禁不住和他說了兩句話。
可是此時的錦瑟卻不知道,因爲和楚蕭的“雙修”,她的攝魂術如今愈加返璞歸真,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一個定力十足意志力如磐石般的人都深陷其中。而凌月雖然心志超越常人,但歸根結底他亦也只是個普通男人罷了,面對這樣的錦瑟,他也只能勉勵自持,讓自己飛快地鎮定下來。
“殿下昨夜……還好吧?”看到凌月關心的眼神,錦瑟不禁心裡一暖,別人都以爲自己鐵定是享盡了春色,唯有眼前的這個男子纔會用如此關心的語氣安慰一下自己。
錦瑟卻不知道,凌月這句話的本意只是擔憂錦瑟看似如此文弱的一個女人,是不是受得了楚蕭這般霸道的做派,看她此刻整個人都不在狀態精神不濟的模樣,想歪的人都會以爲她是被“榨乾”了,凌月這種青樓裡出來的,更是精通箇中門道,一看錦瑟整個人的狀態就猜測出她必然十分的“辛苦”,心中也不由低嘆一聲,這位大周親王畢竟是文弱純良之輩啊,明明是和西塘第一美人共度一夜,臉上卻毫無半點喜悅炫耀之色,顯然這對她來說也是種負擔吧,轉念一想,他的嘴角又是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淡淡諷意,那楚太父也真是沒有分寸,必是看到如親王這般的絕品女人求寵失度了吧,也難怪,就他這樣的男人,說到底也不過長得美罷了,若論起伺候人的功夫,怎能和他們這些頂級公子們相比,可憐的親王被這麼一個男人“欺負”,也難怪整個人都精神不振,鬱鬱寡歡了。
錦瑟若是有讀心術知道凌月內心裡對她的同情和憐憫,只怕整個人都要懵了。
“我沒事……”她嘆了口氣,隨即又問道,“你們怡紅院的其他公子呢?”她的聲音彷彿穿透了一切,溫柔如春風一般,瞬間撫平了凌月心中原本的忐忑和失態。
只是聽她如此問,凌月不由地也是臉色一黯:“應是都在教司坊吧。”雖然辛苦,但凌月寧可像他們一樣,自己如今被夾在這位錦親王和楚太父的中間,實在是處處如履薄冰,舉步艱辛,只是再看到錦瑟如花般絕豔的面容,凌月不知爲何心頭又泛起奇妙的感覺,隱隱地又覺得或許這樣的安排對他也不全然都是壞事,心裡一時間思緒紛亂,竟是有些複雜了起來。
“殿下能否幫幫他們?”凌月輕聲問道,其實他也是刻意地帶了一絲試探錦瑟的心思,要知道他的那些兄弟們姿色雖然不及楚蕭,可也一個個各有風韻,比之宮裡這些徒有美色的侍從們不知道多了多少風情,而他卻又一直不想明白錦瑟爲什麼要把他們從綠寶軒裡救出來。凌月從來都是個謹慎的人,即使這短短幾天對錦瑟的人品他自認已經有了初步的瞭解,可是看不透她的目的還是讓他心裡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安。
但錦瑟卻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縷笑意:“幫他們什麼,你的兄弟們既然已經進了宮,又是太父陛下欽點,應該不會再需要被賣身爲奴或者伺候什麼人了。往後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宮侍,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不是麼!”
