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
其實說了這麼多都不如方纔那短短幾分鐘的“穿越”,而對於這個鳳凰鏡所描述的一些事情,錦瑟心裡也有了一些底,只是並不覺得如何高興。她素來不是個強勢或者有主見的人,性格偏綿軟,也更向往一些平靜的生活,沒有一顆瑪麗蘇的心卻被強行塞入瑪麗蘇的世界,對她來說反而是件極爲憋屈倒黴的事情。
“所以上次在皇宮裡,就是你搞的鬼?”錦瑟想到這裡開始秋後算賬,語氣不善,“你不是說我是神子,是你們的主子麼,結果你們就是這樣坑主子的?”
鏡子裡的聲音靜默了一瞬,似乎是在考慮如何措辭。
——神子您先前所實在是過於優柔寡斷了,要知道在這一世您本就是主場,何況他們都是魔之子的分/身,您又何必拘泥於俗世的規則。——
“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們,任何情況下,都不允許再隨意控制我或者他人的身體來達成你們的目的。”確認了對方是“好心”辦壞事,錦瑟實在是氣憤難平,洛清揚這個鳳後有多難纏她或許還沒有深刻體會,可讓自家二姐傷心卻是她最大的愧疚(雖然某女帝此刻在宮裡正樂不思蜀的開心自己被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毫無傷心的跡象可言。)
“我現在沒有任何所謂的神之子的記憶,別拿你們那套歪理來要求我。”她頓了頓,又道,“還有,別鞪你們那套說辭來試圖誘惑我甚至叫我做什麼我不想做的事情,我既不想拯救世界也不想管什麼所謂的魔之子的詛咒,我只知道我現在是真心喜歡素衣。這些年來我已經對不起他良多,你們現在輕飄飄地來一句這不過是魔之子在靈魂中針對我的陰謀和詛咒,對不起,恕我無法這麼輕易的接受。”她更不可能因爲這些玄幻而匪夷所思的真相就從此後“大開殺戒”將那些男人們統統征服,這壓根就不符合她的個性。
鳳凰鏡中的魂魄嘆了口氣,神子的性子其實早在他們的預料之中,這事其實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就是魔之子靈魂裡的專情詛咒對她基本起不到什麼效果,但不利的一面就是她一點身爲神子的強勢和高傲也沒有。唉,不過若非如此,她當初也不會輕易的被魔之子誘惑了。
猶記得魔之子墮落當日,他帶著攝人心魂的笑容心甘情願承受靈魂撕裂的痛楚降臨三千小世界,臨別前甚至還丟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彷彿在說,她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長老們就覺得很是無奈,這兩人純屬孽緣。神子是世間的寵兒,單純,天真,無憂無慮,而魔子則是集邪惡魅惑與一身,但兩人偏偏就會遇到一起甚至最後要經受如此懲罰,或許也正如魔之子預言的那樣,神子似乎總是無法逃出魔之子的手心,哪怕只是他的分/身,甚至這樣的結局或許一開始就是他想要的?
種種念頭閃過,最終鏡中幽魂只是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神子您可以只鍾情於一人,即使這其實都是騙了您的心的假象,但請您考慮一下是否可以將其他魔之子的□□也徹底的征服,其實這很簡單,只要身體沾染過他們讓他們爲此欲罷不能即可。——
“我難道沾染過的男人還不夠多?”錦瑟幾乎是有些氣急敗壞了,“你們以爲我是什麼人?讓他們從心理上喜歡上我這也算是征服吧,沒必要做到最後一步吧。”這完全是要她節操喂狗的節奏好不好?不喜歡一個人卻又要和那個人上牀,這種事她已經做的夠多了。
——神子您若是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強求,只是……——
“只是什麼?”感覺到對方的欲言又止,錦瑟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她卻不知道這完全是談判的大忌。
——只是若您堅持的話,您的身體將會越來越虛弱。在每個世間,其實都有世間之子的存在,他們是掌控這個世間命運的寵兒,可在這個世間,您就相當於是世間之子,只是太過於薄弱,沒有與之相配的強大實力和心性。——
這句話又回到了將錦瑟貶得一文不值的原地,錦瑟忍耐著沒有說話,她本來就只有普通妹子的性格,從來沒想過征服世界稱霸世界,叫她怎麼個不薄弱法,你倒是試著去教一隻只吃胡蘿蔔的兔子去吃老虎肉啊。
心裡腹誹個不停,面上錦瑟依舊維持著一派高深莫測的表情。
——因此這些其他世界的世間之子纔會紛紛被吸引過來,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爲您的養分。——
“什麼養分?別用這種奇怪的詞好不好,再說我沒感覺自己多虛弱。”明明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
