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剛被封爲(wèi)親王的錦瑟終於遵從聖旨,以一身正裝,隨著浩浩蕩蕩迎親隊伍去秦林兩家接人。
既然是皇家女,又剛被封爲(wèi)統(tǒng)領(lǐng)三十萬軍權(quán)的親王,來賀喜送禮的人自然如潮水般,幾乎快要踏破了錦王府。劉忠也是樂得合不攏嘴,想著一直冷清清的王府如今終於可以有個王君來理事了,而不是孤零零地看著王爺一個人清冷度日,不由欣慰地直笑。連許久未曾出現(xiàn)的小青也前來湊熱鬧,當(dāng)然,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替她家的主子擋酒,畢竟錦瑟的酒量有多差,也只有她這個自小到大的貼身內(nèi)寵才清楚了。
不管怎麼說,今日可是錦瑟的大日子,誰敢搗亂破壞她家王爺?shù)亩捶炕T,她小青絕對是遇神殺神,遇魔除魔。
當(dāng)然……說的還是嚴(yán)重了點。事實上沒有人會不識相地在今兒個開玩笑,何況,她還是在同時娶了兩個京都內(nèi)最爲(wèi)世家顯赫的貴公子,就算得罪得起錦親王也得罪不起秦林兩家啊。
當(dāng)盛裝打扮的錦瑟出現(xiàn)在秦家林家的時候,別說兩個少年郎了,就連兩家小廝甚至路人都已經(jīng)爲(wèi)之傾倒。在去兩家的路上,她已經(jīng)受了無數(shù)的哭喊聲,弄得她險些以爲(wèi)自己是在出殯,不少公子朝她拋來的絹帕上還沾染著眼淚,即使今日是她錦王的大婚之日。
今日的錦王爺,不,如今該稱呼爲(wèi)錦親王了,一身黑金絲邊的邊紅色貴族錦衣,領(lǐng)襟處繡有金絲花草圖案,腰纏銀線織就的龍鳳圖騰的黑色腰帶,在身前折了兩折,拖曳到袍擺,色如流彩歸霞,不同於與她往日裡的樸素之風(fēng),顯得張揚絢爛之極,青絲挽成高髻,束以玉家皇女獨有親王才能佩戴的金邊飾黑冠,繡著精緻花紋的黑色髮帶系在頜下,既精美華麗又簡單利落,以至於沒有人發(fā)現(xiàn)此時大周第一的美人錦王爺正因爲(wèi)整夜失眠而神情呆滯,雙眼迷濛。只覺得她貴氣逼人,卻又不失玉樹臨風(fēng),明珠映日,俊雅風(fēng)流。
眼看著身邊所有人都比她這個主角都更加興奮,錦瑟不由苦笑,她失眠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作爲(wèi)一個女人,一個成年的正常女性,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界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
對眼前即將要和兩個比她小上將近十歲的幼齒少年結(jié)婚的事實,她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而君紊則因爲(wèi)被女帝下旨封爲(wèi)六品侍君,以至於在她回京以後也是一面都沒見到,照理這個位置在普通官宦人家一般是屬於較爲(wèi)低等的妾室品級,然而能嫁入親王府也算是讓人趨之若鶩的了,羨煞了一票與他一同被賜入錦王府的美姬們,只不過按照皇家的規(guī)矩,在正側(cè)室入門的期間,所有於側(cè)室以下的侍君在一個月內(nèi)都不可於皇女房中侍寢,這也是皇族對於正君的尊重。
以至於錦瑟接連數(shù)日都未曾見到君紊而很不習(xí)慣,乍然聽到原因的時候她還在心中感嘆,一下娶了三個,還談什麼尊重?簡直是掩耳盜鈴。
