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姐姐,你跑什麼,躲什麼。”素青籬一臉憤憤然地拉住眼前正準備腳底抹油的素鳴葉,“您不是太女嘛,怕我做什麼?幹了什麼虧心事了要這樣躲我?”
“青籬,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姐姐正忙著呢。” 畢竟有著一起長大的情分,平日裡冷厲的皇太女對素青籬這個弟弟一直都是另眼相待,即使被素青籬拉住了袍袖,也不過就只是無奈地皺眉。
“不行,就要現在!否則你又要躲了……”
御花園裡,素青籬再一次死纏硬磨地拉住想要再次避開他的素鳴葉,“這次你一定要給我到大家面前說清楚,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那個什麼大周親王,你愛把誰嫁給她都可以,就是別帶上我,如今這樣算是怎麼回事,完全冤死我了,連尹容弟弟都不理我了,這都是你的錯,還有那個該死的錦親王的錯!”
旁邊的錦瑟開始揉太陽穴,她算是躺著都中槍,果然,陪著素鳴葉出來就會遇到事情,眼下的她還是王侍君的打扮,跟著素鳴葉入宮剛剛見完了皇太父,替他擋了一圈要賞賜的美人回來,前後腳的功夫又被素青籬這個小祖宗給攔住了,而她若是沒有聽錯的話,這位皇子就是那個莫名被送做堆的賜婚給她的君傲皇子。
“青籬,別鬧了,這事如今都成了定局了,再說那錦親王有什麼不好,有才有貌,身份也尊貴……。”素鳴葉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朝旁邊臉色顯然不怎麼好的錦瑟面上瞅去。
“叫她退婚,娶尹容弟弟或者其他人,反正我不會嫁,嫁給她還被人罵,我就是不嫁……”素青籬顯然不買他的帳,他也完全不會想到此時素鳴葉身後那個貌不驚人臉色冷清的少年就是錦親王本人,“既然她條件這麼好,那幹嘛還要娶我?我可配不上這樣一位大家都眼紅的主……”
素鳴葉開始默默滴汗:“青籬,嫁給錦親王總比嫁給梅家的那位小姐好吧,畢竟那是梅家人,你和她的事如今都已經被皇太父給定下了,若不能在君傲以外找個權勢地位都超過她的,以後誰還敢娶你得罪梅家,你的父後也不好做人啊,如今說起來是錦親王看上了你,母皇準奏賜婚,皇太父也沒有話說不是嗎?”
素鳴葉還在勸著青籬,而一旁的玉錦瑟則揉著太陽穴揉得更加起勁了,拜託,你就這麼誤導你家小弟嗎?瞎掰也得有個限度好不好?我看上的他?
“了不起一輩子不嫁了,沒什麼大不了,總之太女姐姐你得替我解決了這個事情。”素青籬撂下狠話,“要不然的話等娶親那天我就逃婚,你自己嫁給那錦親王去吧……”
這回連素鳴葉也要開始揉太陽穴了……
“總之,青籬,姐姐還有事……王侍君,你替我安慰一下青籬皇子……”說著,素鳴葉落荒而逃,臨走前還刻意對著錦瑟眨眨眼,意即是這可是你的未來側君,交給你了。
只剩下原地目瞪口呆的錦瑟,還有跺著腳滿面怒氣的素青籬,好在他也知道素鳴葉這完全是推脫之詞,因此在素鳴葉逃走時也只能氣呼呼地回宮,並沒有理會一旁很想揍一頓素鳴葉的錦瑟,只是憤憤地口中怒道:“一個個的都是混蛋,那錦親王也是,分明是給我添亂,她真要敢娶我,信不信新婚之夜我閹了她。”
聽到素青籬恨恨的說出這話,錦瑟頓時周身是一個顫抖,素青籬有些奇怪的看向她,卻見她立即把頭轉開,避過他的眼光。雖然如此,她卻還是雙肩聳動,表情極不自然。
眼前的這位皇子一身翠綠衣衫,皮膚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看著極爲陌生,錦瑟自認自己可從來沒有在什麼地方得罪過他,怎麼就要淪落到被他“閹了”的地步,再說他怎麼閹?她有什麼能被閹的地方嗎?
