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景然這些日子其實過得尚算愜意。
初來古代的時候,一開始他每日裡真的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當成借屍還魂的妖怪,好容易才把一個小皇子的身份演得入木三分,待到了大周,更算是過著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若是不瞭解歷史,他或許也沒什麼不滿的,可偏偏他就是很清楚的知道,這些都是過眼雲煙啊。
按照他所知的歷史,很快的那位美絕人寰的錦親王就會入宮,然後,帶著她的心上人撒手而去。也許期間她還會以死逼迫女帝放他們小兩口離開,大周的侍衛是很多,可禁不住堂堂親王硬是把利劍橫在脖子上直接戳著自家咽喉讓人放她走啊……當然,這些細節史書上可沒有,但戲說的劇本倒是拍了不少了,只是真到了古代,素景然也發現當初在現代杜撰的劇本是多麼的天真弱智了。
還把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高手一個隔空彈指就可以把那劍打飛了,這古代大周宮內的禁衛軍連同內宮的高手可是不勝枚數。除非這位錦親王也是個一流高手纔有那麼一線希望,但她是嗎?曾經被楊過擄走時看到這位親王只能乾著急的素景然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任何人,絕對不是!
所以,究竟這位大周親王是如何帶著她的林側君離開的,真相已經沒人知道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這一離開,會留給他一個巨爛無比的攤子,讓他這個皇子身份的出嫁變成一樁天大的笑話。
既然都穿到了古代,總是想讓自己過得好點的,更何況還是他這樣一個來自現代的有野心的男人,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他的風格,素景然也從來不認爲自己是那些思維定勢的古人們,照他看來,既然到了這個環境,就要努力的讓自己過得好,甚至過到最好。
若是沒見過玉錦瑟,也許從內心深處素景然也無所謂自己嫁給誰。反正在現代他也算浸淫風月數年的老手,女人對他來說同樣也是演戲的對象。就算錦親王落跑了,可他作爲君傲皇子,代表兩國聯姻的身份是不會有變,最多女帝爲了補償他,給他換個人嫁。但問題是,他內心深處有那麼些不樂意。
就算是在現代美人如雲的娛樂圈,他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可以與玉錦瑟相比擬的,再加上她不單有著一副絕美勝男人的容顏,那周身的優雅貴氣更是令人見之難忘,更別提她的個性也比他想象的更爲鮮明有趣。這就讓素景然對她產生了濃重的興趣,反正終歸要嫁,還不如干脆就嫁一個大美女,這是完全不虧本的買賣不是嗎。而且他也終於理解了歷史中對玉錦瑟褒貶不一的評價,褒的說她用情專一,溫柔多情,貶的說她優柔寡斷,沒有女兒家的氣概。但站在他的角度,面對她這樣一個女人,總要比對付那些把女尊男卑演繹到極致的古代女人們要容易得多了。
也算是錦瑟運氣不錯,今日的素景然本是被晴美人邀約著去戲臺看戲,這纔會經過進出後宮的宮道,否則的話恐怕任憑她想盡辦法也是不能輕易地進去後宮的。畢竟大周的內宮管禁是極爲嚴格的,就算是一隻蒼蠅,若是沒有內宮的腰牌也是飛不進去的。這一點,在錦瑟隨著素景然一同入內宮時方纔深刻的體會到這一點,畢竟以前的她哪裡會吃飽了撐著要到二姐的男人堆裡去參觀。
而素景然的大膽也令她咂舌,他就不怕自己帶進去一個心機叵測的壞人嗎?