——您只要能和他們在一起,自然能彌補這些氣運的不足,對他們也沒有絲毫的妨害。先前難道您沒有發現嗎,在這個世界,似乎一直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將您和他們揉捏在一起,這都是註定的,無論您如何躲避逃避,他們必然會圍繞在您的身邊,您只需要盡情的享用即可。——
錦瑟已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表情了,還享用,到底誰被誰享用啊。她只覺得腦袋疼。
——您真的無法接受嗎?——
錦瑟想了想如今身邊已經被逼著圍繞的一羣“鶯鶯燕燕”和數不清的桃花債,心中忽然覺得即使自己口中說著不願意,只怕也遲早會被他們一個個人反覆的吞吃入腹,不錯,正如這個鏡子所言的,她雖然一直以來的都有心躲避,但“麻煩”似乎總是會不停地找上門來,饒是她再如何不願正視這一點,也不得不承認她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和她性格里完全撐不起來的軟弱有著不可避免的關係。
整個人有些脫力的坐在了椅子上,錦瑟聲音有些沉悶:“那照你們這麼說,其實我什麼也不用做,不也一樣得過這種日子麼?”
——話雖如此,但我們總希望您能夠坦然接受這一點。——
”若是不接受呢。”錦瑟冷哼道,知道了一些真相以後,她性子裡反而被激發出了一點不服輸的勁頭,“我就偏不照著你們說的去做,你們又能怎樣。”
——我們不會怎樣,可命運會讓你不得不屈服的。——這話雖然說的有些玄乎,可事實的確如此,安瀾和其他的玉家姐妹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西塘的楚蕭,君傲的素鳴葉也同樣不會袖手旁觀,哪怕就算是小小的錦王府裡充斥著的心思各異的男人們也不會允許她獨寵林素衣。
同樣想到了這一切的錦瑟不由語塞,神情上也染上了幾分沮喪:“我是真的不想再對不起素衣了。”
即使素衣已經看似平心靜氣地接受了如今的現狀,可錦瑟卻無法做到心安理得的接受。
——其實,不是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只是需要您…..願意。——
“什麼法子?”錦瑟神情一振,“你說說看。”
——其實林素衣同樣也是世間之子,在屬於他的世界,您和他是完全毫無阻礙的,只是我們不知道這會在您的第幾世。所以只要您願意,我們可以現在就讓林素衣離開這個世界……——
“你這是要素衣去死?我不同意。”錦瑟怒不可遏,“這算是什麼好主意?”
但鏡子此時卻詭異的沉默了片刻。——您誤會了,只是讓林素衣離開這個世界,而您從此以後也能順利從魔之子的靈魂詛咒中解放。——
“不行,絕對不行。”錦瑟急了,她先前還壓低著聲音在書房裡說話,眼下卻是什麼都顧不得了,“你們不能這麼做。”若是素衣不在了,那她孤零零地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去他媽的詛咒,去他的世間之子神之子,她只要她的素衣,她焦急地對著鏡子連連喊了幾聲,但此刻卻怎麼也得不到迴應,不由急得拿起鳳凰鏡在書房裡團團轉了起來。
“我答應你們,我答應你們。”她略微帶著哭腔地說道,“我會去……征服,享用其他的魔之子,你們別讓素衣離開我,你們不準傷害他,我命令你們。”
錦瑟心裡此刻真的是說不出的悲哀,自己身爲大周親王卻沒有一點婚姻自由,如今給了一個看似逼格更高更炫酷的身份對她還是一點改變也沒有,居然被一面鏡子給掣肘,這種憋屈的感覺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好半晌,鏡子彷彿才帶著恭敬的聲音道。
——神子放心,我們不會傷害林素衣,爲了不讓神子爲難,我們會利用最後的靈力對林素衣施咒,讓他重塑過去的記憶,並對他以後的人生也施展幻像之力,從而讓他以爲自己一直都是和神子兩人雙宿雙棲,身邊的其他人從來都是擺設,神子從來都只是屬於他一人的,所有對於神子和其他人的一切,都會自動被幻象和假象之力所屏蔽、如此林素衣這一生將會過得十分的滿足,而神子也不再會有心理負擔。——
幻象和假象?錦瑟怔愣了一下?這不等於就是欺騙素衣麼,本能的她就想要拒絕,但鏡子卻忽然周身都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隨即最後遙遙的來了一句。
——當然,我們也會在林素衣的身上種下誓言咒,若是您無法做到您所承諾的征服其他魔之子分/身的諾言,則林素衣隨時會被強行脫離這個世界。——
我去,錦瑟這回真的是想要殺人了,她什麼時候發誓了,又什麼時候許下了諾言,更什麼時候答應這個條件了?強買強賣也沒這麼卑鄙好嗎?這在鏡子裡的真的是她的下屬或者僕人?這玩心理戰術和語言遊戲的程度比她那幾個玉家的姐妹完全有過之而無不及好不好?
