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湘翠收拾好洛荷生的被褥,伺候完他就寢後,便提著燈籠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自從洛荷生等人侍寢了之後,他們的身份自然都不再只是錦瑟的隨身侍從,雖說正式的納君禮儀要回了大周才能去辦,但總歸算是親王的房內(nèi)人了,有了自己可以下榻的精緻院落不說,也被配了貼身服侍的小侍和宮侍,身份自然也不同於一開始的隨侍,而被默認爲(wèi)親王貴侍。
湘翠提著燈籠在碎石路上等了半晌,方纔見到一個君傲宮裝打扮的少年急匆匆地趕來,兩人站在樹下方纔竊竊私語了幾句,湘翠就嚇了一跳險些將手裡的燈籠掉在地上。
洛荷生如今雖然不過是大周親王身邊一個沒名沒分的侍寢貴侍,然而洛家總算是出了當(dāng)朝鳳後的皇親國戚,以他的身份和財力,收買一兩個君傲的宮侍自然不在話下,消息亦比其他爲(wèi)親王侍寢的公子們要靈通許多。
待那君傲的宮侍走了以後,湘翠將自己整理了一番,深吸了口氣,這才轉(zhuǎn)身往洛荷生的小院走了回去。
方纔從君傲的宮侍這裡得知這驚人的消息時,連他都大吃一驚險些失了分寸,錦親王竟然要入贅君傲,娶君傲嫡皇子爲(wèi)王君,這消息實在對公子太重要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公子的牀邊,輕聲問道:“主子睡了嗎?”
過了片刻,湘翠聽到牀簾被掀開的聲音,立即上前將洛荷生攙扶了起來。
燈影照射下,他的眸子帶著慵懶的迷糊水霧,秀氣筆挺的鼻子下紅脣泛著水潤般的色澤:“怎麼了,湘翠?”
湘翠幾乎是有幾分不安和躊躇地開口道:“主子,方纔君傲宮中打探出來的消息說,親王許是要留在君傲了。”
“什麼?”洛荷生頓時花容失色,他面色發(fā)青地盯著湘翠,“這個消息可確實嗎?”
湘翠急忙點頭:“應(yīng)是真的,奴婢剛纔方打聽到的,是十三皇子身邊的宮侍……”
洛荷生起身下牀,不知道怎麼絆了腳踉蹌了幾步,好不容易被湘翠攙扶住站穩(wěn)了卻仍是手腳冰涼,怎麼可能,若親王果真要留在君傲,那麼在君傲這樣的異國,他恐怕就再也得不到大周洛家的半分關(guān)照。從此後,他在君傲永生只能是個毫無背景,地位低下的暖牀小侍,想也知道,君傲皇子怎可能容得下他大周公子成爲(wèi)玉錦瑟身邊的側(cè)君甚至貴侍。
一想到自己堂堂的洛家公子居然也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洛荷生幾乎羞憤難當(dāng),臉色極是難看,好一會,他低啞的聲音傳來,“明日一早,你便悄悄地再去多打聽一些看看。……”
再說君傲皇宮中,這兩日又出了一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來。
君傲女帝最近又新封了一個林美人,這林美人容色雖算不上拔尖,卻是吹得一手好蕭,更會作詞,且身子骨似乎很是不好,十分羞怯,幾乎是風(fēng)一吹就倒的病摸樣,偏生脾性卻還有幾分清傲。女帝日夜笙歌,看慣了歌舞和諂媚邀寵,如今得了個看似外柔內(nèi)剛的,自然覺得新奇,不過寵幸了二十天,就封了他個美人的位分。雖然只是區(qū)區(qū)從七品,僅在最低微的八品“宮人”位分之上,但對一個孃親不過是小縣丞,出身低微的男子來說,已算的是很不一樣的恩寵了。畢竟他進宮不過三兩個月,選秀時也並不出衆(zhòng),如今驟然地脫穎而出,自然跌落了一衆(zhòng)人的眼睛。
當(dāng)然,要成爲(wèi)美人還算得是容易的,可能不能再上一層就難說了。只是原本這君傲女帝就是個朝三暮四的,恩寵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圖個新鮮勁。這在後宮算不得什麼稀奇事,可偏偏這次似有些不一樣,連往日裡從來不會被女帝忘記的隨文君,也被連續(xù)冷落了十幾日。而那新來的林美人不過偶然說了句最喜歡桂花,女帝竟立即將原本賜給隨文君的異國進貢來的一株用整塊白玉雕飾成的桂花盆景轉(zhuǎn)身就搬到了林美人的倚蘭院裡。