凌月聽她一說,卻是心中一跳,瞬間領悟了過來,這位大周親王顯然是後院涉足的太少,完全不懂得男人之間的門門道道,不知道宮中的人也分三六九等,而他們怡紅院的人哪怕是身份上被洗白了,背地裡只怕也免不了要被人看輕受人欺負,可是這些理由和錦瑟說出來又未免有得隴望蜀的嫌疑,親王殿下能高擡貴手把他們從賣身爲奴的境地裡救出來已是大恩了,他又怎麼能要求更多,更何況,看錦瑟的神情,她果真是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想法的,有那麼一瞬間,凌月甚至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涌起的是安心還是失望了。
錦瑟則依舊錶情十分溫和,看著凌月緩聲說道:“也罷,若是他們真的被欺負了或者有什麼難處,你就來告訴我吧,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凌月心頭感動,這位親王殿下和他們非親非故,不但沒有看不起他不說,更是和顏悅色,施恩之餘對他們也完全沒有所求,從她清澈明朗的眸子中,凌月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的確是雲淡風輕,並沒有對他有一絲一毫其他的想法。
他當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道:“奴替怡紅院的公子們謝過親王殿下,殿下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我們再世也是難報。”
錦瑟擺擺手,輕聲說道:“你不必謝我……其實,我也是看在故人的面上想要幫你們一把。”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沒有把鳳仙等人和她的關係告訴如今只是泛泛之交的凌月,而凌月卻是周身一凜,實在不明白錦瑟所指的故人究竟是誰,不過他同樣也清楚現下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昨夜他留在了錦瑟的寢宮裡陪她做戲,楚太父當時沒有心思也懶得和他計較,可一旦回過神來只怕就會不吝手段的對付他了。後宮男子出身,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之輩,凌月相信就算是楚太父自恃身份懶得對他出手,他身邊的人也絕非善於之輩,若是此刻自己不和這位溫柔純善的親王求救,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裡,凌月也不再多慮,徑直就對著錦瑟跪了下去,他這一跪著實讓錦瑟驚訝不已,當即就不解地問道:“你這是……”
但凌月已經深深地低下頭去,語調低沉地道:“奴知道殿下宅心仁厚,本不該過多要求,可昨夜奴的作爲已經觸怒了太父陛下,奴只怕……”
他這一說,錦瑟當即便明白了□□分,不由地就在心底裡暗罵自己,利用了別人轉身就忘了個乾淨,她卻不知,凌月也是故意的在字裡行間裡流露出來求救的信息,完全是算準了錦瑟容易心軟的心態。
看著兩人互動,周圍佇立的宮侍們則都像是置身於事外一樣,束手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什麼也沒有說,他們畢竟都是宮裡資深之輩,心裡無論在想什麼,沒有主子分吩咐自然不會出言,甚至一個個都是面無表情,如雲端上的仙子一般。
“你放心吧,有我在自然不會允許別人爲難你,我現在就收你爲侍君,想那楚蕭也不敢把你怎樣。”她對於昨夜發生的一切本來就是心氣不甘,如今凌月求救,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明份上把他收到身邊作爲自己的一個後院男人,可她這話一出口,凌月的臉色就變了,自己不過一介青樓男子出身,有什麼資格能得大周親王侍君的名分,過猶不及,這麼高的後院名分,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內有文章,本以爲得個枕蓆宮人的位分已是厚恩了,誰料到親王卻……
想打這裡,他的眉目間不由地就染上了幾分焦急:“殿下,這不合情理……”
可他的拒絕卻讓錦瑟誤會,甚至再看出他的焦急絕非做戲之外更加放心下來了,心中大定,看來這個凌月果然是沒有其他的想法了只是想求個安生立命罷了,她向來就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反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於是容色間也是氣魄十足的揮袖道:“沒什麼不合情理的,我說了算,這事就這麼定了。”
她說著,還目光如炬地朝著一旁朝鳳宮中的宮侍沉聲道:“剛纔本王的話你們可都聽見了?”
那幾個宮侍見她如此鄭重,都是心頭一跳,其中領頭的一品宮侍對著錦瑟福聲道:“殿下,此事只怕還需要經太父陛下首肯……”
錦瑟頓時臉色一沉,不悅地冷哼道:“怎麼,本王到了你們西塘卻是成了犯人了?連納個男人的自由都沒有了?告訴你們,他如今已是本王的人了,本王還就是要收了他,就算是楚蕭也沒有資格說個不字,你們更要把他當成本王的人禮敬他,若是楚蕭不高興,本王回大周去也罷。”