等等,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
此時素青籬似乎有點意識到了錦瑟的不對經,他抿著嘴眨了眨眼睛,認真的問向錦瑟:“你不舒服嗎?”
錦瑟卻連連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的閉著嘴。那樣子似乎自己只要一張嘴,就會做出什麼不妥當的事情來。
“你是太女姐姐的侍君是吧,你也做不了什麼主,我素青籬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回去後告訴太女姐姐,我是不會和那個錦親王大婚的,真要逼急了我就給她顏色看看。”
“其實,你可以直接去求你的母皇,讓她再下一道聖旨取消賜婚……我相信,錦親王也不會逼你嫁給她的,她絕對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忍了半天,錦瑟還是覺得要爲自己說句好話,事實上她是壓根不想娶這麼一個祖宗回去。
“能求到母皇的聖旨我也不用來找太女姐姐了,我巴不得換個人嫁給那個勞什子的親王,比如尹容皇弟多好個人……。”
錦瑟直接打斷他:“換人就不必了,你就說你不想嫁,錦親王也對你沒興趣。”
“但是我最近壓根見不到母皇啊……”素青籬垂頭喪氣地道,“要真能見到她,我一定懇求母皇把我所有的兄弟就嫁給錦親王,就除了我就行了。”
“那還是算了吧……”錦瑟的臉由紅轉白又發起青來,這個祖宗是準備要給她添更大的亂子嗎,與其如此還是祈求他別見那個不著調的君傲女帝吧。
等到錦瑟追上素鳴葉後,她再次磨著牙,氣呼呼地斥道:“又是這一招,次次都是替你收拾爛攤子,你可知道你這麼亂來,等回到大周后,我又該怎麼辦?”
前方素鳴葉的聲音卻是懶懶的滿不在意的:“反正你這大周親王又不是軟柿子,連皇太父都拿你沒轍,誰還真能把你欺負了,等回到大周,大家都會恭喜你又抱得美人歸了。”
錦瑟大恨,他擺明了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了是不是,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最怕的就是後苑的男人嗎?
於是,始終被人當成擋箭牌的錦瑟這一次是真的怒了,當天晚上,就見那一貫替素鳴葉傳召錦瑟的內官期期艾艾地走到太女府的書房,看了眼上方首座的素鳴葉,躊躇了好半晌,這才道:“稟太女殿下,王侍君說,他身子不適,今日不能來伺候殿下了。”
“身子不適?”素鳴葉從書案上擡起頭來,此時別說是他了,整個書房乃至廳堂外的不少人此時第一時間都只想到四個字——恃寵而驕,偏偏太女殿下本人似無所覺,還一臉關切地問道:“怎麼身子不適了?傳了太醫了嗎?”
那內官擡頭看了一眼太女殿下,見他面上無任何不悅之色,這才朗聲回道:“是,王侍君說,他已懷有太女子嗣!”
咳咳——
衆人同時擡頭,只見太女殿下正優雅地掏出娟帕,緩慢地拭上嘴角,俊美的臉上,隱隱帶著一抹紅暈。
看來,這位一向孤傲張狂的太女殿下,也爲他平生第一次當衆失態而羞愧了。
“王侍君請旨太女殿下,如今他身懷有孕,自然不能前來服侍殿下,請殿下見諒……”
看來這傢伙果然是生氣了……素鳴葉簡直是哭笑不得,連這樣的藉口都找了出來……她還是個女人不是?
