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就像讓衛東這點家庭感情上的破事兒，看似四平八穩了，其實暗流涌動一樣。

這搶購潮的決口確實被商品房發售給堵住了，但通脹引起的經濟問題還是如洪水蔓延，根本問題還是沒解決。

讓衛東當然不知道根子在哪。

他只認定拼命發展生產力，尤其是他這種良性生產、銷售、建設的循環，肯定有幫助。

那就鉚足勁朝裡面鑽。

然後對外貿易能儘可能回收外匯，更是事半功倍。

最主要是他對未來充滿信心。

所以秦羽燁前腳走，後腳讓衛東把重心放到了西山電子計算機的各部分環節上。

畢竟服裝、化妝品甚至衛生巾這類產品，生產銷售上路之後就沒他什麼事兒。

計算機還是有點前瞻性的發言權。

芯片搞不懂，那就在鍵盤、鼠標這種周邊上發力。

只要能出口賺錢，那就是對芯片研發、半導體產線的支持。

以前早上送董雪晴到白樓，都會在那邊瞭解些銷售數據，中午纔回廠區。

現在露個面就去電子大廈那邊，挨著到各樓層的軟件公司，硬件公司參與開會。

但鍵盤鼠標還沒來得及出什麼新品，就在軟件公司被拖住了腿。

讓衛東是真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這科技玩意兒上發力。

纔來督戰兩天，經過三樓漢典公司的時候，被總經理悄悄疑惑：“這個PPT到底什麼意思，真的有必要做這個東西？”

漢典公司就是以“漢字文章編輯系統”爲基礎核心，這位老黃把公司取這名，就是希望開發出真正符合漢字的經典辦公處理合成包。

合成包當然是讓衛東提出來的，模仿那個什麼Office辦公軟件包的意思。

就非常明確的要求有文字處理、數據表格、PPT演示文稿這三大部分。

讓衛東不會，但看得多啊，當時開公司立項的時候隨手指示了下，就忙著去做其他事情了。

都知道他日理千機忙得很，老黃他們平時就沒咋打擾他，按照三線廠最常見的態度，先埋頭幹就是了。

文字處理軟件已經整合出來了，之前打字編輯是個軟件，打印輸出又是個軟件，現在就像後世的word那樣，打完字在軟件上點下打印就能吱吱吱的驅動針式打印機出文稿。

已經獲得了相當多學校、銀行、機關單位的好評。

江州和滬海機關大樓現在都已經全面要求，所有內部公文都用這種電腦文稿。

最後再把界面朝著蘋果那種操作系統風格靠攏。

老黃的審美肯定是機械直男，讓衛東不懂，但一開始就提出可以邀請美術學院的來參與調整。

專業人士看看蘋果那套風格特徵，就能指點出個八九不離十。

表格也比較簡單，這會兒國外做表格的軟件也有。

按照編寫語言不同，IBM這邊是蓮花123，蘋果電腦那邊是VisiCalc，在讓衛東決定帶領西山電腦研發之前，搞中華學習機那幫人就已經瞭解接觸到這倆軟件了。

這次跟金融銀行系統對接做定製軟件，就是在這兩種軟件的特點基礎上做個國產版。

以前稅務大院用這個的熟手比較多，讓衛東純旁觀的有些二維界面印象，現在拖拽著朝未來方向走。

起碼他要求能自動生成報表，方便做PPT聯動生成餅圖的特點，就比目前國外這倆軟件多些特點。

所以最讓老黃他們費解的就是PPT。

一開始問讓衛東PPT這仨字母代表什麼意思，他也知不道啊。

反正就是做出來可以用投影儀放大，或者直接在電腦顯示器上給領導展示的玩意兒。

其實這三種軟件裡，斷手保安看得最多的就是PPT。

畢竟體制內到三十多年後，啥都要求做PPT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保衛科年終評述工作，都得做個這玩意兒。

