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步驚鴻他們聞訊好奇地來到廣場上時,只見五十個身穿奇裝異服的女人,排著整齊的隊伍在練習隊形。
夜潼一臉嚴肅,嘴裡喊著“一二一”,“稍息,立正”等奇怪的口令。
他們幾個目瞪口呆,這女人徹底瘋了,無可救藥了。
步驚鴻嘴角一抽,這就是她昨天神神秘秘鼓搗出來的衣服嗎,太難看,太可笑了。
連封清陽也忍俊不禁,雖然這些衣服是他拿著圖紙讓裁縫做的,但他也是第一次見別人穿在身上,效果確實很特別,很滑稽。
天誅率先嘲笑起來:“嘖嘖,這要演哪一齣呀,弄個布片掛身上,就出來顯擺,真是自覺其美而不茍之。”
衆人早就憋不住了,頓時鬨堂大笑,說什麼的都有,丫環們窘得低著頭,腳步大亂,隊伍立刻像擰麻花似的,七扭八扭的。
夜潼厲喝一聲:“隊伍亂了,罰你們圍著廣場跑三圈。”
她轉過身來,冷聲問,“是不是很好笑?”
“好笑極了。”衆人不約而同地譏笑。
夜潼柳眉微微一挑:“大家笑得這麼開心,說明我們的表演很精彩,謝謝大家對我們節目的支持。順便提醒一句,看節目是要買門票的,不貴,一兩一張票,大家排隊過來搶購吧,不買票的請走人。”
她隨手從旁邊扯下一把樹葉當門票,封清陽笑呵呵地主動過來幫她收錢。
“一兩一張破樹葉,巫婆,你怎麼不去搶錢呀。”天誅生氣地說。
“看在大家是同門的份上,一兩的門票已經給你們打九折了。要知道這種新潮的服裝絕對是你們從來沒見過的,除了在我這裡,大家到任何地兒,就算你花一百兩、一千兩都看不著。”夜潼仰頭,響亮地說。
“有道理,大家別耍賴,快拿錢買票。”封清陽笑著先走到步驚鴻面前,“尊貴的盟主大人,從您這裡先開始吧。”
封清陽撩起衣襟當托盤,步驚鴻瞪了他一眼,向虎魄招招手:“給他。”
虎魄很不情願地掏出一兩銀子扔到了衣襟上,夜潼遞給步驚鴻一張樹葉:“拿好你的票,第一排中間的雅座。”
步驚鴻表情怪怪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夜潼亮嗓喊道,“大家欲購從速啊,下面的節目更精彩。”
教主都掏錢了,魔教弟子們也不能落後,都跟著一人買了一張票。
封清陽兜著沉甸甸的銀子,誇張地衝夜潼喊:“夜老闆,我們發財了。”
“打包收起來當獎金,等丫環們考覈通過,再發給她們。”夜潼朗聲道。
“這些丫環們跟著你挺幸福的,還有獎金可發。”封清陽笑嘻嘻地說。
“那當然了,跟著和尚有豆吃,跟著土匪有肉吃。”夜潼隨口道。
步驚鴻兩眼一翻:女人,你能不能不這麼搞笑,爺都快被你弄得神經錯亂了。
於是乎,這些買了票的“顧客”,爲了不讓自己的一兩銀子白花,都站在廣場上看了半天軍訓。對大多數人來說,這銀子花的值,因爲他們看了一場絕對新穎的現代版軍訓,大開眼界了。
步驚鴻不明白她奇怪的口令,和那些奇怪的訓練方式是從哪裡學的,這女人總會製造一些意想不到的新鮮事,讓人捉摸不透。
過了幾天,丫環們漸漸適應了這身工作服,別人也看著越來越順眼了,時間一長,很多原本不習慣的東西都會慢慢變得習慣。
這天上午,一個重要的時刻到來了。
一輛通體爲淺黃色,上有金蟒盤頂的豪華宮輦緩緩駛到了王府大門口,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御林軍和北涼州所有官員。皇上已經準了步驚鴻的一萬精兵良將,派人來進行兵權的交接和武王的加冕。
守門的魔教弟子急忙進去稟報教主,步驚鴻冷哼一聲,他早就料到了昏君必然會答應他的條件。眼下時局,昏君迫切需要他來坐鎮北涼城,防止南宮國的入侵。
昏君想利用他這顆棋子,他當然不會任其擺佈,他需要的報酬昏君必須乖乖的送上。有了這支以一敵百,一萬等於一百萬的軍隊,他就有了足可與昏君抗衡的能力。說到底,這是名利雙收、穩賺不賠的的好買賣。
他並不急著出去,現在是昏君求著他,他的架子自然得端足了。
夜潼聽到動靜,跑出去看,眼前龐大的陣勢並沒有令她震撼,她心裡翻滾著的是滔天的仇恨。
她的目光像憤怒的火箭驟然射向那頂淺黃色的宮輦,恨不得把裡面的人一箭射穿。在東旭國只有太子纔有專權使用淺黃色的東西,其他人必須避開這種顏色,她知道宮輦裡坐著的一定是太子。
狗皇帝殺了她的父親,她不能進宮殺狗皇帝,父債子還,今日若能殺了太子,也可以先解解氣。
步驚鴻慢悠悠整了整衣冠,率領幾個魔教首領從容不迫地走出去。
