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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出了這樣的意外,錦瑟並沒有在揚州逗留幾日就如同被什麼在背後追著一般火燒眉毛地離開了,如此做派自然又引來了楊過的冷嘲熱諷,不過他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話雖然說的傲嬌,可平日裡對錦瑟還是十分照顧,一路上也再沒向先前那般毫無節制地邀寵。
但他這樣的做法卻反而讓錦瑟更加擔驚後怕起來,未免路上再出什麼幺蛾子,這一路上她除了去客棧,幾乎連車駕的門都不出了,大有當日在徐州之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架勢。
結果這樣一來楊過又不樂意了:“你這是急著回京見你心愛的林素衣,都懶得和我多相處一會?”
錦瑟只得十分無力地看著他:“那你想我怎麼做?”
“當然是陪我好好去城裡逛逛玩玩,難得出京,連女帝都沒有催著你回去吧,你這麼著急幹什麼,反正林素衣又不會飛了,他好好地還在林家待著呢,你急什麼,哼。”
就這麼著,錦瑟又一次被楊過在靠近京城附近的一座城池給活活地拖住了行程,巧合的是這次她遇到了同樣帶著自家美貌的小侍出來消遣度假的十王爺清絮。
和錦瑟被趕鴨子上架陪著楊過遊覽風景不同,清絮左擁右抱,顯然是十分的風流快活,一段時間不見,或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她無論臉蛋和身材都有著橫向增長的趨勢,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是比在京城裡好太多了,這也難怪,遠離了正君宋丞,清絮日子過得更加逍遙自在,恨不得就留在這裡不回去了。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能和錦瑟相遇,對清絮來說更是個意外之喜。
“來來來,你我姐妹難得有機會出來一起找樂子,聽說這城裡的一個酒坊不錯,裡面彈唱的男子啊都是水靈靈的,聽說還是賣藝不賣身的,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今天晚上和妹妹我一起過去找點樂子?”
“啊?”錦瑟原本壓根都不想理會,可她這會不得不出聲,因爲她桌子底下的大腿已經被楊過狠狠地擰住了,苦的她一張臉都快皺了起來,“我就不去了,沒什麼興趣。”
清絮一臉瞭然地看了一眼她身邊面色冷傲的楊過,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我說你怎麼這麼沒用啊,連自家的一個側君都搞不定。”
這回沒等楊過發作,錦瑟就先給了她一個白眼:“你還有臉說我?”
清絮噎了一下,她是沒資格指責錦瑟,這時候,就見她身邊的一個容貌清朗淡雅的少年正仿若柔弱無骨一般地歪倒在她的懷裡,媚眼如絲地撫了撫她的胸口以爲安慰,此人錦瑟沒有認出來,楊過身爲男人卻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竟是正是當日和雨淮一起到錦王府中做過客的美人歌姬青玄,因爲和楊過有過一面之緣,彼此看到對方都不陌生,只有錦瑟這個壓根不把男人放在心上的才完全忽視了這個熟人。
看著這個美少年,楊過眼中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鄙夷和不屑,當日這青玄可是尚書雨淮的後院姬妾,沒想到現在轉個身就來服侍十王爺了,果然是個水性楊花的。他卻不知,青玄身爲歌姬出身,本就身份低賤沒什麼地位,被隨意轉手也是常理之中。
因而此刻,他安之若素地躺在清絮的懷中顯得十分的乖巧柔順,和在雨淮身邊的優雅淡然之態完全不同,這也是他懂得每個主人的喜好故其故意地投其所好所致,只是他閃爍而深邃的目光卻是時不時地落在錦瑟的身上,意義頗爲不凡。
或許錦瑟沒有察覺,可同樣身爲男人的楊過卻是無法忽視這一點,這也是他完全不肯給十王爺清絮好臉色的原因,一個勁地慫恿自家的妻主去煙花之地也就罷了,連自己帶出來的玩物都想要誘惑妻主,可對方畢竟是錦瑟的親妹妹,楊過縱然再生氣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在同樣身爲皇族王爺的面前無理取鬧下錦瑟的面子,可他不知道,就他這副什麼都寫在臉上的做派,說和不說也沒什麼區別了。
