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甚至沒有上鎖,他們幾個直接走進去,接他們的人一前一後的把他們帶到了客廳中,電視的聲音很大,坐在沙發裡的戰國看向了門口的人們才把聲音調小了些,他沒有站起來,只是很隨意的指指已經擺好的座位,看著基德和羅。
“坐吧坐吧,這個時候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客氣都是在浪費時間。”他說道,然後吩咐人去準備茶,羅說還是喝咖啡吧,戰國就把茶換成了咖啡。戰國推推眼鏡,看著基德。
“兩年多了,你似乎還是老樣子。”他說。
“你倒是顯得退步了不少。”基德說,戰國笑笑。
“因爲我只能退步了,和你打賭的時候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有必要和我來這套嗎?”基德好笑的說,“難道你沒有看到你正在一點點的輸掉我們的賭?”
“太早了,”戰國說,透著冷漠,“一場賭博不能見到結局就不能判斷誰輸誰贏,我們的賭也一樣,雖然現在我很沒有自信。”
“所以把我叫來這裡?”基德問,戰國看了一眼羅。
“是該下注的時候了。”他說。
基德和戰國的視線交接了一下。基德搖了搖頭。
“想都不要想。”他很輕的說,戰國點點頭。
“好吧,讓我們回憶一下當初的賭局吧,我猜你也已經知道了。”戰國對羅說道,羅似乎不準備開口說話,只是用表情表示是的,他知道。
“當時我讓你離開這裡回到天使之城,”戰國說,“我說這場戰爭不會有所謂的勝負,因爲它從頭至尾都是假的,它不會改變什麼,只是爲了很多重大的目標的達成,而你不相信我的說法,你堅持即使是一場愚蠢透頂的戰爭也一定會改變什麼,所以我答應讓你回去,並且幫助你去看到真實的結果,我信守了諾言,讓你知道了很多內幕,而你也很有信用,沒有對聯軍透露我們的交流。我們的賭很簡單:如果你最後對這場戰爭失望放棄了,就是我贏,如果直到最後你都沒有放棄,就是你贏。”
“就是那樣。”基德確認道,戰國扶了一下眼鏡。
“我們的賭注是不惜一切代價爲對方做一件事,即使是死也要做到,但是當時都沒有確定那件事是什麼,”他繼續說,“我得承認我遇到了很大的尷尬,當初說半個月能解決的問題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從現在來看是你說的對,這場戰爭改變的太多事情,很多初衷已經被忘記了,不過我們的賭差不多快要開局了,關於賭注的事情,可以談談了。”
“你這是又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基德瞭然的說,戰國也沒有迴避,他點點頭。
“你還是很敏銳,我們的確遇見了麻煩事……昨天晚上小諾亞的細節材料被奪走了,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是羅羅諾亞下的手。”
基德和羅互相看了一眼,這回事他們也是才聽說,最近北岸那邊靜的出奇,知道這是事發的前兆,但是他們都還沒有摸清頭緒就發生了這種事,還是羅羅諾亞親自下手的……
“聯軍準備採取大的行動了,”戰國說道,“羅羅諾亞是個可怕的傢伙,比馬爾科更可怕……我必須說我很擔心小諾亞的問題。”
“等等,”羅突然開口了,戰國和基德看向他,羅瞇著眼睛看戰國,“你很奇怪,你知道我們還是聯軍的人,幹嘛和我們說這些?”
“很奇怪嗎?”戰國笑笑說,“其實我一直都和基德保持著這種交流,這對我門的啓發都很大,不要以爲我有什麼特殊的目的,這只是聊聊而已。”
“那你們的什麼賭注呢?和這個有關係嗎?”羅尖銳的問,他預感到了什麼。
戰國看向了基德,他已經準備好了自己的賭注,戰國知道自己承受著同樣的壓力。
“如果小諾亞失守,薩卡斯基會怎麼做我真的不敢保證,”戰國說,“他已經不再把我當成老師來惟命是從了,我對他已經失去了控制,所以他可能採取任何手段去達到他的目的,他是一個純粹的武人,他不在乎歷史,只追求勝利。”
“他會發瘋一樣的狂轟濫炸,戰局失控被推向最高潮,最後啪的一下摔下來,大家一塊兒玩兒完。”羅接下去,戰國點頭。
“沒錯,薩卡斯基對已經久拖了這麼的戰爭失去耐心了,他會盡快的結束它的,所以我想小諾亞會是轉折點,以後我們能坐在一起談的機會就幾乎沒有了,現在就應該定下來了。”
“那麼就不要廢話了,說吧。”基德痛快的說,戰國又推了下眼鏡。
“如果我贏了,我要求你永遠和薩卡斯基保持對立,不計後果的去破壞他想做的任何事,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比讓他成功要好,具體怎麼做你自己決定。”
戰國說完之後看著基德,基德只是簡單的點點頭。
“可以,我會記住的,那麼該聽聽我的要求了。”他說。
“請講吧。”戰國說。
“如果我贏了,就讓天使之城自由獨立。”
羅猜到會是什麼不著調的要求,但是他還是爲這個回答驚訝了,他看向了基德,發現他認真的嚇人,而關於天使之城獨立的事他們已經談過了,基德是反對新政府的。基德注意到了羅的眼神。
“我是說天使之城獨立,不是說克洛克達爾的什麼鬼政府,”基德解釋道,“我不支持他,但是我希望戰爭結束後天使之城還是天使之城,並且永遠都是。聯軍不管輸贏都無所謂,但是這一點你要保證。”
“如果你能贏,我保證做到。”戰國平淡而肯定的說。基德不禁冷笑。
“你對我們的賭一直都很自信,難道到了現在你還認爲自己會贏?”他問。
“你不也很自信,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正在輸掉,”戰國說,他看著基德的眼睛,“難道不是嗎?”
