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還沒來得及光豔地舞出輕靈細撒花前,就變成了吸血鬼,只能在月下吹來兩股涼風聘婷。一樹樹的花開在四月末,呢喃著這充滿愛的五一小假期的前夜。不分白天黑夜的浪漫著。王理安嘆了口氣。她真的很後悔學了旅遊管理。別人踏春嚲柳飛絮摘香的時間裡,她都要起得比雞早,睡的比雞晚。服務業,都一樣。
還好。因爲工作的旅行社近乎是自己家開的。不想出差就可以不出差——這就是局內部員工子女的優待。只不過她的後臺是親的,不是乾的。總還是莫名其妙地差那麼一步。
九點一刻。何玉霞終於肯她回家。又嘆了口氣。從李佑朗家裡走出來時,沉重的大鐵門空的一聲,王理安差點兒淚流滿面跪地謝天謝地。今天是她的好朋友,安赫陽的生日。偏偏臨下班的時候老佛爺似的準婆婆打電話來說身體不舒服,尋她幫忙。王理安在親愛情和親友情之前,選擇了前者。她趕緊陪著何玉霞到醫院做了檢查,晚上又照顧她吃飯休息,還說了好一會兒話。別的事情都顧不得了。
她堅持著把婆婆當神一樣供著,不管是掛牌婆婆還是準婆婆——朋友並其他,就算是吸血鬼狼人變態殺人狂,也只能靠邊站了。
臨近的一所高中到了下晚自習的時間,路上一對對蹦蹦跳跳的男男女女,張狂著青春,在路燈昏黃的浪漫下旋轉親吻,毫不顧忌地用力擠壓著王理安的心臟,像擠檸檬汁一樣,酸澀醃透了她的五臟六腑。她聞不到一絲春夜的柔情。拿出電話打給李佑朗:
“喂,什麼事兒,我這兒忙著呢!“電話裡李佑朗的聲音很急躁,連開場都沒有,直接殺到主題。逼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哦。也沒什麼事兒,就問問你在做什麼。”
“要準備考試,還要聯繫單位實習,你說我能做什麼,你有事兒嗎?”
“沒事兒還不許給你打電話啦?”
“誰說不讓你打了!”李佑朗突然冒著火氣地說,“你別又找茬吵架,我不像你閒著沒事兒幹!”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莫名其妙嘛!王理安一驚。經過她身邊的學生們三三兩兩,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她。彷彿是聽見了她耳邊嘟嘟的斷音。眉眼中帶著嬉笑。此刻,她很想挖著坑,把腦袋藏進去。
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也不記得了。戀愛中的女人被沒收了智商,但是卻獲得了敏銳的直覺。但王理安並沒有想感謝這一神力。總有一種聲音嗡嗡壞繞在她的耳邊。或許是她太多疑了。一定是的。
這時一串強有力的電話鈴把她驚醒。安赫陽的聲音簡直讓電話變成了擴音器:“我不管你在哪兒,三分鐘後你如果再不出現,仔細你的皮!”
她笑了笑,問道:“大小姐你們現在在哪兒呢?”
“當然是我自己的酒吧了,有賺錢的活我會給別人嗎?你以爲我像你一樣傻,給別人作嫁衣裳。”
繼續積極地陪笑。
“行了,別傻笑了,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到時見看不見你,我們家旅遊的活我就給別人……”
嘟嘟嘟嘟……
王理安重重地嘆了口氣,低下頭彷彿看見了自己站在檸檬汁的泳池裡,酸澀已經融進了她的骨頭裡。她現在非常需要補充藍瓶鈣。怎麼就這麼不順啊!看來是該去拜拜了!
當她緊趕慢趕衝出出租車的時候,便看見安赫陽在她的敞篷小cooper裡朝她招手。映著不遠處明月湖柔美的波光粼粼。好一副美人圖。另外還有林琳和蔣悅營,都是後半場的妝容,像是夕陽外的紅暈,重在暈上。
“你們今晚結束的這麼早嗎?”王理安還在喘著,“給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安赫陽接過她的禮物看也沒看,放到了一旁。鼻子裡哼了一聲:“謝謝啊。”她是什麼都不缺,也什麼都不稀罕,給她買禮物是王理安一年一度的噩夢。林琳看到她臉上泛著尷尬,連忙不吝嗇糖的笑容幫她解圍,說道:“安大小姐可是不高興了呢,說說你該怎麼賠罪吧!”
她對安赫陽解釋:“李佑朗媽媽病了,我可不是故意的,不是給你發短信了嗎?”
“你啊……”安赫陽終於鬆口了,“你就把他李佑朗當祖宗供著吧,早晚供出他一身的毛病。”
王理安笑了笑,也不說話。
“他在北京不比在濟州,天高皇帝遠的可不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今天是不是還是很忙?”蔣悅營彈掉了菸灰,冷漠的臉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道。
“嗯,就說忙,要畢業了,還要聯繫實習單位。”王理安手上捋著包上的流蘇,一條一條,打上結又散開。
蔣悅營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說:“他說忙你也信。”
“人家研究生畢業當然不一樣啦,我朗哥哥沒說出國留學嗎?”林琳攀在王理安的肩膀上撒嬌說道,“不過想他也捨不得……”
“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安赫陽的聲音不止斬釘截鐵——像是劈天削掉了王理安倚靠的大山,孤零零留了座懸崖峭壁,字字呼嘯如山風,王理安只覺刺臉刺耳刺心。
“你這就算在濟州紮根兒不動土了,李佑朗要是想留在北京實習,你倆就懸。他要是真能有本事留下,你倆就肯定玩兒完。你好好想想,散或不散都想好對策。人啊,都賤,真心有時候還真他媽不頂用……”
王理安感覺自己的耳朵發生了技術故障,安赫陽的話一遍一遍迴響在耳邊——流沙太多推擠在狹小的石頭縫裡,一絲絲地鑽進去,都被磨得鋥光瓦亮。嘩啦啦地,沒完沒了沒休沒止。
她瞧著身邊的三個人,好像被隔開在另一個世界。這就是她最好的三個朋友。此時,她們在喋喋不休地謾罵嘲笑著她的男朋友。她卻無力回駁。
安赫陽一雙鳳眼冷瞧著遠遠經過的一簇一簇祖國的花朵們。片刻哼了一聲:“以後要是我孩子晚上放了學不回家在外面跟人這麼個野法,我就打斷他的腿。”
蔣悅營呵呵笑了兩聲:“哈哈,你和誰的孩子啊。不對不對,應該想想怎麼個生法啊。自產自銷?反正你喜歡的那貨可沒這功能……”
安赫陽猛地回頭瞪了她一眼。蔣悅營即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雖然是實話。一陣冷風吹過,王理安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