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錦瑟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就好像自己被人給拆分過了,渾身就沒一處地方是不痠疼的。她已經(jīng)昏迷了三天,此時又餓又渴,這倒是讓她忽略了身體上的異狀,可即使如此,面色蒼白的她睜開眼以後第一句話居然還是問道:“素衣怎麼樣了。”
說話時,她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那朦朦朧朧的大眼睛水氣氤氳,有種孩童般的脆弱。秦若臨看得心頭一顫,只是聽到她嗓音幾乎沙啞得都快發(fā)不出的聲音卻還是問著林素衣,不由得只覺得一陣心酸。
強壓下自己心頭的苦澀,他安慰道:“放心吧,素衣弟弟已經(jīng)被救了回來了,親王還是要先養(yǎng)好身子纔是……”他體貼將她扶起在靠墊上,又將身邊的一碗藥粥端了過來,喂到她的脣邊,溫言道,“親王昏睡了好幾日,御醫(yī)說不宜大補,先用點清淡的粥這才能慢慢恢復元氣,親王若是不早日恢復健康,素衣弟弟醒來也會於心不安的?!?
說著,他微微一笑,如往常一般的溫文清雅。錦瑟緊緊地盯著秦若臨,確認他並沒有故意撒謊欺騙自己,這才微微點頭,嚥了一口粥。畢竟大悲大拗傷了元氣,此時的錦瑟即便有心想要多問幾句,卻也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過了片刻,待她感覺身體回暖,慢慢的涌上了一些力氣後,秦若臨親自又爲錦瑟收拾了一下,他手腳輕緩動作優(yōu)雅,只是令錦瑟覺得有些奇怪的是,他偶爾對自己瞥來的一眼總是有些複雜莫測,似乎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是不是素衣他……”
錦瑟不知道秦若臨正擔心著自己知道林素衣已被女帝一紙休棄回家,他現(xiàn)在有心隱瞞,只想著能避一天是一天,因此在面對錦瑟地問話時,他也只是身軀微顫了一下,迴轉身來擡眸看向錦瑟時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緒,面色十分平靜。
“素衣弟弟如今正在靜養(yǎng),御醫(yī)說切不可有情緒波動,親王的心情若臨明白,但爲了素衣弟弟好,還請親王再多多忍耐幾日……”見錦瑟鬆了口氣,仿若是陷入沉吟,秦若臨又試探地問道,“不知道親王今後對楊公子和寒皇子有什麼安排?”
完全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什麼的錦瑟被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安排?什麼安排?”
秦若臨愕然,心裡卻彷彿有一絲說不出的快意,他故意麪色猶豫了一下,有些支吾又有些含糊地道:“親王病重不起,多虧了楊公子和寒皇子,這才轉危爲安……”
錦瑟點點頭,自以爲明白的隨口道:“我知道了,改日我會謝謝他們的?!?
秦若臨有些怔愣,只是“謝謝”而已,即使他不在現(xiàn)場並不知道真實情況,卻也覺得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guī)兹?,就算什麼也沒有走,那寒朝羽和楊過也算是清譽盡失……
此時,門口的楊過和寒朝羽正靜默無聲地站著,楊過雙瞳清亮,面色卻有些黯然,寒朝羽卻是瞳眸冰寒。他猛地推開門,神色倨傲,一出現(xiàn)就在錦瑟的目瞪口呆中氣勢洶洶地走到她的牀邊,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又觀察了一下她的氣色。隨即他清冷又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響了起來:“身體都這副德性了還想著你那個林素衣,你可真是有本事。”
錦瑟忍不住就蹙起眉來,這傢伙這些話什麼意思,素衣如何可輪不到他來指摘,不過顧忌到他就快是自己的四姐夫,她便也彬彬有禮地和他道謝:“有勞寒皇子掛心了,眼下我已無大礙,皇子還請自便?!?