但鳳凰鏡卻完全不給她任何反應的機會,它漂浮到空中,鏡身旋轉中開始不斷的分解,最終化爲兩道神奇的光芒,一道突破天際,遙遙而去,看向方似乎是朝著林素衣的院落而去了,而另一道則直截了當地沒入了錦瑟的體內。
錦瑟嚇呆了,她顧不上自己身體有什麼異狀,甚至都不去想其他人會不會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直接推開院門提起真氣就全力的追逐著那道急速而去而她其實壓根就追不上的光芒。
王府巡邏的侍從們和一些尚在清掃的下人們自然是看不到這道來自鳳凰鏡的靈力的,他們只是驚訝地看著自家的親王殿下一臉肅容的從書房中急忙衝了出來,然後身姿矯健地飛躍上了屋頂,幾步起躍就消失了蹤跡,不由的一個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早聽說親王殿下是個才女,可不知道她輕功也如此卓絕啊,看這個身手,若說她不是高手誰信吶,你說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完美呢,又長得好,又才學滿天下,如今連身手都這麼厲害,難怪這麼多京城的公子對錦親王趨之若鶩。
那些侍從的想法錦瑟自然是無暇顧及,她一路心急火燎地趕到了林素衣的院子,也懶得和任何人通報便直接從牆上跳了進去,甚至一路腳步不停地闖入了林素衣的廂房,一把推開了房門。
林素衣神情愕然地看著猶如一陣風似的衝過來的錦親王,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一句錦瑟已經一個健步衝上前去,對著他仔仔細細地上下端詳了好半天,連氣息都還沒平復過來就一臉緊張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有沒有事?”
林素衣好笑地一把拍開她到處亂摸的手,不是他故意的要壞錦瑟的“興致”,實在是房裡此刻還有下人在,親王這幅模樣若是被人誤會爲大白天的就猴急或者急色可就不好了。
果然,幾個小侍們看親王殿下連通報也沒有就火燒屁股似的衝進來對自家主子上下其手,早就看呆了去,更有甚者連手裡的茶都險些摔到地上,當即他們就垂下了頭不敢再看,只是臉上還是禁不住地憋了一層紅暈,顯然他們的想法和林素衣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快告訴我你到底有事沒事?可有哪裡不適?”錦瑟此刻哪裡會在乎旁人的想法,她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副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從自己的眼前消失的模樣一般。
林素衣對著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於是衆人紛紛退下,還貼心地帶上了房門,“親王怎麼這麼毛毛躁躁的,倒是把我給驚了一跳”,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怪,但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溫雅:“看你跑得這一頭汗,我沒什麼事,定是墨兒又大驚小怪說了什麼話傳到了你的耳裡了吧。”他溫潤如玉的臉上綻開一抹醉人的笑意,顯然此刻他的心情極爲甜蜜和愉悅,“我不就是中午少吃了兩口有些沒胃口,他卻偏生要去讓你去給我找太醫,驚動了妻主你,倒是我的不是。”
眼看錦瑟完全是一臉不放心的表情,林素衣心裡好笑,面上卻是溫柔而淡定地道:“妻主你是不是也太緊張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展顏一笑,“瞧你的手心可都是汗。”