“恭喜太女殿下,賀喜太女殿下。”霎時間,滿廳堂的下人侍從們頓時都匍匐在地,一個個面帶喜色地大聲道,嚷得素鳴葉眼睛鼻子都差點沒擺對位置,好在他身爲太女的氣勢仍在,因此費了老鼻子勁的調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很好,統統有賞……”
而等消息傳到梅若瑾那裡的時候,這位一貫冷靜自持的梅公子險些當場失控。
“不,不可能……”他猛地起身,隨即喃喃自語了幾句這才坐下,前世的他嫁給素鳴葉十年,這十年內,素鳴葉雖有不小的後宮,卻沒有一個人爲她誕下子嗣,原本他還以爲是素鳴葉寵愛自己不願讓後宮嫡女在庶女之後出身,畢竟當時整個後宮裡素鳴葉算是最寵愛他這個正君,直到他入了冷宮後沒幾個月,素鳴葉竟然過繼了他的弟弟素青籬的一個女兒並立爲太女,梅若瑾這才明白,原來素鳴葉她根本就不會有子嗣,這也是這一世他反覆想之後所得到的猜測,可如今這個懷孕的王侍君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一世的素鳴葉和上一世相差如此之大。心中有著萬千疑惑和猜測,但梅若瑾卻只能都壓下藏在肚裡,因此他的神色便顯得有些陰沉,沉默不語。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太女?”一旁的戚白鷺小心翼翼地問道。
梅若瑾一怔,隨即淡淡一笑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從大婚成親到現在,我就沒見你笑過,總是一副從容的模樣,似乎根本不在乎太女殿下寵愛的是誰,也不在乎他的後苑會有幾個人,如今他的侍君有了身孕,你依然如此,不見分毫的怒色。”見他突然怔住了,戚白鷺頓了頓,再度看著他幽黑的眼睛,“我們畢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若瑾,你是不是壓根不喜歡太女?還是你心裡有別的想法?不能告訴我嗎?”
眼眶微微一潤,終究還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原來他的改變還是被他們看在了眼裡。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一笑,“不是我不在乎太女,而是……這一切都是我這個正君所必須經歷的。她身爲君傲國的太女甚至未來的女帝,日後的後宮也總會有無數的美人,與其現在在意她的寵愛與否,倒不如看淡一點的好。”
“若瑾……”戚白鷺本能的覺得他的話似乎是些過於的頹廢,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也許他說的的確沒有錯,可是身爲梅家的嫡公子,有著如此出色的品貌,鳳儀過人,又精通琴棋詩畫的他,難道這般年輕就要過著心如死灰的日子?而他,也要如他一般,拋去所有幻想地嫁給太女過一輩子嗎?
這些話在他的心頭轉了一圈,卻又不敢說出口。
梅若瑾卻彷彿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和衛拂都是同我一起長大,情如兄弟的,但我一直都知道,你比他心思細膩許多,說實話,如若可以,我並不希望你們同我一般嫁給太女,這對你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姻緣。”
戚白鷺知道梅若瑾說的都是真心話,不由眼圈一紅,反握住他的手:“哥哥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既然情如兄弟,自然就是要互相扶持,嫁給太女,日後才能扶助哥哥,成爲你的左膀右臂,陪你一起在後宮中渡過那些歲月,若是換了其他任何人,你信得過他們嗎?”
錦瑟來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兩個美少年“含情脈脈”地互視著,交握著雙手,頓時她就感覺到身上竄起一股惡寒,女尊世界可不帶搞基吧……
於是她故意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梅若瑾頓時震了一震,眼神立即清明。
他收回手,坐在首位上默然看著眼前溫婉地走到他面前的王侍君,這小小的大周來的宮侍仍是一貫的沉靜平和,那步伐舉止竟還是如此優雅,沒有一點不妥之處。梅若瑾狀似無意地打量著眼前的“王侍君”,心中閃過萬千念頭。畢竟眼下他還是素鳴葉的正室,自從知道區區一個侍君有了身孕,如果說他對這毫不嫉妒,沒有絲毫的介懷,那是撒謊,想到素鳴葉的前世今生的態度,梅若瑾的心中就有根刺。儘管他知道這樣的情緒對自己毫無裨益,可即使再聰明冷靜,他也終究還只是個深閨少年罷了。
望著錦瑟平淡的神色,他的目光定定地停在了她的臉上,他看著眼前這個侍君的眼睛,那是一雙如同黑玻璃一般漂亮的鳳眸,如同鳳翅鑲嵌,霞光瀲灩,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瑰麗。有那麼一瞬間,他忽然意識到這樣的眼眸從來都不會生在一個平凡之人的面容上……
身邊的小侍已經穩穩端上茶盞,梅若瑾目光掠過錦瑟的腹部,眼底隱約劃過一絲波瀾:“聽說侍君昨日沒有應太女召喚前去服侍?”