聽到她如此疏離的口吻,寒朝羽眼神猛地一冷,彷彿是一隻獅子,周身都散發(fā)出了嗜血的殺氣。
錦瑟的頓時面色微白,楊過當即伸手一把按在寒朝羽的肩膀上,沉聲喝道:“寒朝羽!”他以唯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耳語音量又提醒道:“別忘了她現(xiàn)在身體虛弱,有什麼話都晚點再說……”
寒朝羽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只是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仍是落在楊過的身上,好像是在質疑他是不是真能平心靜氣地忍下失貞後還不被人負責的結果。這一幕讓錦瑟看了心中暗自稱奇,她雖然不知道楊過到底和寒朝羽說了什麼,但本是冤家的兩個人此時居然可以如此和平共處,甚至還能成爲一對看似還有著小秘密的“好基友”,錦瑟心頭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她微瞇著眼,略帶深意的眼神在楊過和寒朝羽的身上掠過,居然看得兩人渾身都是一抖,錦瑟於是更覺得兩人之間有鬼,莫名的就覺得心情大好。
她想歪了之下,便也對著兩人和顏悅色起來:“我聽若臨說了,這次勞你們費心了,若非是你們,只怕我心神受損之下必要大病不起……”
見她感謝的十分真誠,雖然明顯還是沒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但兩人倒是面色稍雯,屋內(nèi)的氣氛一暖,錦瑟居然覺得連空氣都暢了不少,她於是又道:“這幾日我沒了意識,讓你們幫忙時想必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這話一出,氣氛霎時又變得有了幾分古怪,楊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居然一瞬間漲得通紅,青澀畢現(xiàn),無言以對。就連寒朝羽也是掩飾性地低咳了一聲:“麻煩倒不至於……”話到一半,卻也哽住了,覺得有些不妥當似的沒有接下去。
唯有秦若臨卻彷彿什麼都沒有注意到一般,只是慢條斯理地又給錦瑟舀了一碗雞湯來,對著錦瑟耐心道:“親王再喝碗雞湯墊一墊,一會休息時會更舒服一點?!?
錦瑟點點頭,任憑他繼續(xù)一小口一小口地服侍著自己喝湯,但這一幕看在寒朝羽和楊過的眼裡怎麼著都覺得有些刺眼。楊過倒是好些,他琢磨著錦瑟當時昏迷不醒,估計也並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但即使如此,他也絕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反而寒朝羽眸色幽暗,心緒起伏不定,他身爲西塘嫡皇子,亦是金枝玉葉,又習得高深的武功,自然是有些心高氣傲,如今清白之身俱付,他其實也不在乎錦瑟能給他什麼名分,可眼下對方卻懵然不知,還客客氣氣的稱呼他爲“寒皇子”,分明就是在和他刻意地保持距離,這口氣他壓不下。
想到這裡,他冷聲開口道:“不知親王對我們可有什麼打算,我與楊過兩人日後就常住錦王府了,親王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這話說的有些生硬,可覺得他和楊過之間有曖昧的錦瑟居然完全沒聽出來,對著秦若臨道:“你來安排吧?!?
“親王放心。”秦若臨溫聲說道,依舊笑得如沐春風。
隨即她又彬彬有禮地道:“說起來我現(xiàn)在恢復起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你們兩人也不必真的一直留下來,免得耽誤你們正事……”
這話一出口,無疑是捅了馬蜂窩了,楊過縱然更理智一點知道錦瑟其實並不清楚自己已經(jīng)壞了兩人清白,可依舊是面色陰霾,而寒朝羽更是氣恨難平,面色冷嘲地開口道:“親王看來是預備不認帳了。”
錦瑟不解地看著他,總算是用了點粥湯,有點力氣和他周旋,於是強撐著半坐起身解釋道:“寒皇子這話我不懂,我記得閣下是馬上要嫁給我四姐爲正君,這般常住我的王府只怕落人口實,我也是一片好意……”
“呵呵……”寒朝羽冷笑一聲,這該死的玉錦瑟果然是沒有一點心。
錦瑟看到他平靜的神情時開始覺得有點心虛,自己如今恢復了精神就想著過河拆遷,似乎有些不太厚道,可是她仍然覺得自己的話說得理直氣壯,人情可以慢慢還不是,總不能爲了她而耽誤他和四姐的好事吧,至於楊過,他好歹也是名劍山莊的少主,若是被人知道他裝成自家的美姬,這也是會壞了人名聲的事,她這不是一片好心嗎?
