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中午起牀,神清氣爽的伸個懶腰,穿戴整齊後本預備著想到庭院中散個步,再去燕州城裡逛逛的錦瑟,卻發現人生中的驚喜果然是無處不在。
滿院子的御林軍官員們,此時正半跪著守在她的院子外頭,領頭的還是那個喬盛,雙手還高舉著一根藤條。
這算什麼陣勢?
“王爺,我已經勸了一個早上了,可喬大人她們就是不肯起來。”君紊無可奈何地朝著錦瑟搖搖頭。
總算錦瑟先知先覺,她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總是理不清的亂子,看來這一次,我又逃不掉了?!?
逃不掉什麼?自然是成爲笑柄了……
而事實證明,她的預感往往都是很準確的。
“罪臣喬盛昨晚酒後失態,冒犯王爺,特來自請懲處。”不愧是御林軍侍衛長,聲音洪亮的幾乎整個燕州府邸的人都能聽見,但同時也很容易讓不知情甚至不在現場的人誤解。
酒後失態,冒犯王爺?
怎麼個失態法,又怎麼個冒犯法?
這邊廂,各人的理解可說是自有自的版本,而喬盛身後的衆人也有些神情各異。
“本王知道喬大人只是多喝了兩杯而已,性情中人一時口快想來也是難免,本王並不會放在心上?!卞\瑟溫和道,想要上前攙扶起她,誰料喬盛還是一臉鄭重。
“王爺,罪臣雖是個粗人,卻也知道將王爺視爲男子是大大不敬,即使王爺再貌若天仙……,不,是比男人還美貌,這也不對,罪臣又說錯話了,這樣還是對王爺的大大不敬。其實罪臣的意思是說,即使王爺再讓人難以自制,罪臣也不該因著醉酒而如此,甚至還讓王爺不得不爲了迎合罪臣而撫琴弄曲,實在罪該萬死。”
這個喬盛不說則已,越說怎麼就越錯甚至越離譜呢,此時一衆陪著她半跪的御林軍官員們都眼皮直跳,心裡哀怨地直叨叨,我說喬大人,您領兵管人或許是個能手,可這措辭說話的能力也差的太遠了點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而錦瑟呢,也已經被繞的雲裡霧裡了,她愣了半晌,方纔微瞇著眼來了句:“喬大人,不瞞你說,昨晚本王也是喝的不少,渾然不記得你說過什麼,你也就不必介懷了。”
這本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臺階了,身後的衆人都鬆了口氣。
奈何喬盛終究是個心直口快直腸子的,她怔愣了半晌,方纔意識到王爺這是預備著放她一馬呢,畢竟這事情可大可小,否則真要治她個以下犯上之罪,也完全不算什麼,可如今王爺說她不記得了,這不擺明著是既往不咎麼。
她這麼一激動,就有些失控,一失控,當然就更壞事了。
“王爺寬宏大量,喬盛實在愧不敢當。肝腦塗地無以爲報,以後甭管是誰,敢在我喬某人面前說一句半句王爺不能人道,男男腔,或是好女色的是非,喬盛第一個和她拼命。王爺這般天人一般的人物,就算是真不能寵幸男子,也絕對不會比大周任何一個女兒家差半分?!?
這話一出,錦瑟的腦袋又給攪成了漿糊,開始恍惚了。
這個喬盛,還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啊。
這回不單單是喬盛身後臉色發綠的衆人,連錦瑟自己都有想要一掌拍死她的衝動。
她這是到底是誇她還是拐著彎兒地損她哪~~~
錦瑟這兩日被畢竟睡得有些遲了,遇到這種頭痛的情況,她只得扶了扶額角,貌似很輕微的皺了皺眉,個別有心人察覺到了,卻誤以爲王爺正在忍耐怒火,愈加覺得害怕起來。最後,錦瑟慢條斯理地開口了:“喬大人,你可以喊得更大聲些,看看這裡還有誰不知道本王男男腔,好女色,甚至不能寵幸男人?!?
頓時衆人都臉色煞白,不少人甚至額頭上都開始滲出了冷汗。
這些御林軍侍衛官們在京都時畢竟與深居簡出的錦瑟相處不多,而這一路上錦王爺又整日裡被悶在轎子裡,少有接觸,衆人只知道她沉默寡言,再多點,就是聽說過她的傳言,性情溫和,男男腔之類的。
但是再怎麼好脾氣的王爺,也終究是玉家的皇女,沒有人知道錦瑟那副平和的表象下到底隱藏著什麼。
頓時一個個都極度的忐忑不安。而壓根不知道錦瑟其實根本就只是在犯困。
而這一邊君紊則笑了,也許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敢在這個時候笑了。
“王爺,喬大人是在說笑呢!”他笑著便直接依偎到了錦瑟的身上,言罷,還眼角帶媚地瞟了錦瑟一眼,“您怎麼就當真了?”