清絮向來就最看不得錦瑟這種被男人吃得死死的樣子,她清絮雖然也是個懼夫的,可她只怕宋丞那一個公老虎罷了,畢竟宋丞那氣質那模樣,除了二姐和四姐那樣的女人,誰還能吃得住,也怪不得她清絮認慫好不好,而她身邊的其他男人們都是善解人意,一個個唯她是從的溫柔解語花。
可錦瑟呢,隨便身邊哪一個男人都可以讓她顧慮那麼多,簡直就是把男人們都寵上天了,這可不行,妻綱不振啊。
想到這裡,清絮咳嗽了一聲,坐直了身軀,而青玄也不失時機地順便替她整了整衣袖和領子,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賞心悅目。
“我說小九啊,你這總是閉門造車的態度要不得啊,只是去聽個曲兒怎麼了?身爲女人你不能連個交際和消遣都沒有吧,以往你在京城裡的時候就被家裡的男人看得死死的,讓你上一趟青樓和讓你去斷頭臺似的,至於嗎?你再這個樣子我可是要告訴二姐的喲,我們玉家的女人可不能看著男人的臉色過活。”
說到這裡,她刻意瞥了一眼楊過,看到後者被她不陰不陽的話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敢做聲的樣子不由得意地挑了挑眉,她卻不知道楊過幾乎已經想著如何半夜裡直接提劍去砍了她這個禍胎了。
“行了,你樂你的去,我還有事。”
“什麼事?”清絮顯然是要和錦瑟卯上了,“我告訴你,天大的事情你都給我放下,陪我去酒坊喝酒,你要是敢不去,哼。”她撇過頭去,鼻孔朝天,“以後你就別找我玩兒……”
錦瑟無奈,她本來就從沒找過清絮這傢伙玩兒好不好?
“行了,行了……”還想要奚落她兩句,就見楊過騰地站起身來,眼神兇狠地瞪了一眼清絮,擡腿踹翻了一個椅子,竟是徑自走了。
清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副毫無男人氣的兇悍模樣,不可置信地看著錦瑟:“你不生氣?”
錦瑟還是一派淡然地喝茶:“習慣了就好。”只是踹個椅子已經算是好的了。
天哪,清絮幾乎想要直接開口叫錦瑟休了楊過,可想到他臨去前那個充滿殺意的眼神,她還是抖了抖,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她還是少插嘴吧。
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青玄終於在這時候開口了,他鳳目狹長,眼中似有流華,笑意更是暖煦:“兩位殿下若是無聊,不如讓青玄就著青山綠水在這裡清唱一曲給殿下解悶如何?”
不愧是個歌姬出身的,他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就如珠玉落盤,又如清溪溪潺潺,清越中又帶著一絲性感和魅惑,連錦瑟都有了一瞬間的失神,可無論清絮還是青玄都不會想到,錦瑟發呆是因爲想到了鳳四,一時間有些情難自禁罷了。
“唱歌?”她聽過鳳四的歌曲,那樣帶著深情的優美歌聲,只怕這輩子是真的再也聽不到了吧,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這一笑,帶著些含蓄又有些懷念的味道,風吹起她的長髮,柔美淡然裡有種說不出的韻味,讓人不由看得呆了。
於是她剛回過神來,就看到青玄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他慌忙臉色一紅轉過頭去,清絮不由地微微笑著瞇起了眼,對她來說,青玄不過是她一時興起從雨淮那裡要來的玩物罷了,對她們這些皇族女子們來說,要什麼風情美貌的男子會沒有,因此她對青玄並沒有那麼在意,眼下看錦瑟似乎對他有些興趣,自然大方地道:“青玄,難得錦親王看得上你,還不快些上去斟茶伺候?”
“是。”不等錦瑟迴應,青玄就姿態款款地走了過來,跪倒在錦瑟的腳邊,“奴家青玄,叩見親王殿下。”
錦瑟頓時皺眉:“你這是做什麼?”
清絮卻是哈哈笑道:“小九兒,你別裝了,你家那個兇悍的楊側君都不在了,你怕什麼羞,難得見你對一個男人有興趣的,姐姐我又不是個小氣的,願意割愛給你,你要是喜歡就帶回去寵他幾回,不值什麼。”
錦瑟覺得她的腦子簡直是壞掉了:“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對他有興趣?”
