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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這頓飯總算大家都吃得比較愉快,錦瑟還偶爾會和幾人攀談詢問幾句,讓席間氣氛更加和睦。她平日裡身爲皇族自有一股華貴之氣,饒是抒尊降貴也不會讓人覺得低了身份,反而讓人倍覺親切和受寵若驚。
幾個少年逐漸地從一開始的緊張變成了最後流露出本該屬於他們年齡的純真,對錦瑟也漸漸地放鬆了起來,這其實也是她所需要的,否則一路上衆人若是都對她顯示出不合常理的生疏,遲早要被人看出倪端來。
飯畢自然該是回去休息的時間,錦瑟遷就他們都是長身體的歲數,之後長途跋涉若是生病也會影響行程,因此很是體貼的寧可第二天再上路。而夏琴和秋弦眼下也看出了錦瑟的文雅溫潤的性情,知道她和商安春完全不同,是個好說話的性子,便大著膽子請示想要出去逛逛夜市。這裡畢竟是京城附近的城鎮,大周治下又是太平盛世,但趙寰仍是吩咐他們早日回來,免得誤了第二日的行程,錦瑟想了想,爲讓趙寰安心又特意指派了兩個護衛一路隨同陪護,讓趙寰感激不已。
等回到了房內,又到了私下和錦瑟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間,趙寰心下不免有些尷尬,但還是依著平日裡伺候妻主的規矩習慣,先爲她打來熱水拿來毛巾淨面。錦瑟平日裡雖然也是個被人服侍慣了的,但也從來沒有因爲身份而自覺高人一等。既然已經露出過了真容,且這個趙正君表現的也算是從容,因此對趙寰謝過後,她也就極其自然的揭下了面具擦了擦臉,渾然沒有察覺到一旁的趙寰微微側過臉去不敢直視她的視線,舉著水盆的手亦在微微顫抖。
其實趙寰平日裡服侍商安春時還需要倒水來親自給她洗腳,可對著眼前的絕色少女他卻覺得自己如此做幾乎算是褻瀆,猶豫了片刻便只是問了一聲,錦瑟哪裡可能答應,搖搖頭讓他自便,畢竟就算在王府裡她也沒有讓男人替她洗腳或者沐浴的習慣,商家的規矩原本如何她不介意,但看趙寰事事妥帖的安排,她也猶爲感激,想了想便從懷裡掏出了一些銀票給他,趙寰見她如此,心下幾乎涼了半截。倒是錦瑟心細如髮,生怕他多想地解釋道:“早就該給你的,別誤會,我並非是要和你生分,只是我一個女人,怎能吃用都讓你一個男人承擔?再說一路上安置那些親王府的護衛們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就算持家有道,也不能總用商家的錢來支應這麼一大夥子人吧。再說我看夏琴他們平時裡也沒有什麼開銷,難得出來一趟,你們幾個人想吃想玩什麼也隨意些。”見他還在猶豫,乾脆直接塞到了他的手裡,手指相觸時只覺得他瑟縮了一下,以爲對方是緊張,又是好言好語地勸道,“好了收下吧,我之後還要靠你處處安排和照顧呢。你若是不肯收,我便不好意思再請你們幫忙千里迢迢去西塘了,以後不必替我省錢,想怎麼用就怎麼用知道嗎?”
趙寰聽她說了這麼一大通話,心裡方纔相信錦瑟並非想用錢財來和他們劃清界限,想到她剛纔所說的不願讓自己一個男人承擔家用,還讓他隨意花用,哪怕自己其實壓根不會動用,心裡還是不由地就是一暖。
看著眼前的女子在他面前毫不遮掩的真容,趙寰哪裡不明白這大約也是側面說明了她對自己的信任。近看之下就見少女的冰肌玉膚幾乎可以透出水來,還有她身上隱隱散發而出的沁入心脾的香味,好似混合了荷花清香與月季的迷人,脣邊一抹笑顏更是醉人心扉。
趙寰低下頭幾乎不敢再看,耳朵慢慢的開始暈染起顏色來,就見紅蔓順著他的脖子與耳根開始往面頰爬去,他捏緊了手中的銀票,也沒有心思去看上面的數字,只是低聲謝道:“妻主實在是見外了。”
錦瑟乾脆開玩笑道:“做妻主的給夫君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她這一句話一出趙寰更是一愣,心裡某處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幾疑要讓人聽到。不過第一天罷了,他卻悲哀地發現自己早已如死水般的心重新跳躍了起來,陪侍過這樣的女子,日後還有什麼樣的女人可以入眼?他可還會再心甘情願地去伺候商安春這樣的紈絝?想到這裡,趙寰的心更是不由自主地輕顫。不過趙寰所不知道的是,堂堂親王當然不可能缺錢,自然也大方慷慨得厲害。何況眼下是自己求人辦事,哪還好意思還讓人家花錢,錦瑟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只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隨口的話卻給讓趙寰陷入瞭如何的折磨。
客氣地和趙寰道了謝,錦瑟將多餘的被毯鋪在了地上,趙寰想要上前幫忙,卻又被錦瑟和氣地拒絕了:“你也早點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說著便十分坦然自若地自己整理了起來,朝他笑了一笑,見他還在發怔,乾脆開了個玩笑道:“怎麼了,我臉上開出花兒來了?”