“我還沒有放棄,所以纔來到了這裡。”基德冷靜的說。
“準確的說是你還不想放棄,所以纔來到了這裡,”戰國沉靜的聲音讓基德惱火,“尤斯塔斯,你早已經失望了,你不過是堅持著,你不願意輸掉自己,所以纔來到了這裡。”
羅知道戰國說的對,這也是他一直想告訴基德卻遲遲沒有說出來的事,在他們一起離開聯軍的時候羅曾想過基德會放棄,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基德的執拗將會主導一切,他是個對生有著異常的執著的傢伙,就像他對死那樣。
基德沒有表露出什麼來,他只是沉默的站了起來,表示他們的談話結束了,但是羅沒有,他坐在那裡看著戰國,三個人都沒有喝半口咖啡,已經涼了。
“你已經卸任了。”羅說。
“但是這仍舊是我的戰爭。”戰國說。
“你想要什麼?你已經在開始的時候失敗了,現在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最初想要的結果了。”
“我在努力得到壞結果中最好的一個。”
“是什麼?”
“現在還不清楚,但是能夠肯定的是那不是勝利……我從來都不想要勝利。”
羅也站了起來,他不喜歡戰國的坦誠,這讓他覺得虛僞,因爲當初他能夠像現在這樣坦誠的話,也許戰爭就不會開始了。
他們準備離開戰國的家了,但是就在他們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一個人匆忙的走進來,在戰國耳邊小聲的說了什麼。基德和羅本不想問的,但是戰國告訴了他們。
梅利市駐軍被突襲了。
就在幾個人爲這個消息沉默的幾秒鐘後,爆炸的聲音彷彿就在外面的草坪上響起了,房屋被震動的跳起來,所有沒有被固定住的東西都移動或者翻到了,不停的有東西打碎的聲音傳來,他們也因爲站立不穩而不得不緊靠牆壁,羅試著去抓基德的手,背後的牆壁卻突然倒塌了,一聲巨響就在他的耳邊炸開了,整個世界突然間寂靜了下來,羅睜開眼睛,在無聲的晃動中尋找著基德,最後他在自己的視野中看到了一片紅色,基德抓住了他的手,他們一起衝出了搖搖欲墜的房子。
他們奔跑著,大地在不斷的顫抖,好像整個地球都在被轟炸似的,根本分不清爆炸聲到底是從哪裡傳來的。他們找到了一輛車,基德幾乎是把羅扔進了車裡,他跳上車發動了引擎,衝了出去。
羅安靜的坐在後面,他在想剛纔戰國說的話,他說基德已經失望了。基德總是失望的,這個世界對他不太好,雖然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那麼囂張的活著,比大多數人都更有價值更轟轟烈烈,但是這不能改變他更容易失望的現實,那似乎是一種詛咒,一直糾纏著基德不肯放開他。羅看著基德開車的背影想,如果是我的話,大概能夠一次讓他失望到底的吧。帶著這樣一種小小的滿足感,他微笑了。
基德煩躁的扭頭看向了羅。
“死野貓,發什麼呆呢!”他跟羅說話,羅卻不搭理他,叫了他好幾聲也沒有反應,他只好回頭看去。
羅好好的坐在那裡看著他,甚至還是微笑的,但那是羅從來都沒有過的虛幻的表情。基德一個急轉把車停在路邊,他繞到後面拉開車門看著羅,羅也看向他,還是那個有點兒呆的表情。
血從羅的左耳和腦後不停的流下來,在他身上畫出一道道的痕跡,也許是麻痹了吧,羅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看著基德,他知道剛纔這傢伙在跟他說話。
“你說什麼了?我聽不到。”
羅說完這句話,眨眨眼睛,好像犯困了一樣的歪在了靠背裡,安靜而迅速的閉上了眼睛。
基德就站在那裡面對著睡著一樣的羅,不管是賭注還是爆炸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那些他總是以爲很重要不肯放手的東西,現在都毫無價值就像狗屁一樣。基德意識到戰國是對的,他早就已經失望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尋找理由的過程,而羅是他尋找理由的理由。
基德關上了車門回到了駕駛席上,他重新開著車飛馳起來,穿過黑暗的樹叢,穿過明亮的火光,穿過震顫的土地,穿過不知道被誰的眼淚和鮮血澆灌過的世界,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棄,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羅的心跳正在消失。
OP公曆2053年3月10日夜,聯合野戰軍在總司令羅羅諾亞少將的指揮下對首都發起了奇襲,他們像海嘯一樣席捲首都的各個角落,一時之間彷彿首都被聯野攻佔了一樣。次日凌晨,他們卻又突然像退潮一樣的消失了,直到朝陽升起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小諾亞的上空,飄起了聯合野戰軍的暴風旗幟。
這是羅羅諾亞出任聯野總司令之後最爲著名的一場戰役,被稱爲“海嘯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