“皇子殿下。”在見到周圍沒有人了,就算素景然貼身的宮侍也離開了有了幾丈遠了,錦瑟這才十分彬彬有禮地對他低聲道,“殿下把我帶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素景然十分讚賞地看了她一眼:“的確是有事要找你問問。”
他身爲君傲皇子,在大周皇宮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大周的鳳後把後宮管控得十分厲害,整個宮內的侍從們都極爲循規蹈矩,輕易不敢多言一句,這讓他平時想要打探些消息真是十分不易,更找不到打探的門路,如今這個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僞裝成大周宮侍的小子倒是自己撞上門來了,對他來說當然算是個絕佳的機會。能混入森嚴的內宮,不說膽識,至少對宮內的情況定然要了如執掌才行吧,再看他似乎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想必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指不定就是哪個皇親國戚家的小公子,這樣的人物結交好了,自然是可以得到很多有用的消息。
可以說素景然的猜測八九不離十,在大周的皇宮內,錦瑟的確有恃無恐,但是素景然想不到的是自己帶回去的正是錦親王本人。
“有什麼事,皇子儘管開口就是。”錦瑟也是個心思靈透的,她很樂意交好這位君傲小皇子,算是感激他讓自己順利的進入後宮,反正一個小孩子,也問不出什麼軍國大事來,可能無非就是想多知道些後宮的水深水淺讓自己以後過得更好一點罷了。
素景然點點頭對著錦瑟微微笑了一笑,對她的識趣也十分的滿意,雙方的合作如此便算初步的建立了。
等進了後宮區域行走片刻後,素景然便帶著錦瑟來到了一處十分美輪美奐的宮殿,錦瑟頓時驚覺,這不是莫如焉的“嫣然宮”嗎,原來這位君傲來的小皇子在後宮居然是由莫如焉招待的。這些年來,對這位幾乎算是盛寵不衰的莫貴君,錦瑟絲毫不陌生,若說後宮的美人來來去去總有盛衰起伏,那麼洛清揚、宋潤和莫如焉三人可就是屹立不倒的三大後宮主位,鳳後洛清揚自不用說,容貌清雋,氣質冷冽,治理諾大的後宮手段更是不凡。而皇貴君宋潤,單論外表就如世外謫仙一般溫雅,翩然出塵,然而整個人卻從內到外都透著一股凜然剔透,令人不敢平視。而莫如焉則與他們兩人都完全不同,他容顏極美,眼眸瀲灩幽靜,舉手投足如沐春風,意態風流,令人覺得好像是肆意的水,悠閒的風,朦朧的月,有一種秋水長天般憂悒,帶著點令人嚮往的神秘,又讓人永遠都觸摸不到。若單論容貌,莫如焉完全可說是在宋潤和洛清揚之上,相當於是大周皇宮內的隨文君,但他世家公子的出身可要比隨文君高貴多了。原本在錦瑟去君傲之際,莫如焉甚至都已經懷上了身孕,只是不知爲何沒過多久便流產了,當時還在後宮中引來了一片腥風血雨。但即使如此,也依舊沒有撼動過一絲莫如焉的地位。
錦瑟萬萬沒有想到素景然居然是暫居在莫如焉的宮中,這不由的就讓她有些忌憚,就她所知,能讓二姐寵幸又能在大周宮內屹立不倒的男人,可絕不會是一盞省油的燈,更何況迄今爲止的無數次會面,都讓她感覺這個莫如焉猶如一潭深泉,壓根就沒法讓人看透。未免萬一,她霎時便收起了原本十分自信和淡定的態度,提醒自己一會在這位莫貴君面前千萬要謹慎再謹慎。
嫣然宮當然要比鳳後的皇宮要小一些,可是裝飾得卻也獨具匠心,圍繞著精工細造的亭臺樓閣之間的,是無數個相隔不遠的蓮花池,期間以拱橋和水塢相連,更有幾處還引了溫泉水,水流繞著正中的園子蜿蜒而行,岸邊的迴廊中數棵垂柳高槐,因年歲久遠,亭亭冠蓋滿園,自然而然就讓這一殿景緻生動活潑了起來。把堂堂君傲皇子安置在這一處所在,顯然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讓人絲毫不覺怠慢。
“皇子您遊園回來了?貴君正在涼亭中等您。”
“勞煩通報。”素景然拍了那麼多宮廷戲,自然知道後宮的一些規矩,自他入宮以來,這位容貌極美的莫貴君對他也是頗多照顧,作爲一個暫居住在這裡的客人,素景然也很是知趣,論理他擅自帶回來了一個宮侍也是應該要和他這個一宮主位打個招呼,於是素景然便帶著錦瑟朝著嫣然宮的正殿走去。
一進嫣然宮,錦瑟就深深地覺得此地和別處極其不同,這裡的每個內侍少年都長得十分年輕貌美,哪怕是這個前來和素景然通報的宮裝美少年亦是嬌柔美媚,聲音更脆如黃鸝。錦瑟從不曾想到莫如焉會是個如此自信的男人,身邊用的宮人一個個居然都如此勾人,他就不怕二姐安瀾心猿意馬被人引了去?想到此處,她眼神就有些發愣,看得那內侍對著她十分不滿的瞪了一眼,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素景然只以爲錦瑟被這個內侍美色所震,便笑著輕聲感慨道:“這位莫貴君的宮裡可到處都是些極出色的人兒,也難怪他能得女帝寵愛呢。”的確,在自己的身邊放置著那麼多美人而絲毫沒有妒意,這份大氣可不是常人所有,簡直就好像是對著女帝說任君採擷,自己絲毫不介意一般。但錦瑟卻不以爲然,愛情中哪有真正的大方,莫如焉如此做恰恰說明了他對二姐沒有什麼情分,甚至只是虛以委蛇罷了。裝大度,大度是能裝的出來嗎?