趙寰整張臉騰得一下子燒得要冒煙,但見錦瑟無所謂的態度以及略有些睏倦的神色,心裡反覆安慰自己她應也只是一句戲言,努力地保持鎮定,他動作緩慢地上了牀。 錦瑟出於自己是個女人應該要照顧男人的原則上,一直靜靜地看著他躺上牀蓋上了被子,這才親自過去起身吹熄了燭火回到被窩。卻不料這種在她看來再正常不過的舉手之勞更是讓趙寰眼眶微溼,心緒複雜。
結果這一夜,和錦瑟一個房間的趙寰整個人幾乎是睜著眼睛直到天明,根本無法入睡。
而在趙寰這廂滿腹掙扎輾轉反側的同時,夏琴和秋弦兩人同樣擠在一張牀上竊竊私語說著知心話。陸塵從來都知道自己和他們不對盤,雖然牀很大,以他們三人的少年身形非要擠擠也不難,但他還是主動地不聲不響地在地上鋪好了小二姐多給的鋪墊和被子,躺在地上背對著兩人瞌上了眼休息。其實趙寰並非是爲了省錢而讓三個小侍非要擠在一間房內,而是出門在外總是不便,尤其又都是男子,這夜裡有個急事也可以互相照應一下。
不過如今三人可以住在乾淨敞亮的上房內,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和伺候商安春時不同,以前他們身爲小侍,商安春從不會給他們安排什麼上房,至多安排一間簡陋的下等房,而那陸塵身爲商安春最寵愛的玩物,總是能和商安春睡在一張牀上以便讓她盡興玩弄,反倒是趙寰這個正君,經常會被商安春打發出來和夏琴他們擠在下等房內,還要時不時地注意商安春的叫喚,半夜起來爲她端茶遞水或陪怕黑的她去上茅房,甚至她興致好時半夜還要喚上秋弦過去一起伺候。
即使後來去了錦王府,商安春眼看著那麼多嬌媚的王府侍從們天天在自己面前晃過,心猿意馬之下卻偏偏不敢下口,再加上她被盜匪欺負了一場丟了大臉面,心裡也很是不爽快,於是便每天都拿著他們幾人撒氣發泄,便是陸塵這個以往最受寵的都不知被變著法兒被打罵了多少回。
也因此這幾個男人只要跟隨在商安春身邊時都往往一臉疲倦,沒有一個能休息好的,更別提可以有機會出去逛街玩耍。如今和錦瑟一比,天差地別的待遇便體現出來了。
“夏琴,我還是有點擔心呢……”秋弦安靜了片刻,忽然出聲,他們兩人下午因爲抵抗不過疲倦都小睡過幾個時辰,出去逛街又玩了一會,眼下興奮的心情還未平復下來,自然了無睡意,開始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等回去小姐身邊以後,她必然會生撕了正君,也不會再相信我們的清白了吧。”
兩人都知道這個話裡的“小姐”指的是商安春,一時都沉默了片刻。
“不會的。”夏琴安撫道,“我聽恩人承諾過,她們和小姐說過我們是替親王辦事,並不是幹見不得人的事,親王府的人出面作保,小姐不會多想的。”
秋弦搖搖頭:“小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從來多疑,哪裡聽得進別人的話,只怕日後回去她身邊,不會再有好日子過了。”說著長吁短嘆起來,十分愁苦。
夏琴想了想,也跟著有些憂慮:“我想公子心裡應該是有成算的,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都是奴才自然算不得什麼,但他和小姐可是正經夫妻,明媒正娶八擡大轎進來的,小姐總不會給他難堪吧,再說正君對小姐一向悉心照顧,予取予求,要什麼給什麼,家裡和鋪子裡的生意也是靠正君這纔打理得妥妥當當的,商家的兩位老主人也對正君頗爲滿意不是嗎?”
