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衛東是沒想到對尤啓立刺激這麼大。

勝利者哪裡會在乎碾過了什麼花花草草。

光是消化這一堆都要操心不少。

因爲轉入讓衛東麾下，整個局面都截然不同。

絲印廠和霓虹燈廠的人看似表情如喪考妣，實則從搬家上車就竊喜不已。

兩邊的局面，瞎子都看得出，尤啓立現在比劉皇叔都差了不少，始終在到處狼狽流竄，好不容易看著定下來點基業，又被銀根緊縮打回原形。

可這僅僅是政策或者運氣的問題嗎。

讓衛東帶著老耿抵達電梯廠，這邊連機械廠的廠領導都全部過來熱情會面，哪裡還有什麼廠領導內部的意見分歧。

就算不知道他在全國經濟會議中出席的身份，也知道現在全國行銷的衛生巾是出自他的廠。

相機、SOD蜜、牛仔褲，越來越多的產品，就是在一點點夯實名聲基礎。

更主要是經開區現在拼命把讓衛東的廠區，作爲最顯赫的標兵到處推薦。

只要去看過那座讓人過目難忘的階梯大樓，都會驚歎“現代工業”的先進樣式、可以媲美畫報上看過的“國際領先”企業派頭。

這點套路，讓衛東是真沒搞錯。

搞這種企業，一定要搶著搞座讓人看了就會哇噻的外觀震撼廠區。

這樣無論是跟銀行搞貸款，還是獲得地方政府支持，都有極大的信用加成。

外行不懂實際經營情況，可不就看這些氣派的外形。

但從不依賴銀行和地方政府支持的讓衛東，卻用這個震懾住了整個江州的企業界。

甭管國營還是私企，無論冥頑不化的老企業還是剛剛出頭的革新派，只要來參觀過都會震驚企業還能這麼搞。

半年多的時間就能把一片荒地搞得如此紅火，隔壁的港商工業園更以另一種簡潔高效的廠房模式在迅速矗立成型。

市裡幾乎所有企業都去看過，既羨慕這種毫無掣肘的民營模式，又感嘆人家實力雄厚。

這點跟尤啓立的反差太大了。

聽聞讓衛東接手了這個施工電梯的項目，立刻表示要全力以赴的推動產品完善。

來來來，我們先開個座談會，熱烈歡迎讓衛東同志到廠視察指導工作。

讓衛東真的是準備帶著老耿來花言巧語的把兩套成品帶走，全套技術文件尤啓立那邊已經交出來，回頭找商州機械廠另起爐竈都沒問題。

現在立刻被黏住。

原來他們的分歧在於，想搞真正的客用電梯：“技術上我們已經吃透，完全可以做建築內部的客用電梯，這種施工電梯價格不高，而且是可以拆卸重複使用，只能賣給施工單位，和每棟建築都有電梯完全是兩個市場規模。”

讓衛東內心也悄悄點贊，聰明人去試試處處都有：“技術改造的資金哪裡來？”

他也一針見血。

對吧，施工電梯用金屬籠架刷上漆就行了。

客用電梯的轎廂就吊打籠架了，而且安全係數要求複雜得多。

讓衛東也是這時候才聽說，原來客用電梯要有電梯員開關，不是爲了保護電梯被無知瞎玩或者折騰壞，而是這時候的技術限制。

後來習以爲常的電梯門不夾人，穩穩的到點開門，監測沒有危險纔開動之類技術，這時候集成電路、感應電控設備的成本還很高昂。

就算能搞定也很貴。

所以安排個人，隨時看準了沒問題纔開關門，電梯設備其實個機械升降機，那麼成本將大幅度下滑。

本質上這時候的大部分便宜國產電梯，就是跟施工電梯沒太大區別的手動電梯。

而被譽爲國內電梯八大家的電梯大佬們，這會兒全都在跟港資、外資合作推出新技術新品牌。

正是推陳出新的節骨眼兒。

機械廠痛心疾首：“我們也是想抓住這個機會，跟國外先進技術合資合作，結果這個電梯分廠的領導就經受不住外商糖衣炮彈，可我們自籌資金又達不到，老尤也不願再投資，你來投資就最好了。”

讓衛東笑了：“哪有這麼碗裡的還沒吃完就看著鍋裡，錢，我不缺，但說到底這件事被擱置是你們出了問題，尤其在合作誠信上很有點問題，老尤找來的項目跟你們合作，現在架子搭起來你們卻嫌市場小了要去搞大的，走都沒學會立刻想跑，我憑什麼要把錢投給你們這種廠家？”

洪巖機械廠也是三線廠，據說是從江浙一帶整體內遷的底子，屬於八機部，主打柴油機、發電機這類產品，幾千人的規模下屬好幾個分廠，坐在這開會都有吳語交流。

老耿也說他們工地上有用洪巖牌設備，口碑還不錯。

讓衛東毫不留情的直接抨擊對方商業道德，還是讓所有人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老耿吃驚，但馬上冷著臉擺出你們出了工程事故的嚴峻表情，很有效果。

對方愣是沒人敢不滿！

就像開著帕加尼去撩妹，根本不需要舔，換成美女求著加個聯繫方式一樣。

現在也全都是訕訕的表情，你強勢你說什麼都對。

讓衛東當然不是來羞辱人的：“所以一句話，要證明這家電梯廠值得投資，那就拿出誠意來，這兩臺施工電梯，將安裝在動物園宿舍大樓的工地，以及我的廠區建設大樓工地，同時肯定還要第三臺、第四臺在廠區宿舍大樓建設中使用，你們應該明白這是多大的廣告效應，每天全國各地有多少人來參觀我的廠區，先把這口飯穩穩的吃下去了，我們再說後面的美味佳餚。”

