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潼開始了彈奏,隨著一段悠揚柔和的旋律緩緩響起,大家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幅鳥語花香的春天美景,令人陶醉。
東方煊凝神靜聽,他竟然沒有聽過這首樂曲,難道是夜潼自己創編的?前奏即把人帶入了美好的境界中。
音樂歡快跳躍,大家的腦海中彷彿出現了一對青年男女依依惜別的場面,纏綿悱惻的旋律,如泣如訴。故事感和畫面感特別強,大家不僅在聽樂曲,更能感受到樂曲中表現的內涵,愛情受到阻撓,誓死反抗的悲壯,還有尾聲中寄予的美好遐想。
一曲結束,大家還沉浸在神奇色彩的意境中,感嘆不已。
夜潼知道並不是自己彈奏的有多好,而是這首現代名曲太優秀,輕易就能撥動人的心絃。樂曲是不分國界,不分時代的,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產生共鳴。夜潼是想用這首樂曲告訴步驚鴻,人間最可貴的是真情,給他和南宮傲雪的親事加上一抹浪漫色彩。
步驚鴻心裡想的卻是眼前這個彈琴的女子,她的內心世界如此豐富,自己以前沒有好好去體會,去了解她。
東方煊分明感受到了夜潼內心細微的變化,她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女子。
南宮傲雪半天才回過神來,她被夜潼彈的曲子生生震撼住了,從來沒聽過這麼悽美纏綿的旋律,像要把人的靈魂給攫取,把人的心給融化了。
溫流年的心變得比棉花還要柔軟,他也想和丫頭譜寫一曲纏滿悱惻的愛情,不求能化蝶飛,惟願能長相守。
南宮傲雪悠悠地說:“殿下,請給我們二人的彈奏評判吧。”
東方煊慢條斯理地說:“七公主的樂曲熱情歡快,技巧嫺熟,如行雲流水,但意境略微欠缺。夜姑娘的樂曲纏綿婉轉,表現手法多樣,意境如夢如幻,但不如七公主的彈奏熟練。本宮認爲你們二人這一輪各有千秋,不分勝負。”
南宮傲雪略一停頓,她認爲東方煊說得對,爲了彰顯自己的大方,她朗聲道:“我同意太子的評判。”
夜潼淡淡地開口:“我也同意。”
夜潼第一次用古琴彈奏《梁祝》,不熟練是在所難免的,目前她和南宮傲雪是平手,最後一輪的合奏她必須輸。
南宮傲雪選的是兩國都很熟悉的樂曲《飛花雲夢》,優美高雅,兩人開始的合奏很默契。
隨著旋律的鋪展,夜潼微微閉目,沉浸在樂曲展現的意境中。突然感覺前世今生的一切就如一場華麗而蒼白的夢,顯得那麼不真實。
而熊熊燃燒的大火,刻骨銘心的仇恨,卻紛紛涌上心頭,讓她的心如同撕裂般痛疼。她的身體裡殘存著原主高山雲的意識,或者說兩人的意識從未分開過,一直交融在一起。
她皺著眉頭,表情變得複雜,她緊咬著下脣,剋制著內心的痛苦。
東方煊大驚:不好,她可能被夢魘琴控制了心智,本來以爲她這種清冷薄涼的女子是不會受到夢魘影響的。東方煊急忙喊:“夜姑娘,快冷靜下來,什麼都不要想,保持心境空明。”
東方煊話音剛落,夜潼猛地睜開眼,眸中熊熊燃燒的仇恨火焰,全都噴涌到了東方煊身上,似乎要把他焚燒,化爲灰燼。
東方煊著實被她嚇了一跳,心中那種隱隱的不安迅速擴大。
夜潼情緒激動,手指的動作變得迅速,超越了南宮傲雪的節拍。她越彈越快,已經完全不是在合奏了,而是一種宣泄。
她雙手用力一劃,琴聲戛然而止,餘音顫顫,而她的十指均被琴絃割破了。
東方煊飛快跑到夜潼身邊,掏出絲帕把她的雙手包住,鮮血很快把絲帕染紅了。
夜潼憤然抽出自己的手,不讓東方煊給自己包紮,她此時臉色蒼白,額頭上一片冷汗,整個人像虛脫了一般。
溫流年愣了一下後,急忙跑過去:“丫頭,丫頭,你沒事兒吧?”
