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鴻淡淡的目光瞥了小夥計一眼,小夥計頓覺全身襲來一股涼氣,似乎滿腔激動和慌亂霎時被冰凍住了,努力恢復了正常狀態。
小夥計以前聽掌櫃的說過,這個玉牌的持有者是酒樓最尊貴的客人,酒樓最好的雅間就是給他留置的。只要他拿著玉牌過來,大家就必須非常殷勤的伺候,誰有一絲一毫的怠慢,立即開除。小夥計今天突然見到了這位神秘的冷酷的貴客,怎能不惶恐。
夜潼心想,看小夥計害怕的樣子,師父手中的玉牌,一定有著特殊意義。
當小夥計推開雅間的雕花木門時,觸目所見的美景,令夜潼眼前一亮,恍若進入了一個迷離的夢幻世界。造型優美的水晶吊燈正中鑲嵌著一顆紫色夜明珠,泛著影影綽綽的瑩潤光芒,把滿室奢華的裝飾暈染得高雅浪漫,讓置身其中的人頓覺遠離俗世喧囂,舒適安閒。
夜潼以前在東旭國京城居住時,去那裡的避風塘吃過飯,當時包的也是雅間,卻沒有如此奢華,看來這是避風塘中最高檔的雅間了。
小夥計把兩杯茶沏好後,彎腰慢慢退了出去。
步驚鴻俊眉一挑,陰沉地說:“沒見過這麼高級的地方吧,帶你來開開眼。”
“就算我沒見過,我也不稀罕?!币逛牫鏊Z氣中的譏諷,以爲她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嗎,在前世她什麼國際豪華的地方沒去過呀。
步驚鴻諷刺道:“我看你稀罕的是錢?!?
夜潼寒眉一擰,剛要開口反駁,外面響起了略帶急促的敲門聲。
“進來。”步驚鴻的聲音很冷漠。
一個五十來歲,身穿灰黑色錦緞夾襖的老者快步走了進來,擡眸看到步驚鴻臉色陰鬱地端坐在房間中,老者嚇得一個趔趄,扶著牆才站穩了腳步。
“教……爺,您突然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老者的聲音和他的鬍子一起顫抖。
步驚鴻聲音冷峭:“李掌櫃,你連路都走不穩了,看來是年紀大了,該回家養老了。這裡沒有外人,不用拘束?!?
李掌櫃臉色刷地就白了,雙膝一屈就要跪下請罪,步驚鴻伸手隔空托住了他的身體,沒讓他跪下。
李掌櫃深深彎著腰惶恐地說:“教主,屬下聽說您進城了,已經派人去迎接,沒想到您已過來了。屬下招待不週,請教主責罰?!?
夜潼愕然,沒想到這個掌櫃是魔教的人,難道說這個酒樓是魔教開的,名滿天下的避風塘竟然是魔教的產業。
看到夜潼震驚的表情,步驚鴻冷笑一聲,轉身問:“李掌櫃,近來生意可好?”
李掌櫃神情平靜了些:“託教主的福,咱們的生意好著呢,天天顧客盈門,日進斗金。前段時間教主在南宮國皇宮,我們天天提心吊膽,害怕教主遇到危險,今日見到教主平安,我們就放心了?!?
“謝謝你們的關心?!辈襟@鴻脣邊的冷意減了幾分。
李掌櫃聽了慌忙說:“不敢當,教主對小的何須言謝。教主一路勞累了,小的這就下去差人把最好的酒菜送上來,請教主稍等片刻。”
步驚鴻點點頭:“去吧?!?
“是,屬下告退?!崩钫茩櫘吂М吘吹赝顺鋈?。
關上門,李掌櫃擦著額頭的冷汗,長吁了一口氣,剛纔看到教主陰沉的臉,把他嚇得夠嗆,以爲怠慢了教主,惹教主生氣了。
酒樓人多嘴雜,爲了確保機密性,除了李掌櫃是直接受步驚鴻領導外,其他大多數夥計並不認識幕後大老闆,不知道這是魔教的產業。剛纔那個小夥計跑下去說貴客來了,李掌櫃還有些疑惑,沒想到真的是教主大駕光臨了。
雅間內,陷入了一片沉默中,兩人品著茶,各懷心事。
步驚鴻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濃眉微挑:“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夜潼漠然道:“沒有。”
“這倒奇怪了,你不是對什麼都好奇嗎?你不是很想打聽魔教所有的秘密嗎?你上午不是向溫流年問個不停嗎?”步驚鴻連聲質問,聲音越來越冷。
原來他不止惱火我故意把他氣走,他更忌諱的是我打聽魔教的秘密,難道他直到現在還以爲我是混入魔教,心懷叵測的刺客或間諜?夜潼心中氣憤,冷冰冰地說:“我想知道的全都知道了,無需再問?!?
