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內心已經定義成對手，讓衛東就不會走坦誠路線了。
所以他選擇偷雞。
“嗯，我是在牌桌上贏得這套代理權的，正好我在內地一些銀行關係想夠買電腦，所以我順手接下了這個代理權，不知道你有什麼可指教的。”
天啊，如果秦羽燁不是還有點天生演技，這一刻都不知道該怎麼扭轉自己的人設定位了。
她總是想在商務洽談中避免讓人只關注她的外表，所以都竭力展現得比較端莊典雅，走商務麗人的氣質。
讓衛東藉著抱娃，居然信口胡言，她差點想找支菸叼嘴上，但還是很有水準的妖嬈點身姿輕笑傳達，當著周志偉的面還不能刪減這句翻譯，但語氣用詞都俚語了點。
關鍵是發現虞曉秋竟然也順勢嬌柔了些，充分演繹出點社會氣。
至於毛兒，從開始就在門口只晃晃眼，就遞眼色和卓瑪退到門外把風。
搞得這一家子像是要來搶金庫的。
個個都是演員。
反正周志偉可能都覺得眼前幾人好像變色龍似的齊齊變化，但又說不出來具體哪裡在變。
“嗯，我從六八年加入IBM，去年來HK負責所有的市場和行政工作，目前我們在HK地區的業務量遠大於整個大……內地區域，所以對於您提到的銀行關係，我們可以全面接手以跨國公司的專業態度去積極面對，保證業務量的順利進行。”
讓衛東就像是個地下黨：“那能否把在內地的所有辦事處或者相關業務人員的名單聯繫方式給我，我在內地擁有超過兩千人的商業銷售網絡，看看能否有從重疊合作的機會。”
周志偉戴著眼鏡都亮了亮眼神：“那當然好，邁克爾，你叫安吉拉幫忙準備下資料，這邊請，請問讓先生在內地主要有什麼類型的商業銷售呢？”
讓衛東含糊其辭：“電子、日化用品、服裝服飾、航運碼頭、建築地產。”
秦羽燁翻譯得可驕傲了。
果然，這會兒IBM能夠拿出來的內地名單寥寥無幾，在平京有兩個人，滬海仨，粵州還有六個人成立辦事處了，那五個純屬在駐外酒店艱難接觸。
而且都是洋名，高中畢業生還是能分辨那名字似乎沒有華裔色彩：“都是白人？”
周志偉溫文爾雅：“他們總是叫我北上幫忙，但我認爲目前還不成熟，所以迄今我還沒到過內地。”
又不是後來的網絡時代可以隨時搜索查詢信息，讓衛東其實基本上沒有出現在各種媒體上，從外形外表到名字，哪怕這麼特殊冷僻的姓氏，也基本沒有多曝光。
甚至連那個愛克斯電腦的廣告，還是虞曉秋和汪志文演繹的，只播了幾期表達個我們也有個人電腦在銷售，各地銷售能拿著去顯擺，就換成其他產品了。
的確現在電腦銷售在內地還不夠成熟，哪怕599的賣價，也很難做到幾十萬臺的普及。
所以現在順手把名單遞給虞秘書：“大中華區……也包含東南亞吧，我有些生意關係，IBM現在東南亞地區的市場開拓怎麼樣，有需要哪些方面的支持嗎？”
一個連內地市場都不願去考察的香蕉人，當然也就無從瞭解愛克斯電腦在內地的發展情況，也不知道他們關注過蘋果電腦現在已經在北美市場打擂臺的勢均力敵場面沒，起碼這個不起眼的亞太分部行政主管，連秦羽燁這個曾經和史蒂夫一起公開在北美多次亮相的亞洲合作方，都沒認出來。
完全是無心被有心算：“我們現在正在主力部屬新坡加‘公務員電腦化計劃’，預計有三萬臺採購規模，這是目前最重要的爭取訂單，去年我們已經協助政府推行了首個‘學校電腦計劃’，五千臺電腦進入新坡加中小學。”
哦哦哦，昨天陳文亮似乎也提到這個新坡加的購買力度，是東南亞最強。
讓衛東心頭已經有了點輪廓：“新坡加是誰在負責聯絡，我拿到資料信息跟他交流下。”
好咧，這塊兒的業務人員信息也到手，甚至連對方對接的政府官員是誰都有了詳細資料。
應該還是充滿了跨國大公司的那種傲慢，就我們來東南亞這些地方都是碾壓，怎麼都不可能翻船，各地也是把我們奉爲上賓。
所以根本不認爲會有背刺：“那你順便多關注下大馬，他們有個‘向東學習’（Look East Policy）計劃，引進東瀛技術，NEC和三菱電腦佔據整個市場的60%，尤其國營企業PERNEC在組裝IBM兼容機，年產能一萬臺，這方面……有些技術上的原因，他們可以從一些副廠拿到相關配件。”