哪怕還是從來沒做過，一套完整的PPT文件，從片頭、動畫、PPT封面、前言、目錄、過渡頁、圖表頁、圖片頁、文字頁、封底、片尾動畫等等，讓衛東真是看得都要吐了。

尤其遇見在什麼演播廳搞活動，保安都得從頭守到尾。

現在沒法做動畫，圖片也沒有，那總能把標題封面加點什麼圖案花樣，搞幾個模板。

然後前言、目錄、頁面、封底，各種導入圖表、柱形圖、餅圖，歐克，完成。

老黃他們就非常費解，現在開會不都是念稿子嗎？

你要講解個東西，文字編輯軟件不能講嗎，圖表不能講嗎，爲什麼非得單獨做個軟件來講。

現在其實最大的問題是電腦還不能顯示圖片，起碼是高精度圖片。

很勉強的能上個點陣式圖案就激動人心了。

讓衛東也很難解釋三四十年後，大家說事情很容易拿著手機看圖片講解，或者直接把手機投屏到電視大屏上。

但他現在就已經有這種習慣，動不動就拿照片說事兒，這種風格在商州、江州、滬海、平京跟各方打交道都很順暢。

現在也只能耐住性子給學術派的研發老總解釋：“這玩意兒主要就是用來演示，你想想，我去給市領導、部委甚至更高的領導彙報工作，幾百幾千上萬字的專業術語，還不是隻能提煉成一兩句話，他們不是各行業的專家，只要結果，結果，你知道嗎，關於過程簡單說兩句就行了。”

這尼瑪已經涉及到官場人性哲學了，居然要揉進做軟件裡？

老黃表情肯定嗡嗡的，但看著老闆胸口沒表情的娃，可能在拼命想自己給領導彙報時會怎麼做。

這特麼是三四十年的體制內進化風氣了。

讓衛東確實說不出PPT的精準定義，但他知道這玩意兒能跟文件文檔、數據表格，並列三大辦公室文件巨頭之一，肯定有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的理解是真順著體制那套去：“你說當官是級別重要還是職務重要？”

已經被迫辭職下海的老黃更懵，使勁琢磨下：“還是級別吧，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讓衛東搖頭：“叫你在科技部門和計劃生育單位選一個，後者職務更高，你去哪？”

可能對有些純官僚想都不想，肯定是後者。

這種技術型人才肯定還是猶豫下承認：“肯定願意去科技部門，做得好了再升嘛。”

讓衛東攤手：“對吧，這就是對自己的定位，找準在整個局面裡的重要性，不可替代性，遠比盲目追求職務高低重要，這個軟件也是這樣，它就是用來給不懂行的人講解專業成果，你好好順著這個思路去清理，我給領導講電腦工作，誰給你們講解新建的宿舍，甚至講解明天我們去春遊動物園，有哪些項目，價格多少，你拿個乾巴巴的文稿、表格，有我說的這個吸引人嗎？”

老施就是盲目追求職務提升，從稅務系統跳出去市裡面，捱了悶棍灰溜溜的回來頤養天年的養花種菜。

讓衛東最後那幾年沒少跟著他在菜園子聽這些叨叨。

“彙報的核心是領導關注，而不是我們做得多辛苦多艱難的工作細節，精準把握上級意圖的表達，遠比詞藻華麗的空泛論述重要，簡明扼要就是這個軟件的特點！”

老黃點頭的眼神，一看就像是暑假沒做作業的吊車尾學生。

讓衛東不得已只好祭出最後的模仿大法：“各方收集的國外軟件沒有這個？”

老黃無奈搖頭，是真沒有。

讓衛東只能陪著一點一滴的調整，這樣那樣的勉強拿出來個東西。

一坐就兩三天，下午回廠區辦公室還給滬海那邊打電話，才知道秦羽燁已經飛東瀛，再飛北美。

得咧，那就給這邊的值線員要求，秦經理國際長途回來，要麼留下電話號碼，要麼半夜十二點準時打到家裡去。

其實都是廠裡那兩條程控線的分機。

在沒有人人都帶著手機的年代，一旦外出就跟放出去的風箏似的，徹底證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原始法則。

所以廠裡24小時都留有電話值線員，接收各地信息。

當然，順著這種長時間呆在軟件公司的接觸，讓衛東也手把手的要求一邊做辦公軟件，一邊拿軟件收益做自己的國產圖形操作系統。

具體怎麼繞開蘋果圖形系統的專利限制他不懂，但借鑑人家的思路，搞個純屬於自己專利的系統，並且要求年底必須交出來！

對於目前都只有幾百K的操作系統，這也不算是個很離譜的要求。

老黃就吭哧吭哧的帶著人攻關。

都這麼正經的事，沈翠月還要笑老爺是在的時候不吭聲，離開幾天就想得很啊。

話裡有話的影射牽連，讓衛東趕緊刨兩口飯去打球。

但晚上秦羽燁終於打電話回來，讓衛東提醒她找這類型軟件時，聽大洋彼岸嘰嘰喳喳的描述這次發佈會又有多麼宏大，提前一週就開始做各種準備。

忽然靈機一動：“我把這個新軟件寄給你，你拿給史蒂夫在發佈會上試試，最後也可以說是這次新款電腦的配贈軟件，看看他覺得有什麼需要調整的。”

在讓衛東看來，什麼新品發佈會，不就是個PPT演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