這麼一來,後宮表面看似平靜無波,實則不少人都看在眼裡,幸災(zāi)樂禍在心底。隨文君的出身甚至連林美人都比不上,不過是個青樓裡千人坐萬人騎的貨色,仗著一副好皮相和一些邀寵的手段才獨佔恩寵至今,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他也成了被女帝厭棄的角色,不少往日裡早已嫉恨他的顧不上其他,第一個就幸災(zāi)樂禍起來。然而等不及他們想看隨文君的好戲,林美人的母親便被官升三級,一躍而爲(wèi)六品。
這一下,不少人坐不住了,女帝以往再如何寵幸誰人,都不會如此大張旗鼓的榮耀其母家,何況還是無功之下一跳三級,雖然隨文君這樣也曾帝寵不衰,但因出身之故母家無人在朝做高官,就算是被寵上天去也犯不著朝堂。何況女帝早已不理政事許久,故而這次連太女都被驚動了,親自面君,試圖讓她收回成命。
奈何女帝居然不喜太女之言,將他直接趕出了寢宮。
卻說太女素鳴葉,一向爲(wèi)女帝在朝理政,剛正不阿,手段雷霆,早算得是君傲半個君主了。即使是後宮受到寵愛的貴君貴人的親友旁系,他也一貫從不留情,公事公辦,手段不可謂不凌厲,以往也從未見女帝有過半分異議,卻不料這次不過是質(zhì)疑女帝無故封賞的聖旨,卻引得女帝大怒,直接在寢宮內(nèi)當(dāng)著林美人的面對他翻臉申斥:“究竟君傲的女帝是朕還是你?”
此話實是誅心,素鳴葉在堂上對待百官和君傲君臣再如何凌厲,對待自己的親身母皇卻絕不敢過於違逆,而柔弱的林美人當(dāng)場似是也被嚇著了,竟然哭倒在地上也懇求女帝收回成命,以免引得太女與女帝生分,把所有的事都說成是自己的罪過,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十分不忍,直接昏闕了過去,如此又引得女帝一陣憐惜,連素鳴葉都不得不承認這林美人以退爲(wèi)進的手段著實厲害。
而對於這件事,最終連鳳後也不敢過於干涉,他雖然是一國鳳後,可爲(wèi)了避嫌被人說外戚亂政,也不過是沾親帶故的有那麼一兩個親戚在朝爲(wèi)官,基本只是虛職無實權(quán)的。更何況後宮不可干政,他怎能置喙女帝封賜地方官員呢?
“這是自然,如今就算是那君傲的第一美人隨貴君都不能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了。”幾個小宮人閒下來的時候便躲在牆角里開始嚼起了舌根。
“可不是嗎?林美人如今可是風(fēng)頭正勁呢,卻不知道能風(fēng)光幾日。”有人搖搖頭道。
“那可就說不得了,不過聽說,陛下還有意將林美人的親弟弟許配給大周親王爲(wèi)側(cè)室呢。這一下,林家可算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一聲低低的驚呼聲傳來,而真正被他們談?wù)摰降恼饔皴\瑟卻彷彿看似無意的路過。
“湘翠,怎麼不去服侍洛貴侍而在這裡偷懶呢?”聲音自他的身後傳來,讓湘翠小小的驚了一下。
回頭看向錦瑟假扮的王允兒,從他的角度看來,這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雖然只是淡笑而隨意地看著自己,雙目中卻隱隱閃動著一種常人難以察覺的深沉,似乎早已把自己看透了。
“是……奴馬上就去。”他不敢多想,急急忙忙地起身福了福。
剛剛走出幾步,卻又聽到那叫王允兒的少年對他喚道:“這裡畢竟是君傲,遇事還是沉住氣,少問多做的好,以免讓洛貴侍煩心,你說呢”
湘翠想分辨幾句,卻只看到眼前的少年目光平直明淨(jìng),嘴角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卻無端的讓人覺得有幾分上位者的貴氣威嚴(yán),一時間什麼託詞都說不出口來了,只能低頭諾諾應(yīng)了、
錦瑟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再看看一旁早已散去的宮人,不由地嘆了口氣,在君傲宮中待得越久,她就越不想回複本來身份了,那個假親王給她惹得麻煩實在是一樁接一樁,不過,也幸好她留下了,先前已經(jīng)鑄成的大錯無法補救,如今再有的事情,她可絕對要阻止下去。又娶一個林家公子?回去可怎麼和素衣交代啊。
想到這裡,她決定親自去見素鳴葉,就算是爲(wèi)了君傲,這小子應(yīng)該也想找個兩全其美的方法讓自己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鼗卮笾馨伞?