見她滿臉的無辜,寒朝羽的眸光一寒,威勢愈發(fā)逼人,楊過眼看他臉色不對,連暗送了他幾個眼神,寒朝羽這纔回過神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刹t解他的人只要一看他那雙寒光四射的眼睛,就知道他此時有多憤怒。
沒有人注意到,一旁的秦若臨的臉上綻開了一抹無聲而淡然的笑意,好似春風化雨。
事實上,楊過的心裡也不是不生氣的,只是礙於錦瑟的確是毫不知情,且他也還暫時沒有直接當面和她捅破真相的勇氣。可即使如此,兩人這幾日日夜不休的爲她“灌輸”真氣,累得眼底血絲都出來了卻都不肯休息,只是守在附近等她清醒,如今她卻滿腦子地只想著趕他們走,甚至是要劃清界限,實在教人心寒。
想到這裡,楊過強行壓下心頭的難受,眸子緊盯著錦瑟問道:“若我說,我們兩人爲了救你,早已閨譽俱無,從此後只能嫁給你,你預備如何?”
錦瑟傻了一傻,楊過的話說的還是太含蓄了一點,錦瑟壓根沒朝某些限制級方向去想,她當然不願意娶了這兩個煞星,卻又不想當場惹怒他們,於是只能牽強地扯動嘴角含糊道:“楊過,你說笑了,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嫁給我還不是得問問楊昊嗎?”隨即她又將目光轉向寒朝羽,“再說寒皇子早已和我四姐有了婚約……”
說來說去她還是隻在乎那個林素衣,甚至一心想要推脫。
寒朝羽閉了閉眼睛,突然想到了小時候鳳後父妃說過的一句話,若是對方對你無意,便是再多的媚眼兒,也不過拋給了瞎子看!
於是他乾脆快刀斬亂麻,直接道:“婚約早已取消了,我和楊過日後就算是你的人了……”冰冷的聲音陡然響起,隱隱地居然透著殺伐之氣。錦瑟瞬間僵硬了,她張大了嘴,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算是求嫁還是威逼?
秦若臨亦是默默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待得錦瑟詢問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他方纔幫忙打著圓場解釋道:“親王這幾日氣息薄弱身心都受了重創(chuàng),潘先生便請了寒皇子和楊公子出手救治?!闭f到這裡,他語氣略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措辭,“故而親王和兩位公子這幾日一直在一起,說起來,也的確多虧了兩位……”
錦瑟微微皺眉,畢竟都是男子,幾人說的都有些保留,可在他們看來,就算他們什麼也沒做,這三人一起一個房間待了幾日,也足夠讓錦瑟身爲一個女子承擔起責任來,何況寒朝羽與楊過又是兩個俊美異常的貴公子,任誰看來都是錦瑟豔福不淺……
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思索中錦瑟有所回覆,寒朝羽終於緩緩的皺起眉頭,他深幽的瞳眸直落到錦瑟身上,陰驁冰寒的問:“那麼親王大人難道不需要給我們兩人一個交待嗎?”
什麼交代?她當時完全沒有了意識,就這樣一起待了幾日罷了,就要娶了他們,這算是什麼道理?