“我要是看不出就是瞎子了,也難怪,說起來他那嗓音啊的確是個妙人,尤其是在某些時候……” 清絮說到這裡就又露出了她不正經的一面,對著錦瑟擠眉弄眼了起來。
錦瑟早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妹妹是個什麼貨色,因此她此刻只能撫額,唯有某種雞同鴨講的挫敗感。
而兩人對話的當口,青玄就一直默默地跪在錦瑟的腳邊,不驕不躁,面色沉穩,這卻是讓錦瑟高看了一眼,一時間想到了同樣出身低微的鳳仙等人,心也軟了幾分。
“你起來吧。”她出聲道,“我這裡不需要人伺候,不過你說的不錯,這裡青山綠水的,配上一些歌聲應是極佳,你就隨便唱一些曲子吧,免得你家主子總要拉著我晚上去酒坊聽小曲。”
清逸悠揚的歌聲飄過了涼亭,傳到不遠處的楊過耳裡,惹來他愈加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奇技淫巧,就喜歡這種東西,簡直是蠢女人。”他抽出長劍,一刀刀地砍在樹上發泄著,看得人心驚膽戰。
“您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把親王殿下拱手讓人,推到別人懷裡了。”一個少年靜靜地站在他的背後,他忽然出聲,驚得楊過一個不留神差點把劍丟到了地上,也是楊過心神不寧的緣故,否則以他的武功誰走到他的身後他會察覺不出。
“你是誰?”他臉色不好,語氣更是談不上和氣,但這個少年也不介意,而是語氣平淡地道:“主子派我來就是讓我看著您怕您做傻事的,現在看起來,您簡直就是傻得無可救藥。”
“你……”看著眼前少年臉頰上一道顯而易見的醜陋疤痕,楊過劍眉一挑,狹長幽暗的雙眸閃過一抹寒光:“你的主子是誰?”
“寒側君。”蓮兒平靜地道,“主子說您的性格魯莽衝動,只是又過於驕傲,雖是看牢殿下的不二人選,但有時候反而可能會適得其反。”
寒朝羽還好意思說他,半斤八兩吧,楊過心中腹誹,他抿脣不語,良久恢復了些許的冷靜後,他方纔沒好氣地道,“有本事你讓他來,一個個的,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主子說過,若是楊側君幹了傻事了就讓奴勸著點。但就奴這一路看來,側君乾的傻事實在是數都數不過來。”基本上就四個字,無可救藥。
蓮兒一臉的平靜淡定,楊過卻氣極反笑:“你的意思是我還不夠大度?”他手指顫抖地指著山上,“人家都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我還能多大方?”
“不然呢?”蓮兒毫不留情地指責道,“任誰都看得出,殿下壓根就沒在外沾花惹草的心思,反倒是側君您,處處管頭管腳,行爲舉止毫無親王側君的修養和氣度,您這樣是在給整個親王府丟臉。”
“你……”楊過幾乎被氣得說不出話來,若非看在對方是寒朝羽派來的侍從份上,他說不定直接都一劍殺了他,“我還用不著你來教。”
“奴是沒資格來教側君,蓮兒告退。”
兩人說不了兩句便不歡而散,楊過只覺得胸口愈加煩悶,每個人都說他錯,他到底錯在哪裡?喜歡自己的妻主難道也有錯嗎?他都容忍了她後院娶了那麼多人,容忍她一顆心都放在林素衣的身上了,他是楊家的少主,論身份論武功論相貌哪一樣不如其他的男人?憤怒而委屈地一掌打斷了眼前的大樹,楊過氣急之下忽然就縱身一躍,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而暗處的蓮兒則看著他這麼跑了出去也不阻止,臉上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結果等錦瑟回到了別院沒有看到楊過還覺得有些稀奇,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萬年牛皮糖終於也知道不粘人了?往日裡聽他在身邊各種聒噪錦瑟只覺得煩不甚煩,可真的人不在身邊了她又有些擔心了起來,於是特地遣暗衛出去找了他一圈。
“殿下放心,楊側君一個人在外面的酒坊裡喝悶酒呢。”