而在錦瑟滿心愁著如何脫身的時候,她當(dāng)然還不知道自己的二姐已經(jīng)給她派了不少幫手來助她一臂之力了。而與此同時,洛荷生、姚清清以及柳侍玉幾人之間也並不平靜。
自錦親王寵幸了他們?nèi)酥幔m說可算是雨露均沾,可這裡畢竟是君傲遠離孃家之地,論身份,他們也未必高出身邊的其他大周宮侍多少,既然有湘翠之流一心爲(wèi)自己的主子打探消息的忠心奴才,自然也有那些指望著能借機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心機之輩。
這一夜,柳侍玉又被傳召至了內(nèi)室侍寢,單論姿色,他或許還不能勝過洛荷生這樣的貴氣世家公子,但卻仍不缺少讓人一見傾心的本錢。畢竟能被重重宮選挑出來的必然也算是頭等的人才,以容貌來說,他的膚色白皙透著晶瑩,柳眉杏眼清悠悠如同兩泓泉水,體態(tài)風(fēng)韻如芝蘭玉樹,而以才學(xué)來說,柳侍玉也具有名門閨男的一切要素,琴棋書畫也算門門拿得起,然而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個極善於察言觀色,並且不驕不躁之人,沉穩(wěn)持重,有著一份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深沉,很懂得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而不該說話的時候一個字也不會吐露,這或許也同他本身的世家教養(yǎng)有關(guān),柳家雖不是豪門但也算是門風(fēng)嚴(yán)謹(jǐn)?shù)牡胤绞兰遥邑斎f貫不說,孃親更是一方爲(wèi)官,而他本身並非是嫡子,從小過繼給了正室教養(yǎng),不是親生父親身邊長大,自然很懂得謹(jǐn)言慎行的道理,輕易不會行差踏錯半分,這樣的性格若是入宮,雖然未必一定能深受隆寵,但至少能讓人覺得善解人意,知情識趣。也因此,假親王對他也少不得也是有幾分喜愛的。
入得室內(nèi),柳侍玉看來和平日裡並沒有什麼不同,一襲侍寢時穿的淡紅色貼身內(nèi)衫,眉如遠山,雙眸秋水,眉心一點胭脂記,說不盡的端莊秀麗。正要慣常和平日一樣服侍假親王更衣時,門外卻偏巧傳來了他身邊小侍綠意的聲音:“奴給親王,柳公子送來了茶點。”
柳侍玉看了眼假親王的神色,平聲道:“進來吧。”
於是那小侍婷婷嫋嫋地走了進來,柳侍玉只略略擡頭看了一眼,便微微揚起嘴角無聲地笑了笑。
今日的綠意裝扮的十分漂亮!至少,要比往日漂亮七八分。其實他頭上不過幾只珍珠花簪,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用的名貴布料,但在別具匠心的巧手下,這些平常之物卻讓人眼前一亮,而一身月白色的夾襖小緞,更越發(fā)襯得他臉色白淨(jìng),看來這小侍是早聽聞了親王喜歡素淨(jìng)雅緻,故而特特爲(wèi)細心打扮了一番。
“奴給親王請安。”進門後放置好茶水,他便輕輕地福了下去,一舉一動十分的賞心悅目,說話時更擡頭嬌羞無限的看了假親王一眼,極有風(fēng)情,連假親王都忍不住微微一怔,多注目了他幾分。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綠意。‘春/色如錦綠意濃’的綠意。”他還特地說了句錦瑟以前所做的詩句應(yīng)景,本以爲(wèi)她會誇讚幾句,然而假親王卻只是點點頭,含笑道,“唔,本王記住了,你下去吧。”
綠意掩下心頭一絲失落,轉(zhuǎn)而更爲(wèi)竊喜,親王能記住自己的名字便足夠了,畢竟不能心急。
柳侍玉卻微不可見的笑了笑,渾似毫不在意,這個綠意自從在他侍寢被分派來到他身邊後,都裝扮的十分樸素,行事也十分的本分,想來也是爲(wèi)了等今天吧。
看了一眼此時親王饒有興味的眼神,然後不知道怎麼的,柳侍玉的腦中忽然又竄出了一個念頭:總覺得親王有些變了,和多日前不同了。
還記得初見時,洛荷生與他們也曾細心裝扮,一路上更細心服侍,卻也從不見親王對他們有半分親近,倒始終恪守著禮儀,溫和而又疏遠,連多看一眼也不曾。便是那看似被她青眼相加的華卿,其實也不過維持著表面功夫罷了,在大家族裡長大的柳侍玉很有一番見微知著的本事。哪曾像如今這般,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姿色爾爾的小侍就能得她的幾眼注目?