讓衛東現在已經是個合格的銷售高手了，聽到這裡，腦海裡的信息肯定瞬間噔噔噔的亮起來，那個什麼先進微處理器公司在大馬有廠，生產內存芯片和CPU，這不就能給電腦廠供貨嗎？
怪不得連新坡加這樣的“高度發達”地區都沒法自產電腦，偏偏在東南亞並不怎麼樣的大馬，卻能攢出來。
老子要是能把這個廠搞走，就是一石二鳥之計。
還徹底抽掉了大馬能自產電腦的能力！
國與國之間，絕對沒有半點憐憫可講，在這一刻瞬間得到了體現。
還沒完呢。
實際上目前IBM在東南亞業績最好的是溙國，主打集中在曼谷有八成，外資銀行、酒店管理需求極大。IBM有40%的銷量，蘋果電腦也有15%。
這是讓衛東第一次聽見蘋果電腦的名號，秦羽燁都不由自主的動了下身形。
可能周志偉覺得現場三個成年人都不由自主的恍惚動了動。
只有小蝶道行差點，蹬腿喊了句：“淦！”
後來虞曉秋說她心尖尖都跳到嗓子眼了。
連她都聽出來，讓衛東套話問到的信息有多麼重要。
溙國人也成立了自己的電腦公司，叫威特電腦，組裝XT兼容機，去年大概有兩千臺左右的量，佔據百分之五多點。
好了，根據最後這個數據，就能得出去年溙國總銷量在三萬臺左右。
那麼IBM賣了一萬二，蘋果賣了四千五。
陳文亮他們還有很大的油水可以撈啊。
反而讓衛東本來要去的另個地方，費率賓被周志偉撇掉，原因跟內地差不多。
“費率賓的電腦進口需要央行審批，電力不穩定更制約了使用，所以費率賓主要就是接收東瀛二手電腦，佔了一半，其他一半則是HK、花旗、澳洲流動走私過去的二手電腦，這個市場除非打開央行限制，暫時沒有去開拓的需求。”
讓衛東又感受到了當年抱著臘肉去江州賣的感覺了。
只是這回有對手，有幫手，還有無間道。
至於東南亞人口最多的印泥，讓衛東買到衛生巾機器的國家，也暫時沒有開拓需求。
“關稅特別高，整機關稅50%+奢侈品稅，最後差不多92%的進口稅，還要由軍方管控計算機進口許可，最後是幾家外資石油公司佔據七成用戶量，所以攻美孚、殼牌這些公司採購是總部的事情，不用在分支上費力，最後越老柬忽略不計，太窮了，據說他們有用老毛、保加利亞等東歐國家援助的電腦，更不可能進入市場。”
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啊。
感謝秦羽燁上次打著讓衛東的名號過來已經完成了代理商身份確認，更把繽紛牛仔放在樓上都大半年了，對方感覺確認無誤，所以現在知無不言。
還交出來厚厚一疊東南亞各國的分銷商資料。
讓衛東都有點想問我們去大馬出差的飛機票能不能報賬了。
實在是覺得有點欺負人。
當然他這心裡，半點負罪感都沒有，商業行爲都是這樣爾虞我詐。
所以說商人哪有什麼良心，當時看著紅光廠都餓成那樣了，讓衛東多分給他們能有今天嗎。
感覺讓衛東這代理商，沒要一分一文任何財物、樣品，只認真詢問了當前大中華區的各種銷售情況。
周志偉還覺得他不像看起來那麼紈絝，最後也透露了個信息。
IBM已經聯合英特爾準備在右岸投資建廠，擴大芯片規模來降低成本，應對全球電腦市場的爆發。
這可能纔是大中華區，本來在IBM整個板塊裡不太重要的比重，會越來越增加砝碼的關鍵。
“您來，也是正好可以跟您商討，這次的大中華區代理合約到期之後，IBM總部可能就要調整這種代理商模式，轉由公司總部直接管理，您在剩下這幾年合約期裡還能不能創造出價值，決定了未來有沒有在IBM裡的前景……”
讓衛東差點捧腹大笑起來，哎喲，老鼠還給貓畫餅了。
當然面子上他還是繃住了的，就小蝶憋出來句臥槽……
三個成年人好不容易一臉嚴肅的出來，虞曉秋還使勁抱住懷裡的一大疊文件。
樓上充電的大哥大都不想去拿了，趕緊上車走人，然後在車廂裡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狂笑。
等那組蘋果銷售助理工作人員，屁顛顛坐著經濟艙飛到HK剛落地，這一大家子馬上帶著飛赴新坡加。
這時候就覺得外交護照是真尼瑪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