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好容易已經(jīng)回到王府忙著壓驚的錦瑟還壓根不知道無數(shù)人正在背地裡算計她的終身。
她懶懶地躺倒在椅上,長吁了一口鬱氣,慶幸著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天知道她壓抑得是多辛苦,以兩世累計活過的年齡來算,她都可以算是活過五十的人了。
雖然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只有二十多歲,可也算得是個不折不扣的成年人,別說讓她這樣對著一堆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們,光是想象著要娶一個這樣的回家,她就滿心的罪惡感。
她這到底算是當(dāng)媽還是當(dāng)老婆呀。
想當(dāng)年她即使活在現(xiàn)代,也是個異常乖巧聽話的主,從沒有什麼讓父母操心的早戀問題,或者也可說是朋友嘴裡的沒開竅的傢伙。認(rèn)真地讀書,畢業(yè),工作。還沒來得及把心思繞到男女之事上轉(zhuǎn)轉(zhuǎn),就因著一場意外轉(zhuǎn)世重生了,一個連男人的手都沒拉過一回的女人,居然會被丟到一個女尊男卑的世界,也不知道是老天厚愛她,還是想耍她。
論書,她讀的是不少,可是論男女之事,說白了根本就是個一竅不通的主。
回想她以錦瑟的身份活到十三歲時,根本不知道所謂的皇女成人禮便是□□,也因此當(dāng)她回宮看到三個脫得光溜溜的俊美公子正躺在自家寢宮的牀上忐忑不安地等著她所謂的寵幸時,她毫不意外地做了件日後被所有皇室姐妹們恥笑的事情。
那後來名滿天下的錦王爺當(dāng)時竟毫無風(fēng)度地大叫了一聲,即刻奪門而出。
甚至因爲(wèi)逃得太匆忙,還在出門時摔了個大跟頭,在牀上足足修養(yǎng)了十天。
錦瑟其實是條件反射,以爲(wèi)自己遇到了色狼,但先帝對外則宣稱錦王爺身子孱弱,大病了一場,錦瑟這才躲過了一劫。
當(dāng)然,這些宮中秘聞秦嵐將軍是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想得到了,否則她也不會把錦瑟想得那麼高尚,十成十的坐懷不亂柳下惠。
“君紊,你說我若是一輩子不娶夫會怎樣?”
錦瑟完全是喃喃地自言自語,但是君紊就站在她的身後,自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聰明地沒有接話,而是維持沉默。
以他這些日子以來對錦瑟的觀察來看,他正漸漸地在掌握錦瑟的喜好,性情,也因此,他很清楚錦瑟此時,完全是去了秦府後的有感而發(fā)。
看來她被瑞皇子拉去秦府去見其他公子的經(jīng)歷,並不怎麼愉快。也壓根沒有半點蝶入花叢的自得之情。君紊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錦王爺這種心態(tài),卻知道她這樣的女子,也算得是大周國的一絕了,也難怪皇上時不時地要派御醫(yī)來替王爺把脈,甚至賞了無數(shù)的補(bǔ)品,也不怕她虛不受補(bǔ)。若是第一次侍寢的人,只怕少不得要多費(fèi)些心思,還得顧著她的身子,絕不能一味求寵。
——顯然,君紊也是個容易想歪的人。
錦瑟煩躁地起身,來回地踱著步:“也罷,若不給本王安生日子過,本王便離家出走?;蛘叱黾遥瑢Γ蟛涣宋页黾胰ァ!彼@麼一說,倒覺得心理舒坦了些。
她因爲(wèi)身邊沒了小青,便也只有君紊這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了,偶爾有時候,也會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真實想法。
當(dāng)然,這也是因爲(wèi)君紊一直以來的表現(xiàn)良好,讓她忘記了他其實也是個男子,甚至也是個想要替她瞭解清白人生的男子。
“君紊!”
“在?!本蛇@時方纔應(yīng)了一聲。作爲(wèi)一個久經(jīng)□□的宮侍,他顯然很清楚什麼時候該答,什麼時候不該接話。
“你今年幾歲了?”
錦王爺甚少問他自身的事情,君紊於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開始成功地跨出了第一步。
但他是個極聰明穩(wěn)重的男兒,一點亦不喜形於色。
“十八?!?