這副曖昧的情景看在衆人眼裡當然別有一番滋味了。
還說什麼王爺能不能的話,眼前這個受寵小侍的表現,不已經讓謠言不攻自破了麼。
這邊廂,錦瑟還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眼花了。往日裡那個循規蹈矩的君紊忽然間就變成這樣了,再扭頭看看此時仍然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衆人,終於明白了過來他這是在爲她解圍。
只聽見君紊附在她耳邊輕聲道:“王爺應付不來,這事還是由君紊來解決吧?!?
言罷便柔聲笑著:“喬大人與諸位大人,昨夜可睡得好吧?”
衆人連忙應聲道:“好好,多謝公子關心。”其實十個有九個都在顛鸞倒鳳的,難得出京半月,害得這羣血氣方剛的大周女子們清心寡慾地就快變成個姑子。如今好容易善解人意的燕州府讓她們有機會沾點葷腥,春宵一刻值千金哪。除了醉過頭喬侍衛長回房後倒頭就睡外,其他人大約都渡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
君紊又笑了一笑:“看諸位大人眼底發青,想必是住不慣這裡,偏生一大早又聚了這裡向王爺請罪,就算看在王爺眼裡也是好生不忍。再者……”他頓了頓,眼底又流瀉了幾分欲語還休的羞澀,“諸位大人尚且如此勞累,焉知王爺又沒有辛苦了呢?還不快點起來,免得更添王爺煩憂?”
這下衆人會過意來了,再偷偷擡眼瞧瞧錦瑟同樣有些血絲的眼睛,頓時心照不宣地互相低頭嘿嘿地笑了起來。
“是是, 君公子說的是,是我們疏忽了?!?
什麼不能,什麼清心寡慾,王爺不終究也是個女人嘛,所以說這都是謠言,謠言。
而錦瑟呢,她始終站著沒動,就是心裡像是有一支長矛在攪啊攪。
結果,這一天錦瑟的主旋律就是發愣。
其實她也清楚一點,自從君紊被指給做她的貼身小廝,再加上兩人這兩個月的遊歷,就算她對天詛咒發毒誓說他們二人其實是清清白白的,大約都沒人相信了。此番回了京,就算她想維持住君紊的身份,只怕皇上也會立即要給他封賜一個侍夫(一般都是受寵愛的一侍)的位置了。想到這裡,真有些不是滋味,想不到這次回京的時候自己就忽然間就被塞了三個男人了,瞬間成了有夫之婦,還一舉成三,簡直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到底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想到這裡,有些無奈地出聲道“喬大人~~”
那聲音真正是輕如棉絮、柔如絲綢。衆人險些腿都軟了。
哎呦,瞧王爺這聲叫的,真是讓聽的人骨頭都酥了,
喬盛訕訕的笑著,忽然回過神來,奶奶的,她又把王爺當成男人了。
“如今既有君紊爲你說話,那你便起身吧,本王不怪罪你們便是?!?
衆人還待躊躇一番,卻見喬盛頭一個跳了起來:“多謝王爺!”
這回人人都嘖嘖稱奇,剛纔是你死活賴著非要請罪,如今又都頭一個跳了起來,哪裡知道喬盛此時正因爲自己總無意中把錦瑟當成男人而內外煎熬著呢,自然也就沒功夫沒心思繼續請罪了,倒有些想落荒而逃的意思了。
這也難怪,喬家家訓嚴謹,喬盛又自小就被灌輸了女兒家當先成家,又立業的想法。結果搞得和錦瑟一樣,已近成年了,還沒娶正夫,當然,她不是錦瑟那種絲毫不沾男人的異類,家裡也有一侍和爹孃安排的暖牀小廝,只是生來是個老實人,逢場作戲是會的,但斷斷乎不會在外面過夜或者和其他青樓男子有什麼瓜葛,也因此,這趟護送行程之中,她雖和其他的御林軍一樣禁慾太久,卻並沒有胡天胡地過,而錦瑟又是個男兒氣十足的美貌王爺,總在眼前這麼晃來晃去的,自然就讓一個堂堂的御林軍侍衛長時而會有些心猿意馬。
“呵呵!”錦瑟又是輕笑,如微風般和煦,她不緊不慢地道了句:“今日天氣不錯,我看你也很得空,要跪院子倒不如陪本王上街走走,就你一個人便可,陪本王去熟悉一下風土人情。”
喬盛頓時啞然,隨即慘叫起來,王爺又要微服私訪了,這一路上因著她的私訪鬧出來的事情還少嗎,而且每次都不要別人,而只要她一個?。〕隽耸虑榭稍觞N擔待的起啊。
這苦差事,她可萬萬不要啊,頓時苦著臉道:“王爺,您身份尊貴,還是多帶些人……”
“怎麼,你想質疑本王的決定?”錦瑟又是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帶著上位者纔能有的氣勢,真正是威嚴天生。只有這一瞬間,衆人才會真真切切的意識到,眼前的人,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周國王爺。
頓時肅然起敬起來,什麼男男腔,什麼男兒氣,那都是假象,王爺這等高深莫測的人能讓人看透麼?
不要啊—
結果,喬盛的慘叫聲,衆人離開了好遠,還可以聽到。
不由各自竊笑一番,暗道,誰讓你請個罪還讓王爺難堪,喬大人啊,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