“我們魔教的秘密多著呢,只要你問,我都可以告訴你?!辈襟@鴻一雙寒眸微微上挑,帶著三分譏誚,三分邪魅,剩下的則是高深莫測的幽暗。
夜潼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複雜的眼神,不由得一怔,本來以爲對他越來越瞭解了,現在突然覺得他如此陌生。
夜潼眼底暗芒一閃,揶揄:“想不到步驚鴻教主竟然有這麼多身份,魔教教主,武林盟主,武王,避風塘的幕後大老闆,真是令人震驚?!?
“何止是避風塘,魔教的產業遍佈於諸多行業中,在綠洲大陸七個國家開的店鋪星羅密佈。你以爲魔教富可敵國,這些錢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步驚鴻神情倨傲。
怪不得魔教如此富裕,原來暗中經商,夜潼以前真沒往這方面想,以爲魔教只是單純的武林門派。魔教的水可真深啊,情報網籠罩綠洲大陸,商業網亦遍佈天下。
看到步驚鴻一臉狂傲,夜潼譏諷的扯扯嘴角:“既然許多行業都涉足,那在全國到處都有的萬花樓,也是魔教開的了。”
步驚鴻厭惡地皺了皺眉頭:“魔教從不涉足風月生意,這是原則。”
夜潼挑眉反駁:“風月生意是最掙錢的,可謂無本經營,你沒看到走遍天下哪裡都有萬花樓嘛?!?
步驚鴻勃然大怒:“你就知道錢,今天上午和溫流年不怕丟人現眼地在大街上賣笑,你想要多少錢,跟本尊要,別出去丟魔教的臉。”
夜潼也憋了一肚子氣呢,厲聲道:“那叫拍賣,不是賣笑,溫流年當車模是一種促銷手段,你不懂別亂說。我又沒偷沒搶,沒詐沒騙,我光明正大的掙錢,怎麼丟人現眼了?”
“你還狡辯,我看你就是想錢想瘋了,你下次是不是也要搽上幾層粉,站街上去賣笑?”步驚鴻怒聲喝問著,抓起夜潼的手,把方纔那塊玉牌砸到她手中。
夜潼憤然變色:“你幹什麼?”
步驚鴻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本尊把這塊心有靈犀玉牌送給你,拿著它,魔教所有銀莊的錢你隨便提,所有店鋪的東西,你隨便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夜潼傲然道:“步驚鴻,別在我面前炫富,你以爲自己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本姑娘是窮,但不接受你的施捨。給你的玉牌,別髒了我的手?!?
“別耍這一套欲擒故縱的把戲,我最討厭虛僞的女人?!辈襟@鴻把玉牌往她面前一推。
說她欲擒故縱,簡直是無稽之談,夜潼柳眉倒豎:“趕快拿走,否則我就摔了它?!?
“有本事你就摔了?!辈襟@鴻倒要看看她舍不捨得。
他話音剛落,夜潼一把抓起玉牌,就扔了出去。
“不要!”一個人影飛快從門外衝進來,在玉牌將要落地的剎那間,險險地趴在地上接住了。
李掌櫃小心翼翼地捧著玉牌,謝天謝地,總算沒掉地上,這個寶貝可萬萬不能毀壞了。他剛纔無意中聽到教主和裡面的女人在吵架,女人竟敢直呼教主的名字,還要摔碎教主和所有店鋪聯絡的玉牌,把他嚇得半死。他不顧一切地跑進來,冒著被教主責罰的危險,也要把玉牌接住。
李掌櫃打量了夜潼一眼,看到她滿臉怒意,眼神冷戾,想起前些日子武林大會上,非逼著教主收她爲徒的女人,肯定就是她。果然是個潑辣的角色,直呼教主的名字,摔教主的寶貝,天下間除了這個女人,誰也不敢,她難道就不怕死嗎?
步驚鴻眼底滑過一抹陰鷙:“李掌櫃,你的耳朵和手腳很靈活啊。”
李掌櫃面如灰色,慌忙一個勁地說:“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使了,特別健忘,今天的事兒明天就記不住了,我來是準備給教主送菜的?!?
步驚鴻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有時候健忘是件好事,把菜都端上來,多拿幾壇酒?!?
李掌櫃如獲大赦:“教主,玉牌您收好?!?
步驚鴻冷聲吩咐:“你拿著它,立刻差人去鐵匠鋪照著這個式樣,打造一塊摔不碎,砍不破的玄鐵副牌,最晚明天一早送到本尊入住的客棧中。另派人通知城中咱們的布店和珠寶店,讓他們把所有客人都請出去,掛上打烊的牌子,飯後我會親自過去挑選東西?!?
“是,小的即刻差人前去?!崩钫茩櫦泵Τ鋈?,先衝樓下揮了揮手,今天這兩番驚嚇,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很快,兩個利索的小夥計把盤子端上來,酒罈抱上來,全部擺好後,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
滿滿一桌菜餚非常豐盛,色香味俱全,都是避風塘最精美的特色菜。
步驚鴻倒上一杯酒,見夜潼坐在那裡生氣,他聲音森冷地說:“趕緊喝酒,吃飯?!?
夜潼怒道:“我不吃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