一路上身後的兩個花轎緩緩而行,滿地的紅綢與無數(shù)正裝宮侍與御林軍的先行向整個大周國盡顯了這場皇族婚禮的氣派。
而騎在馬上的錦瑟卻頗感無奈,上輩子,她恐怕是連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另一個時空騎在白馬上娶兩個少年回家。不由只覺得好笑,也因此此時的錦瑟並無尋常新娘那般欣喜或者激動地神情,反而波瀾不驚,面色平靜得甚至還有些憂鬱,當(dāng)然,沒有人會以爲(wèi)她真的憂鬱,畢竟她摘得的可是京都兩大名門公子啊,更何況再如何冷靜的女子都會在大婚之日流露出些許欣喜之態(tài)。於是,如此的她看在世人眼裡卻又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個高貴沉靜的評價。
與錦瑟此時無可奈何被趕鴨子上架的心境不同,坐在紅轎中的兩個新人則難抑忐忑不安之情。
從出秦家開始便一直緊張的手心出汗的若臨始終咬著下脣,剋制著自己想要擡頭看看妻主的心情。事實上不用去看,坐在轎中的他也能聽見兩旁的街邊別家公子的呼喊聲。幾乎可以想象的出今日的她必定也如往日一般的瑩瑩流輝,澤照熠熠,而他,自然已經(jīng)成爲(wèi)了世人豔羨的焦點。
嫣兒始終陪著自家的公子,皇族的婚禮不比尋常人家,轎中佈置的格外華麗而寬敞,以數(shù)匹等高的白馬配著兩旁無數(shù)陪嫁的林家小廝,這是貴族的規(guī)矩與氣派,越是豪門,陪嫁的小廝便越多,至於妻主要不要,則另當(dāng)別論。
而作爲(wèi)公子的貼身小侍,他自然也順理成章地成爲(wèi)了他未來妻主的房內(nèi)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得侍寢,自然也可以飛上枝頭。憶及方纔上轎前的驚鴻一瞥,也不由的心頭直跳,今日亦也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大周錦親王,如傳說中一般的溫和儒雅,平易近人,她的眼神不帶任何輕視與高傲,哪怕是看向身份最低賤的轎伕甚至路邊的賣菜農(nóng)婦。然而他也清楚地明白到,以自己的身份是絕不可能有任何奢望的,秦家待他不薄,他也不願讓自家的少爺難過。也因此,充分地意識到自己的本份後,嫣兒對自己的未來並沒有帶上什麼幻想。
而此時盛裝打扮的林素衣則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他雖與若臨相比要沉靜很多,然而畢竟也是尚未出閣的少年郎,總還是禁不住有些手足無措。這些時日來他雖居府中寸步未出,卻沒有一日安心愜意,分別數(shù)日,她的一舉一動早已在腦海裡烙印。直到知道錦瑟回京的消息,方纔真正地放下心來,以至於只有他的貼身小廝墨兒才知道這些天自家公子雖然面上波瀾不驚,身子著實是清瘦了不少。
雖說林素衣乃是側(cè)君,然而考慮到兩家皆是大周朝的豪門旺族,故而放在同一日大婚以安撫林家,畢竟林家比之秦家亦是絲毫不遜,而秦嵐也明白這一點,故而秦家對於同一日行禮並無意見,畢竟佔了主位的還是自家的兒子。
“請新人下轎!”
錦王府前,兩個少年被攙扶著款款步下轎子。錦瑟如今已是親王,本來身爲(wèi)玉家皇女身份就不同於普通的貴族,也因此身邊自有喜娘替她引領(lǐng)兩個新人,而她則直接正步走過滿是紅綢布置的一片紅豔豔的庭院與正廳,一眼都未曾朝身後兩個紅衣的美少年看去。
“吉時到!請親王及兩位王君行禮!”