他此刻雙眸如星,整個人都帶著如畫中走出一般的溫雅如玉,彷彿隔岸的素心蘭,帶著不染塵埃地淡淡清豔,錦瑟卻依稀覺得他彷彿氣質上哪裡有些不一樣了,卻又暫時說不出什麼不妥來,只得再三叮囑:“你若真身體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必須得馬上告訴我。”她的話本含蓄的指的是那道靈光的事情,但聽在林素衣的耳裡則是她關心則亂,這才嘮叨囉嗦個不停,心裡只覺得和吃了蜜一樣的甜。
伸手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他黑眸若清潭映繁星:“我看不對勁的是你纔對。”他倒是敏感,稍頃便發覺了錦瑟的不對勁,想了想臉上遂露出了某種釋然和心神領會的笑容來,“莫非你是擔憂我會懷疑你的心?放心吧,我知道你今夜是不能來我院子的,但我素來是不擔心這些的。”
他親暱的用修長的手指清點了一下錦瑟的額頭,臉上的笑意仿若春風一般,肆意而自信:“我從來都是信你的,你心裡既有我,自然我就什麼都不懼了……”
錦瑟終於覺察出他的不同來,以往的林素衣雖然同樣是優雅的,寬容的,甚至對她百依百順溫柔體貼,如君子蘭一般,淡雅之姿,但總帶著些病氣的憂鬱,如深潭般掩藏在複雜的情緒之下,仿若帶著美中不足的清冷優雅,只是若不仔細體會便會忽略,可現在的林素衣卻是神采飛揚,笑意自然,眉目之繾綣令人怦然心動,就彷彿是……換了個人似的。
錦瑟察覺到這一點不由悚然一驚,聯想到鳳凰鏡消失前所言,忽然間就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莫非鳳凰鏡已經在瞬間重塑了素衣的記憶,甚至讓他永遠活在假象和幻想中?想到這裡,錦瑟臉色一沉,她要的是那個真實的素衣,而不是在假象中沉淪被幸福的假象所迷惑了的素衣,原本她就內疚於自己實力不夠無法保護他給予他自己所承諾的一生一世雙人,更是在心底深處時時自責,如今竟是連人都被她害得變了一個。
錦瑟頓時覺得滿心的苦澀,欲言又止,心頭千頭萬緒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和他開口,鳳凰鏡將自己最後的靈力用來迷惑住林素衣的一生便意味著林素衣此後永遠無需糾結煩惱於錦瑟和其他夫君們之間的感情,在他的世界裡,錦瑟無論做任何事都仍然是他一個人的,這像是一個被編織而成的美夢,但錦瑟的心裡卻並不覺得鬆了口氣,反而有種她害了素衣的感覺。
她沒有辦法再看到他真實的一面,林素衣還是林素衣,去也不再是原來的林素衣了。
“素衣。”她緩了緩語氣,還帶著一絲希望想要試探他一下,“若是我……今夜召幸了其他人,你會怎麼想?”
“我知道你不會的。”他竟是連一點懷疑都沒有,神情自然沒有一絲猶豫,還特地爲她整理了一下迎著風跑來而有些凌亂的衣襟,甚至還俯身在她耳邊笑盈盈地輕笑了一聲道,“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我哪會不懂。”那語氣說不出的曖昧動人,溫情脈脈。
錦瑟頓了一下,她忽然明白了,恐怕就算讓林素衣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的幻境世界裡也會自動過濾不該讓他看到甚至看明白的。
她的心中一陣茫然,鳳凰鏡如此做原本是想要她放下心理包袱,如今林素衣覺得幸福美滿再無遺憾,而錦瑟也可以放開手腳無所顧忌,但事實上她只覺得十分的惱怒和難受,這種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生活,對素衣簡直就是莫大的侮辱。她寧可讓他看到的是最真實的自己,也不願用這種幻象來欺騙他。
心裡一股子倔強上來,她反倒是更下定決心要真真正正的好好對待素衣,既然鳳凰鏡讓素衣重塑了記憶並且給了他這樣的幸福圓滿的幻想,那她從今以後就不要辜負了素衣的信任,真真正正的做到獨寵他一人,堅強起來保護好他。
此刻的錦瑟卻完全忘記了,鳳凰鏡提醒過錦瑟的話,若是她不願意繼續徹底政府其他的魔之子分/身,那林素衣便會日漸虛弱,直至被脫離開這個世間。這一世畢竟是神子的第十世,若是她不能破而後立看穿虛妄和情感魔障,下一個第十世她將會被繼續沉淪,陷入同樣的詛咒且由於被衆多的世間之子爭奪而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