溫流年扶住夜潼,掏出金瘡藥給她敷上,撕下自己的衣角把她雙手包紮起來,他都快急得哭了。
步驚鴻的眼皮跳動了一下,目中閃過一絲疼惜,卻終究是坐著沒動。
南宮傲雪沒想到自己這麼容易贏了,她內心狂喜不已,終於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了,同時又覺得自己贏得不是很痛快。
南宮烈天氣沉丹田,聲若洪鐘:“三局兩勝,我們南宮國的七公主贏了,武王,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步驚鴻確實沒有說話,他一雙冰藍的眸子,深邃得似看不到底的千年寒潭。
南宮烈天哈哈大笑,像憑空裡打了一聲響雷:“走,妹婿,我們進營帳籤和平條約,從此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南宮傲雪因哥哥叫武王那聲“妹婿”,她心裡甜蜜蜜的,她嫣然一笑,神采飛揚,跟著進了帳篷。
步驚鴻一直沉默不語,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浮現著夜潼血淋淋的雙手,觸目驚心。
南宮烈天毫不遲疑地拿出先前的那兩張紙,先把前提條件那張找出來,讓步驚鴻簽字,同意娶他的妹妹。
步驚鴻機械地拿起毛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落了王印。
南宮傲雪欣喜若狂,武王同意娶她了,她終於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了,此時,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南宮烈天看到妹妹激動喜悅的樣子,他也跟著高興。他殘忍無情,殺人不眨眼,只有這個妹妹是他的軟肋,爲了妹妹,他寧願與東旭國罷兵。
和平條約,步驚鴻也幾乎是閉著眼睛簽上的字。
南宮烈天把其中一份條約收起來,拍拍步驚鴻的肩頭說:“妹婿,今晚我們舉行一個盛大的篝火晚會,慶祝我們成爲一家人,慶祝我們兩國友好交往。”
步驚鴻機械地點點頭,出了營帳,徑直走到拴馬處,也沒和別人打招呼,騎上馬就走了。
南宮傲雪注視著他落寞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勉強他好像不應該。她轉念一想:兩人素不相識,本來就沒有感情,他現在冷落我,也有情可原。等成親後,只要兩人好好相處,相信他會愛上我的。
南宮烈天衝東方煊冷傲地說:“太子,我們兩國和平條約已經簽訂,太子和東旭國皇帝可以高枕無憂了。”
東方煊平靜依舊:“希望我們兩國睦鄰友好,互幫互助,共譜國際和平的華美樂章。”
南宮烈天皮笑肉不笑地說:“好,今晚我們就在邊界歡慶,不醉不休。”
南宮傲雪喜不自勝:“諸位,我們今晚見,本公主這就去命人準備晚宴。”她和南宮烈天並肩走了,其實她個子高挑,只不過被黑鐵塔似的哥哥比的矮小了。
夜潼失神地捂著自己的手,一直沒有說話,她雖然有意成全步驚鴻,結果也如她所願,可她卻高興不起來。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步驚鴻離開時那個落寞的背影,讓她心裡難受,或許是自己剛纔墜入痛苦的回憶中,心境不佳。
溫流年小心翼翼地問:“丫頭,你現在要回城池中去休息一會兒嗎?”
夜潼看了看天色,此時已經快傍晚了,她搖搖頭:“再有一個時辰就要舉行晚宴了,我先不回去了,在這裡走走吧。”
她轉身向西邊方向散步,可以看到落日,沙漠落日格外絢麗悽豔。
東方煊看著夜潼的背影,久久地才收回了視線,這個女子不是沒有感情,她內心的情感太豐富,只是被她壓抑著,輕易不肯宣泄出來。她的堅強,她的隱忍,她的憂傷,她今天彈奏的那首悽美纏綿的樂曲,把他內心一貫的平靜打破了。
他極目遠眺,望向那個荒涼的城堡,突然無比懷念兩人在古堡冰窖中患難與共的那段時光。雖然隨時有生命危險,但有她在,有一個值得他保護的女子在身邊,他什麼都不怕。
溫流年不放心,跟在夜潼後面,怯怯地說:“丫頭,我陪著你好嗎?”
夜潼沒有拒絕,她此時身心疲憊,感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溫流年過來輕輕挽著她的胳膊,看著她憂傷的樣子,他的心裡好難受。
夜潼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我沒事兒。”她走到一個土臺上,坐下來,靜靜地等待夕陽落山。
過了一會兒,溫流年終是沒忍住,溫聲說:“丫頭,我知道你雖然喜歡開玩笑,但你心裡一點都不快樂,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夜潼回眸看著這個滿臉關切,眼神柔和似絹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問:“溫流年,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關心嗎,這就是你獲得無數女人崇拜的通行證嗎?”
溫流年不假思索地說:“丫頭,我只關心你一個人,其他的女人與我何干。”
夜潼沒有說話,也不想知道這句話的真假。
溫流年側目看著她,無比認真地說:“丫頭,把你的心事告訴我好嗎?不管有多困難,我都可以幫你,就算犧牲我的生命,只要你快樂,我也願意。”
夜潼看到他狹長的鳳眸中一片真誠,她竟找不出一點僞裝的痕跡。她星眸半瞇,聲音有些飄渺地問:“爲什麼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