只是接下去柳侍玉也來不及深想,便依著親王的要求,褪去了衣衫盡心盡意地服侍了起來。
芙蓉帳內(nèi),他被予取予求,由著對方在他身上發(fā)泄著盡力配合著,一直到親王疲憊不堪,沉沉睡去,方纔放下心神,隨即也側(cè)躺在一旁,輕輕擦了擦汗。或許是親王實在太累了,也或許是非常滿意柳侍玉的貼心貼意,今夜的錦親王竟沒有和慣常一般讓他們侍寢過後便立即回房,而是留著他歇在了枕邊,畢竟柳侍玉相比洛荷生和姚清清的一心邀寵顯得寡言很多,這樣一來也不會讓假親王覺得有過大的壓力從而擔(dān)心自己露陷。
忍住渾身痠痛,柳侍玉看著身邊睡去的親王卻是微微地皺了皺眉,正如他能感覺到現(xiàn)在親王的改變,自然也能體會到先前親王的與衆(zhòng)不同。過去的他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錦瑟那從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皇家貴氣,以及似有似無的氣場。
皇族貴氣這種東西說起來玄乎,其實也就是一種感覺,一種個人魅力。一個身在皇家的人,總有一種天生的自信,舉止間也會不由自主地帶著點這樣的天生傲氣,引得別人不得不注意她。
心頭的一絲懷疑開始漸漸地擴大了起來,直到親王漸漸地陷入沉睡,他方纔小心翼翼地側(cè)身,用極細微的不引人注意的動作靠近她的臉頰耳根處,以食指輕輕地摩挲了起來。及至他在某處摸到了一層難以教人察覺的細微的凹凸,柳侍玉驟然屏住了呼吸。
他輕輕地從頸部,慢慢地撕開了一小塊薄如蟬翼的物事,只這半片指甲蓋大小,便已經(jīng)讓他如遭雷擊,電閃雷鳴間心頭閃過無數(shù)的念頭,臉色也慘白起來。他雖然是閨房公子不知世事,卻也明白什麼樣的東西可以讓一個人改頭換面。
正值此時,假親王也忽然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原來柳侍玉的動作雖然輕微,終究卻還是能驚動警覺心甚高的高手,她睜開眼的瞬間,已經(jīng)伸出一隻手直接掐住了柳侍玉的脖子。
只一瞬間,就有無數(shù)念頭閃過這個柳家公子的腦海,然而他只是緩緩地展開一抹略有羞澀與惶恐的笑顏柔聲道:“親王恕罪,侍玉可是吵醒了親王。”
微瞇起眼,那假親王只憑感覺也知道臉上的易容物事仍是安然無恙。再觀柳侍玉的臉上,神色間除了不安外並無其他。
“你方纔在做什麼?”她冷凝著聲音問道,三分殺氣不經(jīng)意地便流露了出來,柳侍玉毫不懷疑自己只要有半分的遲疑,眼前的女人會立即殺人滅口。
好像是沒有注意到親王的手正掐著他,柳侍玉輕咬下脣,臉色似微有泛紅,身子細微地動了一下,周身的薄被立即滑了下去而露出胸前的大好春色,兩人方纔顛鸞倒鳳過,此時仍然不著寸縷地緊貼在一起,再加上柳侍玉這般的大家公子皮膚嫩滑,此情此景與他細微的貼身摩擦,不得不說讓這個假親王也有點血氣上涌的感覺。
“侍玉是見親王睡得熟了,想爲(wèi)親王蓋實了被子以免著涼,豈料還是驚擾了親王……”話到最後,語音減小,但那微微顫抖試圖邀寵的模樣還是連假親王都被騙過了,疑惑自己是否多心了,那手自然也漸漸地鬆了開來。