秋弦心有餘悸地道:“夏琴,你說得好聽,若真是這樣你爲什麼當日死活不肯從了小姐?”
夏琴面上一僵,有種被戳破心事的狼狽,秋弦和他關係親近,向來是有什麼說什麼,又道:“你也是知道小姐從來都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最愛新鮮,也幸好你當日抵死不從,否則你有朝一日恐怕也便會和我一樣,如今連想嫁個普通小廝過點安穩日子都是奢望了。”
說著這容貌姣好的白皙少年禁不住地抹起了眼淚,夏琴自然是知道的,秋弦當日被逼著從了商安春後,本來也是說的好好地要給個侍君名分,畢竟他怎麼說也是正君的陪嫁,卻誰知商安春睡了他以後又嫌棄他的身子不夠味,事後連名分都懶得給,平白弄得他如今變成了一個幾乎毫無地位的暖牀小侍。若非這次來京城,商家的老主人們不想讓她路上帶太多的男人惹人注目,商安春也不會重新把秋弦拉上牀侍寢,可即使如此,她也時常是逼著秋弦和陸塵這個青樓出身的一起伺候她,這過程如何羞辱便是夏琴這個黃花閨男閉著眼睛也能想象得出的。
陸塵也就算了,秋弦是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也是趙家這樣的商賈之家出來的,怎麼受得了這樣屈辱的日子。本來夏琴還慶幸自己姿色平平,入不了商安春的眼,誰料這個女人猶嫌不足,居然莫名地看上了他琢磨著還要嚐嚐自己的味道,說什麼也許看上去沒什麼的男人脫了衣服到了牀上就不一樣了之類的調戲話,他一氣之下當然死活不從,如此更加觸怒了商安春,嚷嚷著總有一日要強上了他,讓他跪在自己身前求饒。
商安春的個性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自己就算暫時逃過一劫,日後總還是要回到商家受她蹂/躪。想到這裡,夏琴也是有些神色黯然了起來,兩人都爲自己的未來擔心。
夏琴和秋弦說些什麼,陸塵就算不去細聽也能猜到,他攏了攏自己的被窩,閉著眼睛心中暗道,也就這些尋常人家長大的少年們還有那麼多妄想,試圖找一個所謂的好妻主過什麼好日子。其實女人還不都是一個樣,說不風流花心的無非是袋裡的錢不夠娶小的罷了。自己唯有趁著年輕貌美時費盡心思,用盡一切手段的討好妻主,這樣才能找準機會生個一女半男的,後半生有個依靠。
商安春喜歡他其實也不無道理,陸塵雖然是被商安春開的苞,可他在青樓裡學到的技術卻從沒有白費過,在商安春的身上,他可以做到足夠的低賤,哪怕是用脣舌舔遍她全身讓她盡興都不會有半點矯情。何況他看似嬌弱,但經受過調/教的身體卻很懂得如何讓一個女人盡興,只要商安春一刻沒有疏解,他便也絕對忍得住以讓她達到最頂點。陸塵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的定位的很清楚,他就是個玩物,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的玩物。如果最初不是商安春要了他,換成別人,哪怕是個油腦肥腸的老女人,他也會毫無芥蒂地伺候對方,只要最後能讓他脫了賤籍不至於被千人騎萬人壓的命運,讓他後半生衣食無憂他也滿足了。
可偏偏命運和他開了個大玩笑,如今他被錦瑟帶了出來,雖然他一邊有些慶幸自己能暫時躲過最近心情顯然不妙的商安春的肆虐,可另一邊他想到自己日後的日子,陸塵的心卻是直接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以商安春的小心眼,或許她不會懷疑相貌只是清秀的夏琴會被人玷污,但一定不會再相信自己,畢竟三人之中,自己是唯一最有姿色的,商安春最喜歡以己及人,再多解釋也是無用。只怕到時候自己不單是失寵,哪怕再用十八般武藝取悅她,也擺脫不了被玩膩後再轉手賣掉的厄運。