她此時毫不客氣地直呼楚蕭的名字,殊爲不敬,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對她有絲毫的異議,心知肚明太父陛下如今都已經是親王的人了,哪裡還會真有半個不字,只是想到陛下剛剛伺候了親王一場,回頭親王就娶了一個小侍,讓傾國傾城的陛下和一個青樓出身的男子相提並論,這也實在是……想到這裡,幾個人心裡也著實有些爲難。
凌月此時卻是錯開眸子,不動聲色地掩飾住自己內心的狂喜,他一臉倉惶的跪伏在地,顯得有些無所適從:“殿下,奴出身卑賤,實在不配……”
凌月是什麼人,他既然看得出錦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自然也看得出她對於楚蕭這位西塘第一美人的有意反抗,錦瑟不爲楚蕭的美色所迷甚至心有不滿,對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事,他凌月至少不會強勢得讓女人覺得難堪,楚蕭就算再美,可他如今的地位卻決定了鮮少有女人可以忍受得了他的權勢和獨斷專行,甚至就算他美若天仙,也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忍受後院只娶一個男人,凌月垂著眸子掩蓋去其中的一絲精光,擡起頭來時卻是一臉透著迷茫無助甚至有些憂鬱的神情。
“你怕什麼,本王可從不在乎什麼出身,你起來,從現在開始,你就留在我身邊了,若是楚蕭不樂意,我到是要親口問問他了,男人善妒可是七出之一。”錦瑟本來對楚蕭的霸王硬上弓就心有不滿,又恨自己被唐家擺了一道,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她不捨得套在心尖尖的林素衣頭上,可對楚蕭擺大女人款卻是毫無壓力。
就算知道她這話是意氣用事,一旁的宮侍還是驚得一身冷汗,心中一跳,生怕她真的把帳算在太父陛下的頭上,他連忙恭敬地躬身道:“殿下,奴們不敢,就讓凌侍君留在這裡伺候殿下便是。”
他也是聰明人,轉頭就把稱呼變了,甚至還主動地對著凌月行禮道:“恭賀凌月侍君……”
凌月當即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看著錦瑟。
“既然如此,那你們退下吧。”看到這些宮侍們一個個對她不敢再有絲毫的監視之意,錦瑟想也知道這個女尊世界的鐵律,楚蕭如今和她“春風一度”,在所有人眼裡自然就等於是她的男人了。明面上即使他還算是堂堂西塘太父,可誰都不難想象日後在這個後宮中真正做主的必然是錦瑟。
“是……”宮侍們紛紛魚貫退下,一個個都不敢再有異議。
錦瑟滿意地笑了一笑,遂對著凌月道:“你也不必害怕,先暫且住在我宮裡旁邊,每日都到我這裡走走,我倒要看看,誰敢背地裡對你下手。”說到這裡,她的眸中同樣閃過一絲厲芒,看得凌月不由心頭一熱,眼眶微溼,顯然這位親王雖然心底仁厚,卻也不是傻的,心裡明白這宮裡的陰私手段多的是,生怕有人背地裡對他下手,這纔要把他放在身邊保護起來,而她對自己卻是別無所求,這份關切是凌月多年來都不曾感受過的,一時間幾乎對自己的步步爲營和百般算計有些慚愧起來。
寒漠苼走來的時候,凌月正在給錦瑟斟茶,身爲男人,他一眼就看出了凌月凝望著錦瑟眼神中隱隱獨屬於男人的專注和暗流,即使這個男人的的容貌在宮中這個美人遍地的地方並不算十分絕色,但勝在他清豔絕倫的氣度教人流連忘返,尤其是那雙細長的銳眸,波光瀲灩,微微瞇著,總是帶著一份清冷和自傲,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很吸引這個世上絕大部分的女人的。
寒漠苼眉毛一挑,狹長幽暗的眸子裡頓時閃過一絲寒光,他不管這個男人是誰,如今這裡是西塘的皇宮,主人的身邊有他和父後兩個人伺候也就夠了,其他人,若是不識相的,背地裡除了也罷。
他這樣想著,周身上下無意中就流露出了一抹殺意,被錦瑟捕捉到了,她畢竟也曾是有武功的人,感覺都寒漠苼這個傲嬌皇子又開始抽風,她只得皺著眉頭凝聲道:“寒皇子,這是我的人,我剛剛納爲侍君……”語氣平淡卻無疑地帶著一絲警告。
寒漠苼不由地一愣,隨即便咬著脣委屈地看著錦瑟,卻不敢有絲毫的反對,主人對他疾言厲色,卻對區區一個普通的賤民如此親睞還封了他爲侍君,這讓他的心底裡不由地一陣刺痛。本來他從小到大都幾乎是被楚蕭縱容而嬌慣著長大的,這使得他一路順風順水慣了,早已習慣了任何想要的東西都是理所當然的擁有。那股冷傲,驕縱,囂張跋扈,都是刻畫在他骨子裡的個性,即使被錦瑟調/教的像是一個失去了自尊的奴隸,可從某種程度上反而加深了他的執著,他還從沒有那麼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人,那種求而不得更是讓他幾欲瘋狂。應該說他本質上還是那個囂張驕縱的陰柔皇子,只是爲了錦瑟,他學會了隱忍,心中更是暗道,如今主人對他殺了鳳仙等人的事還沒有消氣,自己怎麼還能在這種時候做出蠢事,就算再想殺了這個陌生男子也得乖乖忍著。
而從這兩句話裡,凌月自然也注意到了錦瑟和寒漠苼的互動,眼前的美少年頭上帶著紫金皇冠,分明是皇子纔有的服飾,一頭及腰的髮絲飛舞隨風輕揚,雖然俊秀絕倫,風姿傲世,但那看著他的眼神卻有些嚇人,神色更是冷酷,只是三兩眼,凌月就辨識出了他眸中滿滿的妒意和殺意,可再看錦瑟一臉冷漠,又不由地放下心來,此時他微微垂下眼簾,心中思索道,就親王這樣的品貌地位,身邊怎麼可能沒有對他動心的男人?只是這個皇子莫非不知道楚太父對她的勢在必得之心?
凌月心中的念頭飛快地轉著,而錦瑟就沒有這麼多顧慮了,她此刻神情淡漠,周身上下帶著一股久居上位者的氣勢,對著寒漠苼神情淡淡地道:“你來可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