錦瑟嘆道:“十八了?可一點都看不出啊。”
的確,君紊的沉穩(wěn)氣質(zhì)與簡素裝扮是不符合他該有的年紀(jì)的。
錦瑟沒有想到的是,君紊這樣的宮侍原本就是個極容易按照主子的喜好而改變自己的男兒,他們不像那些大家公子,受盡呵呼長大,亦不是平常人家不解世事的小家碧玉型男兒。
他們自被賣進(jìn)選進(jìn)宮的那日開始,便只有一個目的而存在,取悅主人,順從,並且……在服侍她們後獲得自己在這世上活下去的一席之地。
若是錦瑟是個好色之人,君紊自會顯露自己嬌媚誘惑的一面,若錦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君紊也會懂得使自己變得楚楚可憐,使人憐愛。
不過雖然錦瑟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君紊卻仍需要費(fèi)盡心思。
“你將來可有什麼打算沒有?”
君紊答得很是平靜:“伺候好王爺,聽從王爺?shù)姆愿??!?
他答的本是常理,好在語調(diào)平和,沒有任何波動,也因此,君紊的意思和錦瑟的理解完全便不是一回事了。君紊的“伺候”自然包括日後的方方面面的所有一切,錦瑟的理解,不過只是他會和小青一樣,管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罷了。
“我這其實沒這麼多規(guī)矩,只怕你日夜在我身邊也會耽誤了你,日後你若是遇到可心的人,或是有什麼打算,別忘記告訴我,我自會爲(wèi)你作主?!?
若是換成了尋常的男子,此時少不得要驚慌失措,跪下大哭一聲:主子您不要我了,我是主子您的人,一輩子伺候您,哪也不去。
然而君紊又怎麼是普通的小廝,他很明白,王爺那話不過是隨口一說,甚至是抱著好意爲(wèi)他打算。
錦王爺是個無心的人,無心自便無情,這樣的人最是難接近,然而,卻也最乾淨(jìng)而青澀。
這世上無意中被她傷過的男子,只怕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更可惜的是,不少人被她傷了,她還絲毫不覺,然而也正因此,君紊知道自己不能以平常男兒的態(tài)度應(yīng)對。
對這樣的女子來說,第一個能成功沾光的,準(zhǔn)是近水樓臺的人,所以君紊不但不擔(dān)心,反而心理很有把握。
於是,他仍然是不動聲色地答道:“多謝王爺關(guān)心?!?
錦瑟又問道:“你以前在宮裡是做什麼的?!?
君紊頓了頓,似是沒有想到錦瑟會問這個
“君紊不過是個被□□出來宮內(nèi)低等的奴才罷了?!?
他們這些少年,都是因著長得有了些資色,纔會特別被公公麼麼們選出來嚴(yán)厲□□,說不上誰比誰高尚。宮裡除了貴妃王君們,什麼男子都是最低賤的。只是爲(wèi)了伺候帝位上的那一個人而已。
“□□?”錦瑟這句話只不過是無心一問。
君紊答道:“是的,□□承歡之術(shù)?!?
錦瑟被自己嗆了一下,尷尬道:“承歡之術(shù)?”
君紊低著頭,沒有回答。
錦瑟想了想,忽然想到無論是什麼封建社會,到哪裡都是一羣這樣的人最可憐。
語意中便流露出了幾分憐惜:“你也是不容易啊?!?
君紊心頭一動,剋制住了自己,依舊神色如常。
“你放心,如今你既被分到了我的府中,我自不會干涉你,甚至把你當(dāng)奴才玩物看待?!?
錦瑟這句話倒確是出於真心,而君紊等的,亦也是這樣一個機(jī)會。
他第一次擡頭,開始正視錦瑟,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要求。
“那君紊可否請王爺教習(xí)寫字讀書?”
要接近這樣一個王爺,靠的不能是容貌,不能是才情,不能是承歡之術(shù),更不能是媚態(tài)橫生的誘惑手段。只能是一步步地,由接受,到習(xí)慣,再慢慢地在王爺面前佔有一席之地。
終有一日,水能穿石,而這功夫,也絕不會白花。
君紊,正在緩緩地邁出他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