至於和錦瑟求救,他更是想都沒有想過,一看玉錦瑟他就知道那個少女那絕非池中之物,陸塵是青樓出身,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就看她的舉止做派和渾身的優雅氣度,只怕出身非富即貴,就算她如今年紀還小,又哪裡是別人可以肖想的。這夏琴就算還是個清白之身,想要服侍這樣的小姐也是癡人說夢,何況是他這種青樓出身的殘花敗柳。
陸塵雖然十分懦弱,但是他對自己的未來卻一直都想得很透徹,此時睡在地上的他被子將被子蒙上了臉,任憑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天光大亮時,幾個男人都各自頂著熊貓眼爬了起來,錦瑟有些疑惑,但想想他們有可能認牀或者水土不服等原因,便也體貼的沒有出言相詢。她倒是休息的不錯,甚至起得比誰都早,就爲了一個人在院子裡練一會武功。令狐源雖然一點沒藏拙的選擇了一些武功秘籍傳授給了她,而錦瑟如今也被伐筋洗髓過的身體和優化重組過的基因條件自然也是習武的絕佳體質,可是仍然需要日復一日的勤奮與積累才能真正有所成就。
聽到身後房門打開的聲音,錦瑟順勢收起手中用作長劍的樹枝,這也是她和楊過那裡特意學來的楊家劍法精髓,畢竟他假扮美姬時當日所演繹的一場“劍舞”也算是技驚八方,錦瑟後來想到時也頗爲豔羨,她不過試探著和楊過提了提,後者立即喜滋滋地親自傳授了她幾招,還意有所指地暗示自己日後隨時可以再單獨舞給她一個人看。雖然如今她形似神不似,但是架不住那腰肢柔韌,姿態輕盈,舞動時反倒別有一番韻味。
趙寰驚鴻一瞥,只看到眼前的少女在風中輕盈翩舞,皎如秋月,勝似春風。他暗自倒抽了口冷氣,因爲知道她在練武,生怕打擾了她,強自壓抑著才保持著平靜站在一旁。
錦瑟看到是趙寰率先打了招呼:“睡得還好嗎?早上起來的時候看你的臉色好像很疲憊就沒有打擾你,若是你想多睡會兒我們再上路也無妨。”
趙寰聽到她這番體貼的話更是一陣感動,即使他的身體的確都還有些萎靡,但心頭的感覺卻帶著微妙的亢奮,只是因爲錦瑟這一句關懷之語,他便異常愉悅。
“我沒事,現在就去爲妻主安排早膳,等用過後便可啓程。”
“好!”錦瑟微笑著應道,她的臉上此時正帶著面具,但趙寰卻能感覺得出她心情頗爲不錯,欣然兩人雖然同住在一個房間,錦瑟絲毫也沒有嫌棄他的意思,想到這裡轉身離開的趙寰禁不住地就是微揚嘴角。不知不覺間,他的情緒已經開始總是輕易地被錦瑟所感染。
幾人用過了早膳便上了路,雖然莫名地覺得幾個少年似乎心情有些低落,錦瑟卻仍舊並未多問。
出了城鎮沒多久便是一片鄉間田園的景色,大家仍舊還是坐著同樣的馬車,速度不緊不慢。
馬車行走在寬曠的官道上,看著兩側鬱鬱蔥蔥的田野,呼吸著晨間的清新空氣,錦瑟若有所思地看著田裡勞作的女人男人和爲她們擦汗送飯的側夫們,感受著清晨的微風拂過臉頰,在這樣的情境中,她的心也變得更寧靜了一些了。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偶爾出來自由地散散心也挺愜意的,不過隨即又想到素衣如今的處境,心情還是禁不住地又低落了幾分。
行了沒多久,一陣令得地面震動的馬蹄聲打破了平靜。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少年,後面兩個中年的女侍從則急急跟隨著生怕被落下了,這遠遠急衝而來的速度絲毫不慢,還沒有靠近,有經驗的車伕已連忙讓道一側。
轉眼間,三人已到了眼前,看就要挾塵而過時,突然的,那少年一把拉住了手中的繮繩,一陣灰塵撲騰成團後,他緩下了原本疾馳的速度,反而跟著馬車行走了幾步,狐疑地打量了片刻,待看到拉起的車簾後帶著面具的錦瑟後,想到前一日的事,他終是冷哼一聲,清喝道:“喂,戴面具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一章要等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