錦瑟微微一凜,不管再怎麼不甘願,今日的大禮要像模像樣地做掉,畢竟秦林兩家都是大周的重臣,安瀾倚重的兩個貴族,輕易得罪不得。
女尊世界女子是不可輕易下跪的,也因此不存在新娘下跪拜公婆的規(guī)矩,至多就是彎一下腰。而錦瑟是玉家女子如今更被封爲(wèi)親王,品級早已在秦林兩家之上,自然更不可能行什麼禮,因此所謂的禮也只是和兩位王君互拜一下,同時當(dāng)堂亦有宮侍上前以紅綢覆蓋的盤子遞送交杯酒。
錦瑟先與正君,隨即是側(cè)君喝完交杯酒,然後自有貼身小侍將秦家與林家公子分別扶入各自的新房,如此便算禮成。
而接下去,便是喜宴了,由於賓客衆(zhòng)多,這流水宴從寬敞的正廳直接擺到了大堂乃至正院,甚至爲(wèi)了助興,劉忠還請來了戲班,安排了不少的歌舞表演,務(wù)求讓玉家的一票王爺和滿朝的皇親貴胄都可盡興。
當(dāng)然,更深層次的用意也是爲(wèi)了讓她們玩的高興了,喝的高興了,就不至於去打擾王爺?shù)拇合耍@番用心真可謂良苦啊。而錦瑟則一直坐在主位上,接受著來自各方的敬酒,一開始基本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讓親王淺嘗即止,然後恭賀聲不絕於耳。直到不少人發(fā)現(xiàn)錦親王彷彿屁股上生了釘子一般一直巍然不動沒有離開宴席的意思時,都開始紛紛嚷著錦親王不必親自在席相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畢竟不少人都是暗地裡被安瀾下了旨意的,再加上一衆(zhòng)王爺?shù)耐评T與起鬨。
於是錦瑟成了大周史上第一個喝了不到兩杯酒飯也沒吃到幾口便被陪客催著入洞房的新娘。
此時正君的新房內(nèi),秦若臨的視線正被紅彤彤的蓋頭覆著,眼前只能看見一片朦朧的暈染,倒也恰到好處的沒讓人看出他的不安。
喜公安置完了衆(zhòng)人,伺候著若臨安置完了之後,也清楚新娘一般都要花費一些時間應(yīng)付席間的客人,因而他對著秦若臨賀喜之後便道:“王君若是餓了渴了不妨先用些點心,親王想必一時半刻也趕不過來,也別累壞了身子。”
若臨不語,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示意一旁的嫣兒送上了喜錢,喜公於是樂呵呵地拿了退了下去,臨去前交給了嫣兒幾個蓮子,吩咐他壓在枕下,說道:“這是好兆頭,預(yù)祝公子多子多福,可千萬別掃走,老生在這裡就先預(yù)祝公子與親王往後都能和和美美,吉祥如意。”
嫣兒笑著看了眼自家公子,笑道:“那嫣兒就替公子壓到枕下吧。”
若臨畢竟是個半大的孩子,何況又本性靦腆,不由羞紅了臉沒有答話。
一旁的乳公則一臉鄭重地問道:“公子可曾記好了老奴先前的話?今兒個可是大日子,頭一遭服侍妻主,少不得要受些苦累,熬了過去便好了,往後便是好日子了。”乳公其實是以這個世界的經(jīng)驗在諄諄教導(dǎo),在大周,初夜對男子來說可說是大事,貴族的女兒家往往十三便已行成人禮,娶正夫前少說也有了三四房內(nèi)寵了,行房之事可說是食髓知味,駕輕就熟了,而新嫁的少年則不然,於是往往在初夜時便少不得被那些不知輕重的妻主弄得死去活來,也因此,大部分的男兒家都不得不咬牙熬過這一段。而秦若臨的乳公說的話也自然是爲(wèi)了防範(fàn)未然,雖說是爲(wèi)他出閣嫁得好而高興,然而自家的小主子這嬌滴滴的身子骨,只怕今夜也是不容易過得了。
只是乳公這番話一說,讓秦若臨的臉更紅了,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才說了沒兩句,便聽見前廳有侍從喊道,錦親王到!一時間不由有些錯愕,又驚又慌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乳公與一些侍從倒是喜上眉梢,以爲(wèi)錦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秦若臨,故而丟下滿席的賓客一早便趕了過來。
這誤會疊加誤會的,就造成了人人都掩著嘴偷偷笑了起來。唯有秦若臨,緊張地雙手不停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請親王揭蓋!”一個小廝走到入房的錦瑟正前,雙手高舉著盤子,內(nèi)裡放著一跟雕花的形狀的金秤桿,錦瑟猶豫了片刻,便拿了起來。走到了若臨的面前。
交杯酒已是喝過了,剩下的無非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儀式,她有些頭痛地?fù)]揮手,溫和道:“你們退下吧!”