錦瑟簡直是哭笑不得,不準她去酒坊尋歡作樂,結果他自己倒跑去喝上了。
“行了,我親自去接他回來。”堂堂親王側君一個人跑到酒坊喝悶酒,錦瑟是不怕丟人的,可她怕楊過回來耍酒瘋,平時就夠難纏了,到時候她可更hold不住啊,而萬一他幹出什麼其他的糊塗事來沒人看顧也是不行的。
這樣想著,她便換了身便服略略易容了一番便來到了清絮所介紹的這個酒坊,而陰差陽錯的,反倒是一力和錦瑟推崇這裡的清絮此刻正躺在另一處溫柔鄉里趕不過來,原來下午她在涼亭裡聽青玄清唱了一曲,只覺得意猶未盡,因此回頭就逮著這個美人歌姬去了房內興致頗高的大戰了,現在這個點壓根還沒來得及起身呢。
說起來清絮推薦的這處酒坊倒是著實不小,也打理頗爲乾淨,雖然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但那酒香隔著幾條街都能聞到,果然是個愛酒的人的好去處。但這並不是吸引衆人都聚集到這裡來的主要原因,還有一點也是因爲酒坊裡唱小曲的幾個男子都十分的柔媚,雖然並非什麼絕色美男,但咿咿呀呀的樂音聲在隱隱的酒香裡就像是仙樂一般,在加上一些美酒小菜,更是讓人熏熏然飄然欲仙。
因著如清絮所言的這裡的男人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因此衆人雖然眼饞卻也沒有不識相的想要強取豪奪的,這裡畢竟是靠近京城的地界,治安更是嚴謹,對女人來說,這幾個男人雖然姿色不錯但還不至於讓人神魂顛倒,因此休息時候便來這裡喝喝小酒吃個豆腐便罷,並沒有什麼人想要破壞原本的秩序。不過即使真有心懷不軌的人,酒坊的酒夫們也不是好對付的,那些一個個五大三粗負責釀酒的婦人們足以教那些別有想法的人打退堂鼓。
因此,比起注意哪些唱曲兒的少年們,更多女人反而是在偷偷注意著身姿挺拔修長,容貌更是清俊不凡的楊過。
結果等錦瑟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幾個女人圍著楊過獻殷勤,卻被他直接一腳踹飛的場景,就見那個最不幸的女人直接在空中自由落體,掉進了放在牆角的一個大酒缸裡。看到這個美男如此兇殘,剩下的幾個女人都是臉色雪白,僵直的連一動也不敢動。
而一招教訓過了這個色女以後,楊過冷笑地撫了撫衣袖,慵懶地眼神方纔轉向錦瑟的方向,聲音清冷地道:“妻主好興致,看來今日果然是要在這裡聽曲子了?”
美人就是是美人,哪怕是生氣也是別有風情,但當錦瑟出現的時候,哪怕她易容後的面貌十分平常,可因爲她無意中表現出來的高貴氣質,即使她此刻只是安安靜靜地走來,神色平和,黑眸清澈,便已經宛若一副清新雋秀的水墨畫,讓人禁不住的就要被吸引,連唱曲的少年們都停下了聲音,看著她靜靜地走到楊過的身邊。
“走吧,我們回去吧。”她的聲音很溫和動聽,讓人一聽就不由的產生了好感,其實也是錦瑟故意用了一點攝魂術的意味對付楊過,不然她真的生怕這位暴脾氣的主在這裡發火教人看笑話。
楊過怔了一怔,意識到錦瑟是親自過來接他的,臉色當即一紅地扭過頭去:“我不回去。”這話分明就是在賭氣了,“你不是說要來這裡聽人唱曲樂一樂嗎?哼,我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
迎著衆人恍然大悟的眼神,錦瑟無奈,天地良心,她什麼時候說過這個話?這髒水潑的實在是冤枉死她了。
她低下頭,附耳在楊過耳邊低聲道:“他們唱得再好也沒有你舞劍來的好看,我還想回去看你舞劍呢。”
楊過眼神微微一亮,隨即又是冷哼一聲:“我纔不信,你別想哄我。”
這傢伙今天怎麼就這麼難哄呢,錦瑟氣得想要咬牙,礙於旁人在場,她不好肆無忌憚地使用攝魂術,可就楊過這架勢,看起來她也不得不出狠招了。要知道她這次同行的大周暗衛中可不乏安瀾新派來的一個宗師高手,對付楊昊沒戲,可對付楊過那可是妥妥的。
真要把她惹急了,讓她直接把楊過點了穴帶回去,好好收拾一頓,看看以後他還敢不敢和她甩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