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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是,那天鬼旺正在風情街的衚衕裡販毒,被董建國無意中發現了。那時鬼旺自己也吸食了大量的毒,正頭腦昏昏沉沉地,將一包毒遞給一個癮君。那人拿到毒後,說他沒錢,但可以用一件東西來換。說著從身上取出了一把手槍,遞給鬼旺。鬼旺有點惱怒,說你沒錢別拿貨呀,你拿這玩意兒給我有什麼用,你讓我去搶劫呀?
他們正爭論的時候,就有一個人走了過來,問坐在門口望風的那個小男孩在幹什麼,爲什麼不回家!鬼旺有些警覺地看了看來者,但房裡很暗,只有外面的燈透進來些許光線。加之來者臉朝向內,沒有光線能照到臉上,於是五官就沉浸在黑暗裡。鬼旺雖然沒有看清外面的那張臉,但是隨後的那句“別動,警察!”聽著有些耳熟,也正是那幾個字,讓他的腦袋“轟”地響了一下,不知怎麼手裡的槍就舉了起來。——而那支槍,早已被買毒者做示範時上了膛!
於是,槍聲就絕望地響了起來,彈穿過了林麗剛買不久的那件西裝,射進了董建國的胸膛。而這一次,鬼旺再也未能逃脫。——董建國倒下之前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撲倒在地,任由自己身上涌出的溫熱液體,淌了他一臉!
我得到消息時,董建國已經被送到了醫院急救室,於是馬上趕去了醫院。去的時候,看到董建國正戴著氧氣罩躺在手術檯上,被各種導管插得像蜘蛛,手術醫生正拿著械具,手忙腳亂地實施著搶救。
我站在急救室的窗外看著他,能感覺到那氧氣罩裡艱難的“呼哧”聲。突然,他睜開了眼睛,看著我笑了。我也朝他笑,並點頭以示鼓勵。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神裡從未有過的坦誠。我也坦誠地看著他,沒想到平常爭執最多的人,此刻卻如此依依難捨!
那時我才感覺到,原來不設防的纔是最能坦誠以對的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董建國漸漸安靜了下來,“呼哧”聲越來越弱,直到林麗趕到,也沒有留下一句話。等到醫生全部撤走,我們走進去見他最後一面時,那張曾經生龍活虎的臉孔顏色蒼白,胸腔裡滿是鮮紅的液體。變了形的彈頭長出了銅刺,在他的心臟上拉出了一道口,以致於周身的熱血都聚積到了一塊!
葬禮很隆重,董建國得到了他應有的英雄榮譽。那時,林麗已經懷孕七個月,原以爲她會傷心欲絕,很替她擔心,沒想到她很堅強。她說工作了這麼多年,最看得開的就是死亡,而董建國的死,正是他自己所要的,因此並沒有什麼放不開的,現在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身體,撫養好他的孩!
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卻能感覺到她平靜表面下的哀傷,濃濃的,迷漫在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裡!
安葬了董建國,按照當地的風俗,死者生前的物必須全部燒掉,包括生前的照片,意思是讓死者在另一個世界用得著,也爲了避免生者睹物思人,勾起傷心事!但林麗堅決不同意燒掉照片,而是掛在了家裡最顯眼的位置。
看到董建國的照片,劉嫣問過我的問題就莫名其妙地跳出了腦海。
“要是我死了,你會想念我多久!”她這樣問我。
“這個問題有意義嗎?”我當時笑著問。
“當然有意義!它起碼能說明你的愛有多深!”劉嫣見我無所謂的樣,有些不高興。
“一輩吧!”我說,“肯定是一輩!”
“你騙人!哪有一輩的記憶?我們甚至連自己小時候的事都不能完全記住!”
“記一個人,不一定非得點滴不漏,只要還記得有多要愛就行了吧!”我照著妙處說。
她稍顯感動,隨繼又陷入了憂傷:“爲什麼愛總是飄忽不定呢?爲什麼不能像巖石一樣實在而又堅固?”
“怎麼這樣傷感?”我不知她的憂傷又何而來。
“我隔壁男鄰居前幾天死了老婆,可今天就看到他興高采烈地和人聊天了,好像做了一件盼望已久的高興事似的!絕情至此,讓人心寒!”
“逝者如斯,你還要求生者有怎樣的悲傷呢?他不是應該活得更好嗎?我想,逝者也有這樣的願望吧!”
她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那滿含孤獨的眼神迷迷濛濛,像上了一層霜霧,隱隱中還透露出一絲淒涼,穿過皮膚,凍到人的心裡!
我後來經常回憶起劉嫣的那種眼神,心裡隱隱作痛。當我意識到,那顆本已受傷得像只小貓的心,被我再一次傷害時,已經無法收回!不管有心還是無心,那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只顧著自己的快樂,不能憂傷著她的憂傷,哀愁著她的哀愁!
而現在,我看到了另一個女的哀傷,而且是無法訴說的哀傷,便有些愛屋及烏的心疼!
抓住鬼旺後,專案組沒有停歇,馬上展開了審訊。對於槍擊董建國的事,他承認得很痛快,並表示了悔意,倒是問到一起住在風情街的女時,他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裝聾作啞,般狡辯,說根本沒有跟哪個女住在那裡!
潘雲走到他的跟前,盯著他足足兩分鐘沒有說話,鬼旺看起來有些心虛,最後怯生生地叫了聲:“哥!”
這聲稱呼,讓所有人都有些困惑不解地看著他倆。
只聽“啪”地一聲脆響,潘雲的巴掌打在鬼旺的臉上:“你既然叫我哥,我就有資格打你!”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誰也沒見過潘雲發這麼大的火!
鬼旺捂住臉,看著他半晌沒有出聲。
“看你都做了些什麼!”潘雲大聲道。
“我是無心的!射中董警官是我料想不到的!”鬼旺說,“我也願意爲自己所做的承擔責任!”
“除此之外,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你要我說什麼?”鬼旺假裝糊塗。
“販毒,殺人!”潘雲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你把自己逼上了絕,還需要隱瞞其他的事實真相嗎?有沒有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