不過爲(wèi)了以防萬一,她還是起了身來,冷冷道:“本王說過不喜邀寵的內(nèi)侍,你是忘了嗎?今夜不需你服侍了,讓你的小侍綠意進來吧。”
所幸柳侍玉是個極懂得察言觀色的厲害角色,此時此刻,若他有一絲慶幸而忙不迭退身離開,只怕這個假親王就會直接將他殺了,畢竟對假親王來說雖然事後的料理會有些麻煩,不過總好過她的秘密被揭穿。
只見柳侍玉在聞聽此話後渾身都顫抖起來,眸子裡更是朦朧的含上了淚意,起身跪在了地上:“親王是不喜歡侍玉了嗎?侍玉以後再不敢了,求親王不要冷落侍玉。”
“退下,不要再讓本王說第二遍!”假親王依舊不假辭色的喝道,不過那殺意卻已經(jīng)去了□□分了。
“……是……”帶著極其不甘不願甚至不知所措的神情,柳侍玉穿上衫子,退出了房門,然而他的心底卻並沒有真正地鬆一口氣。這殺生之禍算是被他避過了,然而他的名節(jié)也早已盡毀……
一時間,周身冷嗖嗖的涼氣從腳底直竄了上來。及至他回了房,看到綠意迎將上來,更是眸光一閃,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而一臉喜色的綠意此時也已經(jīng)得到了親王派來的侍從傳召,還能迎上來也不過是心癢難耐地等著自家的主子回來,便預(yù)備著去攀高枝了。
看到他此時渾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得意洋洋的神情,柳侍玉微微苦笑了一下,在他臨出門前喚了一聲:“綠意,你當(dāng)真要去嗎?難道你就這樣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嗎?”
有些話他不能說的太明,只盼綠意自己能體諒自己的苦心,雖然剛被分派爲(wèi)自己的小侍就勾引親王已經(jīng)算得是背主不忠,可柳侍玉自身並非是個心狠之人,然而今夜這樣的秘密,他卻不能,也不敢對綠意明言,可但凡有一絲希望,他都還是會拉他一把,即使眼前的這個小侍心比天高。
見柳侍玉想攔住自己求得富貴,綠意不屑地嘴角一彎:“主子,綠意知道您心裡不痛快,可如今是在君傲,不比大周,主子除了出身比綠意高些,其他也沒有什麼不同。如今綠意身爲(wèi)您身邊的人能去伺候親王,日後即使入了府自然也是兄弟,互相關(guān)照有什麼不好,主子自己求得了富貴,莫非還要阻攔別人嗎?如今既是親王傳召,奴也不能不從不是?主子就還是安心在這裡歇著吧,綠意日後只怕也沒有機會再伺候公子了。”
言罷扭了扭腰,只得意地一笑,也不多言便隨著傳召的宮人去了。
柳侍玉見他去意已決,自覺也再說不了什麼,只得微微一嘆,隨他去了,復(fù)又想到洛荷生與姚清清,不由地又神色複雜了幾分。
他自小就是個心志堅定之人,如斯大事?lián)Q做平常公子,只怕早就亂了分寸乃至尋死覓活了,於他卻是更多了一層思量,如今自己破了身子也罷了,只怕日後事情捅破傳了出去後,連同自己的孃家父族也要受到自己名聲的牽連。
如這樣的醜事,皇家自然要遮蓋的,屆時自己也是逃不過一死。
想到此處,再遙望窗外更深露重,只覺得滿心的愁苦泛了上來,卻又根本不可能找人分解一二,只得獨坐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