錦瑟微微一笑。
“王侍君如今雖是有了身孕,但若太女殿下傳召服侍,還是應前去伺候,更何況,我身負爲殿下管理後苑的責任,若是侍君身子有恙,也該稟明瞭我讓我傳了太醫前來問診。”
看著眼前梅若瑾變幻莫測的神情,錦瑟能隱約猜到他心中所想,不過她仍然還在揣測梅若瑾究竟是哪種類型的重生,於是故意試探道:“有勞正君費心,不過昨日太女殿下已經傳召了太醫問脈,倒是無甚大礙。”
一旁的戚白鷺聞言,卻是立即正色道:“王侍君此言不對,太女正君既然執掌太女後苑,自然也要爲她關心子嗣,照顧侍君。這皇家子嗣乃是大事,王侍君怎能等閒待之,辜負正君的一番美意。”
錦瑟聽得好笑,嘴角甚至有了一點似笑非笑的弧度,這氣度和平靜,讓她這幅易容過的面容也顯出一股與平日不同的大氣:“太女殿下如今已經準我不單單可以不用隨時備召,更再不用來給正君請安,今日過來,也正是爲了告之正君,多謝正君與戚公子的關心。”
她聲落之時,看到眼前的梅若瑾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然而很快又消失在他那端莊溫和的面孔之上。
錦瑟捕捉到了對方這絲微妙的變化,但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再度自然地笑道:“若是正君沒有什麼其他的吩咐,在下這便告退了。”
“你……”饒是戚白鷺休養再好,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坐不住想要斥責她的無禮,然而當他轉頭看到仍是一臉沉靜的梅若瑾,終究還是按捺住了,直到眼睜睜地看著錦瑟走出了正院,忍了又忍,他終於還是打破沉默地對梅若瑾說道:“若瑾,你實在是太縱容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君了,要知道,你纔是正室,便是你再顧忌太女殿下,也不能養虎爲患了。”
梅若瑾卻是看了他一眼:“你太沉不住氣了,這侍君分明是在故意挑起我們的怒氣,好讓我發怒之下處置他。”
“什麼?”戚白鷺有些發怔。
“你莫非看不出來嗎?從我入府開始,我們就從來不在他的眼中……”梅若瑾頓了頓,又道,“而他定然有十足的把握,那就是無論發生任何事,太女殿下都不會懲治他。”
戚白鷺咬咬脣,不甘心地道:“照哥哥這樣說,難道說太女殿下就果真對他如此著迷,我們……就只能是所嫁非人嗎?”
“不是太女要迷戀他一個小小侍君!而是她太忌諱你我身後的外戚世家啊……”
戚白鷺搖搖頭,神色有些迷茫:“我不明白!”
梅若瑾心中暗暗嘆息,他本來不想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他們和前世的自己一樣,自小就處在宅門之中,不懂得何謂帝王無情,何謂天子權術,因此,遇到這樣的事情之時,就缺乏了一定的敏銳度。
就好像前世,素鳴葉隱忍許久,才突然發難,先是梅家的一樁貪贓枉法的事情被逮住證據,鐵證如山,之後又是無數所謂的裡通外國,謀奪叛亂的罪名安了上來,這才讓整個梅家被打的手足無措,無法可想。而戚家衛家的勢力範圍基本上都是在文官之中,壓根無法和女帝抗衡,等梅家一倒,這兩家也同樣樹倒猢猻散。
“你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也沒關係,這些事情,就暫且還是留給我去操心吧。”他沉吟了會兒,淡淡地說道,雖然貌似平靜,但那淡淡語調中所透漏出的冷意,卻還是讓人輕易感受到。
“今夜,我會有辦法讓這個小侍君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