一旁的嫣兒一怔,錦瑟又道:“都忙活了大半日了,也該累了,早些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就可以了。”衆(zhòng)人這纔回過神來,不由恭敬地福了福,退了下去。待嫣兒把外廳的門都關(guān)上的時候,錦瑟終於舒了口氣。
她放下手中的秤桿,直接走到秦若臨的面前,用手將他的蓋頭揭了起來。
眼前的少年,膚色白皙凝脂,五官清秀而精緻,兩頰與脣上輕點了些胭脂,倒是襯出了幾分嬌豔。事實上若臨的容貌姿色是標(biāo)準(zhǔn)的小家碧玉型,典雅而溫潤。
而在他被錦瑟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他也同樣正對上了錦瑟那雙美如秋月的明眸,似霧似雨,朦朦朧朧,只覺得彷彿被吸了進(jìn)去,倒說不出話來。
“累了吧!”錦瑟問道,若臨還未及說什麼,便忽然覺得頭上一輕,錦瑟不單拿下了他的紅蓋頭,更直接取下了他頭上的鳳冠,那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渲橛耵ⅲ僬f也有好幾斤重了。
秦若臨這才明白她是在照顧自己,不由細(xì)弱蚊蠅地低低應(yīng)了聲:“不累!”
錦瑟豎起耳朵這才聽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不由笑了笑:“不用那麼緊張,我由不會吃了你。”
說完她自己怔了怔,隨即頭痛地?fù)崃藫犷~,說的好像她是大灰狼似的,是啊,任誰處在這種本末倒置的位置上都會有些混亂。
“你叫……若臨是嗎?”
“是……”
“若臨……”錦瑟躊躇了半晌,又道,“今日雖說是你我成親的日子,然而在那之前,我們也只見過一面而已。”
若臨依舊微微側(cè)著頭不敢看她,他只是那樣靜靜地聽著。
她嘆了口氣:“在我面前不必那麼拘謹(jǐn),若臨,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在我眼裡,就如同弟弟一般,我不會欺負(fù)你的。”
無疑地,錦瑟有些自以爲(wèi)是,她以爲(wèi)眼前的大婚只是一場封建社會裡再正常不過的政治婚姻,對方必定是緊張的,害怕的,甚至只是一個封建社會的犧牲品,單純的尊從父母之命而已。
而她更不會想到的是,此時在新房裡說這句話,起到的壓根就是反效果。
就如同在男尊世界裡一個男子含情脈脈地說另一個女子說,好妹妹,別怕,哥哥不會弄疼你的,是一樣的含義。
所以眼前的若臨並不會知道錦瑟此時心理的百轉(zhuǎn)千回,他只覺得她聲音清潤如細(xì)雨,神態(tài)高雅而禮儀周全,透出一種王族世家女子所固有的清貴,讓人挑不出瑕疵。他只以爲(wèi)她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即將經(jīng)歷的洞房之夜。不由的心理又多了幾分愛慕,只覺得自己的妻主真是天下最溫柔的女子,於是對著她羞澀地笑了笑,低聲道:“妻主說什麼,若臨就做什麼……”
錦瑟看他這般模樣,以爲(wèi)他仍有所顧忌。卻也放心了不少,眼前,畢竟是一個比她小上近十歲的美少年,說實話,她看著他也完全沒有什麼惡感,畢竟在經(jīng)歷了那麼些令人抓狂的男子們以後,她忽然覺得這些乖乖牌少年也是蠻不錯的,至少……讓她沒有壓迫感。
她一放鬆就覺得隨意了不少,直接坐到他的身旁,揉了揉他的頭髮:“什麼我說什麼,你做就什麼啊,傻瓜,我能對你做什麼啊,你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傢伙,今天折騰一天你不累麼……早些休息知道麼?”
若臨傻傻地看著她,沒注意到她說了什麼,倒是被她這一個親暱的動作弄得心頭歡喜的有些手足無措,於是又跟著傻傻地嗯了一聲。錦瑟這下算是徹底看出來了,眼前的小少年充其量就是個無害的小白兔,想到堂堂的大將軍府居然教養(yǎng)出了這麼個溫室的花朵,不由也覺得嘖嘖稱奇,然而也說明了他是在如何受盡寵愛的環(huán)境中成長的,這樣的他,她怎麼忍心輕易地去打擊他。
好歹,這也是他人生中的洞房花燭。錦瑟又開始心軟了。
於是這一夜,她雖然沒有對秦若臨行周公之禮,卻還是與他躺在了一張牀上,甚至抱著他入睡。
而單純的秦若臨只是覺得極其幸福,幸福到他只以爲(wèi)溫柔的錦王爺是不忍心讓累了一天的他還要經(jīng)受初夜的折磨而一個人默默地忍受著。
也因此,他沒有絲毫的失望只是覺得滿心的甜蜜。而錦瑟,則用了大半夜苦笑地望著牀頂發(fā)呆
——明天怎麼辦?再說……還有一個林素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