她收回目光,在隨著素景然走入涼亭附近的瞬間便順勢鬆開他的手落後於他三步遠的距離以便和其他內侍們站在一起,如此一來她便也絲毫不覺顯眼突兀。素景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心中暗忖,看起來這少年對宮中的禮儀規矩也十分通透知道進退。如此一想,對她的身份更是好奇起來。
“景然皇子可來了……”一見到素景然等人走來,莫如焉便十分親切地喚道,此時的莫如焉身著一襲雅緻的廣袖宮裝,袖口是用金線刺繡而成的富貴牡丹,長髮如墨柳眉清淡,眉下是一雙熠熠生輝的的桃花眼,薄脣色淡略白,卻顯得感性之極,那笑容如三月桃花盛開,襯著亭邊碧綠清澈的湖水,恁的光彩照人,錦瑟不由暗暗吃驚,恍然覺得眼前的人壓根就不像她所熟悉的那個莫如焉。畢竟印象中她數次在安瀾這裡遇到的莫如焉可是十分端莊而低調的,但此時的他卻顯得極其嬌媚,簡直是判若兩人。端看他這般模樣,錦瑟就可以猜測得出這位叱吒後宮的貴君大人私下裡在安瀾的面前是如何地妖嬈嫵媚了。頓時錦瑟對這位莫貴君的忌憚又蹭蹭蹭足足上了好幾個臺階。在人前人後能用兩張面孔,甚至還能爲了場合需要展現出各種不同的風情氣質,可真正算是個厲害人物了,也難怪安瀾器重他,正所謂上得廳堂,也爬得龍牀啊……
錦瑟看著他走到素景然的身邊,絲毫沒有架子的親自把他引到了自己亭中的座位之旁,但在他經過自己身邊時,錦瑟恍然間似乎聞得了一股幽香,那香氣沁人心脾,與尋常男子用的實在大不同,一時忍不住,她又擡頭看了這莫如焉一眼。誰知後者竟立即有所察覺,對著錦瑟亦是嫵媚一笑,嚇得錦瑟慌忙就低眉斂目,冷汗都冒了一身。
“方纔聽宮裡的人說,有人衝撞了晴美人……”莫如焉此言一出,素景然和錦瑟兩人不約而同地便心頭微微一動。這莫貴君,在這宮內的消息未免也太靈通了一點吧。
隨即,莫如焉把目光轉向易容後的錦瑟這裡,聲音清潤地道:“這想必就是那個大膽的奴才了吧。”
聽到他這麼說,錦瑟立即回魂,剋制住了自己想要開口的慾望,只是老老實實地站著,連頭也沒有擡。她知道,此時此刻,還需要用到她的素景然自然是會爲她解圍的。
“這個奴才的確有些膽大,不過畢竟方纔幫了我一下,如若不然,我今日就怕是要受傷了,看在功過相抵的份上,我也就擅自把他帶走了。”素景然的表情顯得有些侷促不安,論做戲的功夫,影帝面前,誰與爭鋒,“是否貴君覺得這樣不妥?”