正要開口婉拒,卻見楊過忽然嘆了口氣,神情莫測地看了一眼錦瑟,和盤托出道:“玉錦瑟,你怎麼還沒明白,我們都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怎麼可能還嫁給別人……”說著他一把掀開自己的左臂上衣,露出已經(jīng)沒了守宮砂的光潔手臂。
說這話時,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是目光清亮,有種無所畏懼的坦然。可對錦瑟來說,這卻是驚悚到極點的消息了,看到他此時的手臂,再聯(lián)想剛纔寒朝羽的態(tài)度,仿若一道驚雷在錦瑟的腦海裡炸響,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差點背過氣去。她就算是再不諳世事,此時也明白了過來,這兩貨該不是趁著她昏迷的時候幹了人神共憤的事情了吧!想到這裡,錦瑟的臉色驟然就難看了起來,但落在幾人眼裡,卻變成了一種難堪的神情,這也難怪,畢竟是一個女人,又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動寵幸了兩個男人,的確是有些傷自尊。
此時,三個男人心裡所想的和錦瑟完全是南轅北轍的方向。
“我……我當真和你們?……”她語氣有些艱難地開口,面色漲得緋紅,感受到三人灼熱的視線都正緊盯著她,錦瑟更加覺得難以啓齒,支支吾吾的把一張絕色的臉蛋兒憋得通紅。所幸?guī)讉€男人都瞭解她一貫臉皮薄,不若其他大女人們的風流豪邁,而這也是吸引他們的地方。此時看她這豔若桃李得有些嫵媚的臉蛋,還有略帶羞惱的表情,寒楊兩人心頭原本的怒火與苦澀反而慢慢地消減了不少。
“我……我……你們怎麼可以……”錦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話,她幾乎已經(jīng)不敢擡頭看這兩個人,萬萬料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落到要靠“採陽補陰”的地步,甚至還是同時和兩個男人,一想到這裡,她就恨不得從地上找個縫鑽進去。
她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顯然是取悅了楊過和寒朝羽兩人,兩人都是嘴角一彎,這時候看起來,找個懦弱的妻主的最大好處就體現(xiàn)出來了,別人或許還敢吃了不認帳,可玉錦瑟敢嗎?逼你吃你也只能吃。
便是秦若臨的脣角也勾出了一抹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笑意,他其實清楚錦瑟並非是真的想要娶這兩人,若是尋常女人,能娶得這兩個氣度容貌都是一流甚至完全不在乎名分的美公子,早已沒有任何芥蒂的歡喜地應下了,偏偏這玉錦瑟滿臉的爲難,還臉紅害羞到這個地步。想到這裡,秦若臨就不由地有些失笑,只是再聯(lián)想到自己如今尚是完璧之身甚至還未和錦瑟圓房,他的眼神遂又有些深暗,帶上了一抹酸楚。
“好了,既然話也說清楚了,你也好好休息吧,過幾日,若是有需要,我們可能還需要繼續(xù)爲你運功?!睏钸^說道,甚至上前體貼地爲錦瑟拉高了錦被,一雙秋水鳳目凝結在她的臉上,亮光一片,似湖中蕩起一層漣漪。便是寒朝羽也對著她微微一笑,優(yōu)雅淡然卻氣質高雅,還幫著楊過將他拉起的被角掖好。
錦瑟萬萬想不到不過是昏迷了一場後醒來,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彷彿冰雪消融了一般變成了好兄弟。她本來幾乎是連頭都要低到被窩裡去了,可看到兩人並沒有對自己再多說什麼,甚至提也沒繼續(xù)提過一句“負責”這樣會讓她難以回答的話來,不由得不說她還是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於是她開始懷疑地琢磨是不是其實真的在一起的是這兩個人,自己不過是個擋箭牌而已?
臨出門前,寒朝羽和楊過又對著秦若臨微微頷首行禮,兩人如今也算是錦瑟的人了,自然也要尊秦若臨這個正君爲主,對此,他們倒沒有過多的不適,也沒有因爲自己武功高強就看不起他,反而已經(jīng)開始以側室對待正室的禮儀告退,這也是他們對錦瑟的情意,讓他們甘心願意蟄伏在這樣一個後院做小的緣故。
秦若臨哪裡不明白這一點,他知道錦瑟的後院總會充斥著各種各樣出色的少年公子們,這本就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他有些悵然,心情亦也有些低落,可如今的秦若臨已經(jīng)懂得如何隱匿自己的心思,因此他很快就把這情緒壓在了心底,輕輕地摸了摸錦瑟的額頭:“看起來親王的熱度也是退了,我就坐在旁邊陪著你可好?”
錦瑟搖搖頭,看到秦若臨眼底的血絲知道他這幾日必然也沒有休息好,便也寬慰道:“你也先去休息吧,至於素衣這裡,還得麻煩你多多留心。”
秦若臨感覺到她話語裡的關切之情,點點頭,他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一會必要嚴令所有人閉緊嘴巴,絕不準絲毫泄露林素衣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抽出時間,馬上給了一章。
本來想再加一章的,還是看明天時間吧,雖然最近爲了準備跳槽更忙了,可只要有時間,我還是會努力更新的。謝謝大家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