甚至都還沒把商州機械廠拿來威脅對方，已經穩穩的跪下喜不自禁說好。

這就是區別。

尤啓立吹得天花亂墜，看不到清晰的前景，兩臺樣品都沒有地方可用。

讓衛東甚至過來一分錢都沒掏，就算是租來的蘭博基尼擺在那，妹子已經把腿張開了。

老耿繃住了臉，看自己的下屬用貨車把設備都裝上，前往動物園的路上才哈哈笑。

在山裡奮鬥了十八年，他似乎從來都沒這麼開心。讓衛東也得意。

到了現場開始朝已經有了點基層的宿舍大樓開始安裝外部電梯架，他纔拿過車上的動物園員工證掛在胸口。

從後門安保檢測後，怡然自得的走進去。

所有保安都已經換成了退伍工程兵，整個工程團有個全副武裝的警衛連，有高炮。

現在改制轉業成民兵連、安保公司了，高炮跟彈藥庫都還在公司編制裡！

所以輪班每個月換一個民兵班回去值守團部、彈藥庫、武器庫，順便幫這邊種種菜、養點雞和豬。

其他人都以外包的形式，在各家企業輪崗執行安保工作。

這纔是讓衛東的老本行，倍兒熟。

他如果不是斷了手，固定佔據稅務大院的殘疾人福利編制，後來也會被外包安保公司的形式給下崗。

這種外包除了騰空編制，在人情事務、工作管理方面都有極大優勢。

起碼動物園整個管理局面瞬間被捏住了七寸。

誰也別想從這園子裡搞走一根香蕉。

慢慢換血唄。

也是董雪晴深入接手後，才知道三百多名員工裡，只有一百四十個編制崗位。

兩百來名臨時工幹著最多最苦的活兒，一百多個編制盡是各種辦公室喝茶看報的崗。

民營承包了肯定大幅降低文職收入，提高一線工人獎金，愛乾乾，不幹滾蛋！

前兩年國營改制還有人到市裡面扯橫幅鬧騰的。

這邊一共就幾十百來個，到區裡面折騰下，完全打不過讓衛東的赫赫威名，迅速的在打報告調離。

有的是各種輕鬆事業崗，能跑到這裡來躺平摸魚養老的也多少有些關係背景。

只要能找到下家，趕緊走。

資本主義不養閒人。

工資直接翻倍的一線員工必然熱烈擁護。

從工程兵家屬裡面湊出來的幾十號人跟原本的清潔臨時工們，又組成新的保潔外包公司。

整個園區的綠化培植養護，到遊覽步道、街區清潔，再到所有的動物餵養園區打掃，全部規範化執行。

還調了兩部貨車過來給動物園當清潔工作車。

工程兵家屬的戰鬥力那也不是蓋的，她們有豐富的營區打理經驗。

在老耿調動一個營臨時協助下，這個把月突突的把整個綠化覆蓋率達到85%的園區，做了個全面清潔整理！

各種陳年藤蔓、枯樹老枝，已經堵塞的密林深處，全部清理出來，足足拉了十多車垃圾。

已經都在長綠藻的五千平米湖面也清理疏淤，所有手劃船、腳踏船全部拖上岸做全面的修補刷漆。

驚得這片湖面的禽鳥們到處亂飛，人類這是發癲嗎？

這些都是野生外來戶，成天蹭著吃遊客拋灑跟飼養員餵食，愛來不來。

不想進編制就不慣著！

還成天喜歡在周圍遊客頭上拉屎，被投訴好多回了。

新增近二十處帶沼氣轉化的衛生間、小賣部、保安亭到以前人跡罕至的綠化帶深處。

頓時把整座動物園的遊覽面積、步行距離擴大了一倍都不止。

看看這三十年都懶成什麼樣兒了。

讓衛東自己走在其間，已經接近中午，還是經常能遇見各種驚喜的市民，嘰嘰喳喳的轉悠這些以前從未來過的區域。

他就很滿足。

但時不時聽見撓頭說容易迷路的。

他趕緊悄悄拿紙筆記下，得彩印全新的動物園地圖，還要製作有現在所處方位的地圖公示牌。

地上有垃圾，那就多設置垃圾桶和愛心告示牌。

休憩的長椅也要多搞點。

如果說那邊廠區像個莊園、王國。

這五倍於面積的動物園，已經像個完整的世界了。

一百多棟建築，兩座山頭，三片湖泊，到處不是獅吼馬叫，就是鳥語花香。

要不是公益性質，讓衛東都想在裡面修個房子頤養天年。

起碼兩小時後，才慢慢走到管理中心，這個把月只要他來這邊，都是這樣不茍言笑的到處看看不說話，然後每天都有雷厲風行的新改進。

所以之前還挺愛跟他套近乎的老員工們現在都不敢隨便靠近。

被攆走的人裡面這種熱情的老油子也不算少。

十多分鐘吧，董雪晴肯定是得了消息，氣喘吁吁的從其他地方跑過來，一本正經的彙報工作走出去，其他人才悄悄鬆口氣。

其實鳳雛這會兒說的是：“吃冰淇淋吧，今天剛送過來的新機器，我沒好意思自己去吃！”

孩子才最喜歡動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