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讓衛東算掉了一個他完全忽視掉的因素。
農民進城。
之前那麼多人瘋搶進衛生巾廠打工的機會,倒不完全是要賺多少錢。
而是把這看成了唯一成爲城裡人的渠道。
在還沒有搞城鎮化改造的1984年,苦了多少年的農民,尤其是接受過教育,又按捺不住到城裡來開過眼的農村子弟。
城鄉差別極大。
瘋了一樣的爭搶這個買房機會!
讓衛東自己斷了手拿到編制,呆在保安間裡,恰好沒咋體會這個農轉非過程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結果。
如果說以前還要糾結是不是能拿到城裡的戶口。
現在已經上了幾個月的班,這些農村來的打工人都無比清楚,那個戶口其實不是那麼重要。
以前束縛農民進城,主要就是糧油關係,沒有戶口就無法吃公糧,沒有糧票,在城裡就沒有生存空間。
偏偏就是衛生巾廠的食堂只要持有員工證卡就能吃飯,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再說外面的自由市場現在也能買到米糧,真要自己做飯也沒問題。
關鍵就是得有個在城裡落腳的家。
昨晚讓衛東給伍曦提了句,三班倒的衛生巾廠日產可以達到四十萬包。
隨之而來就是大約有三千多農村員工擠在廠裡宿舍。
好多宿舍都是十多二十人擠在一起。
其他兩千來人才是城裡員工可以回家住宿。
所以這個地方有迫切的巨大住房需求。
好些勤勞的員工能上三五百月薪,幸運的雙職工已經每個月可以拿到七八百甚至更多。
這錢拿來買房簡直天造地設!
沒有房難道在宿舍裡面幹那事兒嗎,都急死了!
就等於讓衛東實際上把在江州買房給職工的事兒,完美復刻到了商州。
還暗戳戳的挪前一步,預售。
四十八套?四百八十套都不夠!
而且因爲佈告最先就貼在自由市場和衛生巾廠門口,得到消息的職工二話不說衝到開發公司、工業園區報名排隊,著急的直接帶上兩千元交錢,不收不走!
丁海峰後來不得不把老婆叫過來當財務,現場輕而易舉的就收了四十八戶。
其他人還是不願離開,求著各位同志報名收費。
其實相處幾個月,都知道這個辦公室不強硬,只要守規矩就挺好說話。
秉承服務態度,做的事也是讓大家過得都更好。
之前廠裡招工就經歷過,求的人多了,心一軟又招了不少。
所以現在成片的堆積。
某種意義上也是慈不掌兵的後果吧。
然後市裡面那些得到消息的,打電話諮詢說已經滿了,趕緊又跑過來參與。
好多人差點鬧事。
在一念之間就可能會改變命運的時候,什麼體面、尊嚴、面子,啥都不顧了。
不顧一切的鬧騰。
越是窮困的地方也越信奉鬧騰纔有好果子吃。
虧得丁海峰有經驗,連忙叫了不少聯防、警署的人手來維護秩序。
舉著喇叭宣佈可以報名,但後續建設要一步步來,現在凡是不能有序排隊報名的,那就踢出去不允許參加。
然後另一邊到處派人找老大,最後得知他在食堂吃飯開會,連忙求著問主意。
還是知道不能隨便說再修幾棟樓。
那都是幾十萬一棟的投入。
讓衛東想想只能自己去面對,讓這邊聊著,大馬金刀的跟著來人去了。
伍曦肯定要去看看這民情沸騰的模樣。
李二鳳連忙端了給男人泡的茶跟上。
這劇組本來聊得熱火朝天,讓衛東也沒吭聲的坐旁邊不起眼。
可他這一走,就好像帶走了什麼氣場。
秦羽燁和虞曉秋都有點心不在焉的坐立不安。
汪志文看來是真懂女人心:“我想去看看,聽描繪這麼多人聚集起來的大場面,登高一呼是什麼樣子,我想去見識下,沒見過。”
金卓羣也覺得有道理:“都去都去,衛東的語言表達還是有他自己的特色。”
攝像師居然看了眼,就會心的提上了機器。
倆姑娘已經連忙小跑著到前面。
恰好她倆都十七歲,虞曉秋還大點月份:“東哥在平京,幾百大學生對他都特別服氣,到磚兒電視臺,厲害的人多了去,他一樣不怯場。”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秦羽燁現在聽得已經沒啥問題,只觀察前面遠處那個大屁股花衣服:“好難搞哦,這麼多靚勒嘿喚他……”
虞曉秋吃驚,但沒接話茬兒。
整個三岔路口已經擠得水泄不通,放眼看去很明顯也有人在故意躁動。
首付兩千塊,絕大多數城裡人都付不起。
尤其很多城裡人一直都瞧不上農村,結果這些打工仔廠妹在衛生巾廠工作兩三個月,就敢湊兩千塊買房。
酸溜溜的大有人在。
讓衛東扎進人羣都聽見到處有人在議論:“也就是農民沒分房資格,才花錢買房,不可能的!買了房就想當城裡人嗎?”
“都不管管嘛,現在拿錢就可以買房,我們排隊十幾年分房的怎麼想?”
“不過真是不得了哦,上班幾個月就拿得出兩三千買房,每個月還要還幾十塊,我們這種吃死工資的想都不敢想。”
“這是資產階級毒草,要剷除!”
都沒觸及到什麼直接核心利益,也能引來這麼大的非議跟牴觸。
可想而知那些在改革中被首當其衝的利益羣體,必然是你死我活的鬥爭。
但更多還是議論紛紛在排隊,越往前走,越看見隊伍前胸貼後背的擠著排,深怕被人插隊的連成條怕是有幾百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