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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和李智林去了一趟看守所,再次提審了女作家的前夫。
我問那個兇手有沒有看過他老婆寫的書。他看了看我,一臉的茫然,顯然沒看過!
我把《妒恨最毒》遞給他。他捧在手裡,輕撫了半天,才翻開來看。
還沒看完,他卻早已泣不成聲!
我問他,所謂“借種”的具體時間能否確定。他表示很肯定:“到死我也不會忘記!”
“那麼,你的女兒是早產嗎?”
“沒有,她是在醫生所說的預產期內出生!”殺人兇手沒弄明白我問話的意思。
“那好,你算過時間嗎?”我拿出他女兒的戶籍證明,那上面有他女兒的出生日期,“你的女兒可是此後的第八個月出生的!”
聽到這裡,殺人兇手臉色突變,低頭思考著什麼。——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在計算時間!
“怎麼會這樣!”他突然大叫一聲,“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
我想,他終於算清了一道最簡單的數題:女兒的出生時間,是他讓那個朋友“借種”的八個月後!也就是說,此前他的老婆已經懷上了孩!
“這麼說,那個女人還有其他男人?!”殺人兇手沮喪裡帶著憤怒。
“爲什麼女兒不能是你自己的呢?”我反問。
兇手的神色一凜:“可是我……”
“凡事都沒有絕對!”我知道他想說什麼,“爲什麼寧願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自己最親近的人呢?”
兇手垂下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可以做親鑑定嗎?”
“我們就是爲這事來的!”我回答道。
提取到兇手的血液樣本後,我們送到鑑定中心做dna檢驗。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當我把鑑定書送到了兇手的手裡時,他捧著鑑定書,呆呆地看了整整十分鐘,然後竭斯底裡地放聲大哭,聲音大得整個看守所都能聽得見!
檢驗的結論,是兇手與自己女兒的dna同一,與他那個朋友無任何血緣關係。——也就是說,女兒是兇手自己的!
……
後來,李智林和我討論這件事情,表示了不可思議:“兇手不是生殖殘疾嗎?怎麼會這樣!”
“有些事情,醫是無法解釋的。”我說。
“這樣的結局,讓人意外了!”李智林感慨道。
“沒有不可能的事。”我說,“你要記住,我們法醫遇到的,表面是異乎尋常的端,實質卻是很正常的,符合從人性角的常理推斷,不應該有意外之說!”
“非得用常理來解釋,那隻能說是內心的妒恨使然了,人的這種固有情緒真是害人不淺!”李智林嘆道,“正如女作家所說,妒恨最毒!”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在思考什麼是愛的問題。基督教《創世紀》裡講述亞當和夏娃的故事時,有這樣的情節,伊甸園裡有兩棵樹,生命之樹和分別善惡樹。耶和華神吩咐亞當說:“園中各樣的果,你可以隨意吃;只是分別善惡樹的果,你不可吃,因爲你吃的日必死。”
當人有了智慧,就有了慾望和猜妒,於是也就有了毀滅!想必愛也是如此!
因此,愛要簡單!
然而高原不同意我的觀點,他說如果沒了慾望,人與人之間美醜善惡一致,喜好追求相同,哪來多姿多彩的人生?哪會有時代的進步?那樣和吃著糟糠、渾渾噩噩過日的豬玀生活有什麼區別!
我無法反駁他的說法。連辭藻華麗的作家都無法去改變自己丈夫的看法,何況是我對於高原!這很讓人鬱悶!
在這一點上,倒是劉嫣和我的觀點一致,她曾說過喜歡簡單。不過那時,她整個人的情緒跟四周氛圍顯得很矛盾,會沒來由地焦燥不安,莫名其妙地大發脾氣!
有一次,我做了什麼事讓她很生氣,使她衝著我直嚷嚷:“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那麼怎樣才讓你覺得有意思呢?”我不知怎麼觸怒了她,有些惶恐,但男人的尊嚴是決不能失去的,於是語言上便頂撞了起來,“我怎麼做才能讓你覺著高興?”
“我高不高興對你很重要嗎?”
這句話很傷人,我一時語塞,竟無法出聲!——怎麼能不重要呢!
她看看我的臉色,突然抿嘴笑了。然後偎到我懷裡,把臉貼在我胸前,輕輕地說:“生氣了?”
每次她發完脾氣,都會粘著跟我親熱,想著辦法來安撫我,讓人無所適從!
“沒有。”我言不由衷地回答。
“我有時就這樣,連自己都弄不明白!別生我的氣!”
“有什麼事別一個人放在心裡,說給我聽好嗎?”我對她說。
“我有時特別害怕,害怕會什麼時候和你分開!於是心裡很著急,一著急就說出過頭的話來了。”
“怎麼會分開呢?”我早把心中的不快忘到了九霄雲外,“就是老得走不動了,咱們躺也要躺在一起!”
“可以嗎?”她像是在問自己,“可是咱們倆,一個是候鳥,一個是留鳥!雖然會在某個地方共同停留過,恐怕終究無法長久在一起!”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反芻似的把她的話放在心裡回味了一番,以爲她說的是我不安現狀,跟只來去不定的候鳥似的,讓人無法依靠,因此急忙表白道:“怎麼這樣說呢?其實我是一個很念舊的人,就算是無法生存,爲了你,我也要做一隻留鳥!”
劉嫣微微笑了笑說:“我說的那隻候鳥其實是我自己!”
“爲什麼把自己比做候鳥?”我迷惑不解地問,“你喜歡不斷變化地生活嗎?現在的生活讓你覺著枯燥?”
“我倒是喜歡簡單,簡單得只剩下兩個人!但是如同所有的候鳥都身不由已一樣,有些人無法停下腳步,無法因爲誰而改變!”
我無法理解她的意思。
“不會爲任何人停留嗎?”我問。
她看看我,然後笑了:“我也不知道,到能停留的時候,自會停留吧!”
從那時開始,我就有了一絲恐懼,害怕她會突然消失!
最終,那隻候鳥還是飛走了。不知現在的環境,是否如她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