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大哥到達(dá)北冥之後的第五天,特使大人就從陸路抵達(dá)了仙渡老蚌灣。錢大哥和許掌櫃將特使大人送上司空大哥的船後,他們就下了船。
司空大哥的大海船在海上漂了三天。他和特使大人談了些什麼,我們無從知曉;但是我們都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大事。
第四天,司空大哥的大船又回到了老蚌灣;司空大哥派人通知我們都到船上相聚。上船之後,我們看見特使大人和司空大哥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豪氣干雲(yún)。這兩位大首領(lǐng)的情緒影響到在場的每一個人,最高興的要屬於我們兄妹四個和許掌櫃。因爲(wèi)我們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血魂族和碧血門即將結(jié)成了真正的盟友。
我們在大海船上連喝了三天三夜,最後連下酒菜都吃光了。老黃帶著水手捕了好多海魚,挑了些肉質(zhì)鮮美的烤熟之後給我們下酒。那些烤海魚雖然只薄薄的撒了一層細(xì)鹽,吃起來非常鮮嫩,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特使大人和司空大哥長談之後,沒有更多的逗留。大船靠岸的第二天,特使大人就離開了仙渡。他走之後不久,許掌櫃通過沙天驕把深居簡出的沙開誠請到了恭喜發(fā)財客棧;安排在一間大房間裡。
我對沙開成雖然已經(jīng)沒有芥蒂,但是想到真要是面對他,心裡還是有些忐忑。因爲(wèi)自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一個人。所以,我要求花郎陪著我一起見這位昔日的京城翰林、揚州府尹。
推開房門,我看見屋裡側(cè)坐著一個身影。眼前這個人讓我大吃一驚——在我想象中:孃親青梅竹馬的戀人,一定是玉樹臨風(fēng)、形容儒雅,而且歲數(shù)頂多剛過不惑之年;沒想到坐著那裡的竟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者。他看上去神情蕭瑟,眼神茫然;沒有一絲翰林學(xué)士的風(fēng)采,卻像一個久試不中的老童生。
陪我進(jìn)來的花郎輕咳一聲,那位老者猛然驚醒,好像打碎了他的舊夢。他站起身來,失神的目光看見了我,忽然放起光來。他朝我快走幾步,嘴裡喊道:
“瓊枝——是你,瓊枝!”
我不禁後退了兩步,花郎擋住我前面,客氣的說道:
“沙老先生,她不是瓊枝,她是瓊枝的女兒——花娘。”
那老者灰暗的臉上有些微紅,眼神也一下黯淡下來;他惴惴不安的說道:
“老夫失態(tài)了——讓你們見笑了。”
我們落座之後,花郎爲(wèi)我們各倒了一杯茶。那老者感嘆的說道: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瓊枝的女兒都長大了。你和你孃親長得真是一模一樣。你也許還不知道我和你孃親的故事吧。我還以爲(wèi)今生再也不會跟人提起了,沒想到在北冥還能見到她的女兒。”
那老者喝了口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過了好半天,才幽幽的說起了舊事。
眼前這個已到暮年的沙開誠,其實只是四十二歲的中年人。兩歲時,沙開誠跟著入仕的父親來到京城,他的童年是在京城渡過的。沙家在桂苑最東側(cè),和我外祖父家只隔著一條清水河;出了家門右轉(zhuǎn),走過一座小石橋就是外祖父的家。
那時候我外祖父是京城的一個大戶,他的大宅緊靠著王公貴族府邸的聚集地——桂苑。我孃親從小受家人的寵愛,性格活潑。那時,我孃親很喜歡到河邊玩耍。因爲(wèi)河水很淺,家人就派一個十多歲的丫鬟陪著她;任她在水邊玩。
那一年,我孃親只有七歲,沙開誠十二歲。一天,我孃親在河邊捉小蝦時,不慎滑落到一個水坑裡。原來,不知是哪個淘氣孩子在小河下面挖了一個深坑,外面用水草擋住。那丫鬟嚇壞了,不去救我的孃親,反而跑回家裡求救。正在河邊吟詩的沙開誠見狀,連忙跳下河,把我孃親拉了上來。
後來,我外祖父得知:是沙家二公子救了我孃親;特備了一份厚禮登門道謝。一來二往,兩家漸漸來往頻繁;沙父和我外祖父成了要好的朋友,最後兩家還定下了娃娃親。我孃親和沙開誠兩小無猜的情誼,也變得更加親密了。
誰知道好景不長,我外祖父遭到何、柳黨爭的牽連,被迫離開京城回到了揚州老家。我孃親和沙開誠被迫分離。後來,因家境日漸蕭瑟,我孃親嫁給了我爹玉天淮。而沙開誠則考取了功名,進(jìn)入了翰林院。
在離開我孃親的日子裡,沙開誠沒有一日不再思念我孃親。他入仕之後,主動爭取外放揚州府的機會。後來終於等到揚州府尹空缺,沙開誠才得以如願以償?shù)膩淼綋P州。
到揚州之後,他打聽到我孃親已經(jīng)嫁作商人婦;自己卻還是惦者我孃親,卻不肯他娶。沙開誠設(shè)法託人給我孃親捎信,希望可以見上一面;我孃親卻始終沒有答應(yīng)。沙開誠並不死心,一直在等待著見面的機會。
後來,我爹爹買下了瓊林別院,我孃親搬過去居住。沙開誠得知我孃親住在瓊林別院,不禁欣喜若狂。因爲(wèi)這處別院原是前任府尹的私宅,有暗道和府尹相通。只是後來被封堵住了。沙開誠重新疏通了暗道,並通過暗道來到瓊林別院,終於見到了我孃親。
有了一次見面,就忍不住有第二次,漸漸這條暗道成了牽掛著他們相思的紅線。這個秘密,我娘告訴了我乳孃;並要我乳孃爲(wèi)她保密,因爲(wèi)沙開來爲(wèi)她犧牲太多,她不忍心再讓他傷心。而且,沙開誠是一個落落君子,他們的交往是發(fā)乎情止乎禮。我乳孃知道我孃親從來不說假話,所以經(jīng)常會幫著我娘掩飾。
後來,我出生了。我娘和沙開誠的來往漸漸的少了。沙開誠爲(wèi)了讓我娘安心,就謊稱自己在我孃親懷孕的那些日子已經(jīng)娶妻,夫人留在京城。我孃親信以爲(wèi)真,也就安心相夫教子。卻不知沙開誠獨自忍受著加倍的煎熬。
我兩歲時,孃親因病撒手人寰。沙開誠痛不欲生,悲傷過度而一夜白頭;精神也受到了極大的創(chuàng)傷,再也無法勝任府尹一職。便上告朝廷,請求回京養(yǎng)病。沙開誠回京後住在桂苑,看見那條清水河,又不禁睹物生情。最後,在兄長沙開邊的勸說下回到了家族封地——仙渡。
沙開誠的父親早已過世,他的伯父——老王爺收留了他;而且把他當(dāng)做自己的子嗣,對他的學(xué)識、人品也非常賞識。但沙開誠受我孃親辭世的打擊太過沉重,對仕途和王族的事都已索然無趣;只是靠讀書和教授王族子弟來打發(fā)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