莫如焉頓時輕輕地笑了:“景然皇子倒是心善,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既然皇子喜歡,留著便是了。”
他話一出口,錦瑟和素景然就同時在內心裡舒了口氣,以莫如焉在後宮的地位,有他這麼一句話,錦瑟暫時算是安全地過了明路了。
是的,現在莫如焉就是在遷就素景然,否則若是後宮其他人哪敢如此包庇一個冒犯了主子的奴才,不論對錯至少也會打進冷宮,豈會讓他還安之若素的把錦瑟帶回來,皇家規矩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不過,素景然畢竟是錦親王的側君,又是君傲國的皇子,他若是真的想要保一個人,莫如焉這個面子還是會給的,說到底那晴美人也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孰輕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只能怪他自己也太不知趣。
就見莫如焉含著笑意的眼神再度瞥過錦瑟周身,狀似好奇地對素景然問道:“不過,宮裡的奴才都是歸內務府記檔的,也不知道這個奴才是哪個宮裡的,就算是轉來伺候皇子,也是需要去內務府通報一聲。”
這一點,素景然自然是答不出來了,錦瑟只得刻意用一種恭敬中帶著怯意的語氣回道:“回莫貴君,奴是錦親王宮裡的王允兒,昨日親王入宮後,才被調派到親王身邊服侍的。”
素景然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錦親王已經回宮的消息,莫如焉卻已是笑了,就聽得他清潤動聽的音線悠然傳出:“原來是親王身邊的人,難怪了,如此應是那晴美人無禮了,畢竟這宮裡的奴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親王身邊的奴才怎能隨意欺凌。看來這晴美人在宮中資歷久了點,行事也有些疏忽了,就讓他先降個位份至侍郎以示懲戒吧。”
錦瑟怎麼也想不到,莫如焉三言兩句地就輕易褫奪了一個美人的封號,聲音聽來更是如此的平靜與淡漠,而就在這種平靜冷漠中,卻隱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屑,而更讓她吃驚的,是自己這所謂的錦親王的面子居然如此之大,哪怕是親王身邊的一個奴才,也值得讓莫如焉如此?
素景然顯然也略有詫異,但他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對於莫如焉的處置只作壁上觀,畢竟後宮戲拍得多了,他當然清楚有些事並不若表面上看來的,也許這個莫貴君只是藉著這個機會教訓一個他平日裡就看不順眼的後宮男人呢?
事實上,莫如焉話音剛落,便見他身後的一個內侍靜靜地退了下去,顯然是去處理這件事了。錦瑟不由暗自心驚他在後宮的權勢。
兩人心頭千迴百轉,莫如焉則仍對著素景然親熱道:“皇子也是馬上要嫁給親王爲側君了,既然是服侍親王的人,能調撥親王身邊的奴才來服侍皇子想必也沒有什麼不妥,這事,讓內務府去打個招呼便能瞭解了,便是親王知道了,定然也會感概於皇子的善心。”
聽著莫如焉的話,錦瑟垂眸暗暗想道:難怪他會得二姐寵愛,這手段,這心思,實在是難得!這輕易的一個人情就不動聲色的送了出去,話又說的如此漂亮,讓人不由地就感覺心情舒暢。
第一次,她對這位莫貴君產生了一絲佩服。
素景然也不是普通人,莫如焉的心思他怎麼會看不透,同樣也是笑著應對,連連道謝,就在兩人相談盛歡的當口,一個宮廷內侍突然快步走了進來,對著莫如焉躬身道:“稟莫貴君,陛下的鑾駕已至宮門口附近,請莫貴君速去迎接。”
頓時,錦瑟的魂差點都沒給嚇得離體,纔剛進了後宮不到一刻,二姐就跟來了,若說這是巧合,她也太悲催了一點了吧。淡定淡定,錦瑟在心裡拼命地提醒自己深呼吸,但臉色還是嚇得都快發白了。
亭中的莫如焉則微笑而雍容地看著這宮侍,面如春風地起身道:“有勞了。”他知道這是安瀾身邊的內侍,前來吩咐他接駕,同時也是讓他知道今日安瀾會來嫣然宮裡,對一個後宮男子來說,這自然是天大的殊榮。而此時整個嫣然宮裡的少年宮侍們臉上頓時都有了喜色,面帶希翼地低下了頭,誰都知道他們的主子是個大度良善的,陛下來這裡的次數越多,他們就越有希望也飛上枝頭做鳳凰,如此良機在後宮裡其他主子那裡可完全就是奢望了。而在這樣的當口,素景然自然也很識相的和莫如焉告退了。
錦瑟當即也跟著素景然腳步一動,剛一轉身,卻無意中卻發現莫如焉似乎正朝她看來,把她唬得險些腳下踏錯了路,但最終莫如焉卻似乎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很快的和宮侍們到門口接駕去了,錦瑟頓了頓腳又大著膽子向素景然身邊走了兩步,發現莫如焉早就快步離開連看也不看她,便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多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