看到停在大門口的那輛淺黃色的宮輦,步驚鴻的眼眸瞬間風雲變幻,似一陣狂風掠過海面,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的腳步一頓,將要邁出的腿收回來,停在了門檻裡面。
胖刺史顛顛地跑過來,跪在地上恭迎武王,後面的所有官員黑壓壓跪倒了一片。
步驚鴻凜冽的雙眸微微瞇起,掃視著這些被他視若螻蟻的官員,並沒有讓他們平身。他轉眸間,一道猶如從地獄深淵迸出的劍芒般銳利的幽光,直直地衝宮輦而去。
那宮輦的簾子似乎被他鋒利的目光波及,緩緩向上捲起,一雙瑩潤如玉的手伸出來,隨之,一個淺黃色的身影慢慢從宮輦中走出來。
當他擡起頭的一瞬間,似乎塵世間連所有的聲音都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這個身穿淺黃色金蟒服的男子深深吸引。他擁有精美清逸的容顏,玉骨冰肌不染塵,質傲青霜,濯如雪蓮,周身籠罩著超然安寧的氣韻,宛若從九天蒼穹下凡的謫仙。
衆人頓感疑惑,他就是東旭國太子東方煊嗎?高貴如神祗,超凡脫俗,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觸到他如古井般沉靜無波的眼睛,夜潼心中一震,腦海裡浮現出那天晚上對她出手相助的,那個白衣飄飄的謫仙男子。同樣的眼神,同樣氣質,清冷如一彎上弦月,空靈若羽化成仙。
雖然那晚他蒙著面,沒有看清他的容貌,但夜潼可以斷定就是他,臉可以易容,但這樣特別的氣質卻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
夜潼不覺悵然嘆了口氣,這種百年難遇的謫仙男子,竟然是太子,狗皇帝的兒子,可惜了。
轉念一想,狗皇帝的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也許只是長了一副好皮囊,徒有其表罷了。他早就來到了北涼城,卻偷偷摸摸地藏著,一直不敢露面,定然沒安什麼好心。
就算那晚他幫了她又如何,並不是她求著他幫助的,何況就算他不出手,她也能打敗那幾個土匪,反正她不會感激他的。狗皇帝荒淫殘暴,他是太子,少不了也助紂爲虐。狗皇帝血洗相府時,如果太子肯阻止,她全家也不至於死得那麼慘。說到底,太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到這裡,夜潼頓時對太子充滿了憎恨和厭惡。她的眼前浮現出相府熊熊燃燒的火焰,她一雙美目被仇恨染得通紅,而臉色慘白如雪。
步驚鴻依舊站在門檻裡面,沒有半點出去迎接太子的意思,他倨傲冷漠。
太子東方煊並沒有在意步驚鴻的傲慢,兩人對視一眼,他目光依舊平靜如水。
他腳步輕盈地走過來,抱拳道:“武王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在此相見,實乃三生有幸。”
夜潼聽到他飄渺空靈的聲音,更加確定他就是那個白衣男子。
太子如此謙恭的態度, 如此溫和的脾氣,聽起來平易近人。
魔醫拽拽教主的衣袖,提醒教主不要失了禮節。
步驚鴻眸中的寒芒微微收斂,冷若冰霜地問:“太子大駕光臨,不知所爲何事?”
他明知故問,傲慢的語氣,分明是提醒太子是有事來求他的。
好一個狂徒,東方煊身後的那個虎背熊腰的玄衣侍衛,臉上充滿了怒氣。
東方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本宮奉父皇之命,給武王送來了一萬精兵,這次特意來送兵符,進行兵權的交接。父皇遠在帝都,不能親自給武王進行加冕,特意命本宮爲武王舉行隆重的加冕儀式。”
“加冕就罷了,本尊不喜歡繁瑣的儀式,兵符現在就拿過來吧。”步驚鴻毫不客氣地說,他冷然站著不動,沒有半點請太子進去坐下的意思。
步驚鴻這個狂徒太無禮了,當衆令太子難堪,太子的侍衛怒火中燒,氣沖沖地上前邁了一大步,握緊了手中的利劍。
小不忍則亂大謀,東方煊示意侍衛退下,他從懷中取出兵符,放到步驚鴻手中。
他不慍不火地說:“兵符請武王收下,保家衛國的重任從此將扛在武王肩上,本宮替父皇,替天下百姓謝武王的深明大義。”
“本尊不願聽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太子若是沒有別的事兒,請回吧。”步驚鴻冷冷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