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居然是那批吳生雲押運回來的各款型遊艇。
平心而論都不是什麼高檔貨，二三十英尺的居多，還基本都是十年以上的老船。
不能跟之前那條五十多英尺的新船比，而且相比那條遊艇是可以隨時從船尾跳水游泳的暗藏式推進器，這些都是後掛的舷外機。
但保養得還可以，每條都能高速馳騁穿梭在江面。
讓衛東肯定不願自己冒險弄進來這麼一批船隻，變成那邊個別部門的生財之道或者被少數人霸佔使用。
所以現在先全部在江州小碼頭拖上岸“檢修”，重新清理船身底部打磨上漆。
要統一做成淡藍色和白色相間的標識狀態，順便等索道勘察建設，旅遊開發總公司“邀請”的合資旅遊艇公司成型，纔會把遊艇逐漸交付到自己人手裡使用。
結果就這麼點事，先引來江州上游的另家玻璃鋼製造廠上門，同爲五機部下屬的對方幾乎是當前國內最大的玻璃鋼裝備廠。
主打就是生產各種軍用衝鋒艇，現在也陷入轉制艱難的局面。
通過五機部推薦過來詢問能不能請讓衛東同志協助轉制。
爭取開發民用旅遊船舶市場。
這還沒完，相關聯的船舶推進器廠，甚至發電機廠、大型輪機廠都找上門。
就跟洪水決口似的一擁而上，這些天就來了十多家！
沾邊不沾邊的後來都有。
毛巾廠、輪胎廠、衡器廠、木材綜合廠……
要說用到遊艇上也不是不可以。
讓衛東以合資公司港商“免費捐贈”的名義引進這批遊艇的時候，還真有順便拿給國內廠家琢磨生產的意思。
這些看似漂亮高檔的船隻，其實近看也就這樣兒。
秦羽燁就說過，基本是右岸、東南亞對歐洲仿製的款型，在HK現在玩原裝歐洲艇的都是鳳毛麟角。
但船身流線造型、各種裝飾組件、內部構造，對於之前還都是粗製濫造、質量堪憂的國內廠家已經是巨大的開眼界。
玻璃鋼裝備廠找過來的時候，讓衛東還說沒問題，你們先照著仿製，只要能出產品我掏錢買。
然後看製作工藝跟能力，再談後面的事。
國資啊，三線廠啊，讓衛東迄今爲止，都沒有染指過半點這些廠的股份。
唯一佔了點的就是當初那個搬運公司的車輛和鹽業公會的老樓。
現在他更謹慎了，絕不碰這些國有資產的邊。
可以協助產品改進，可以幫著賣，甚至直接當大客戶來幫著熬過這段改制的艱難時光。
怎麼可能把自己陷進去。
冀城造紙廠那位北喬峰已經兼併了幾十家廠！
現在雖然還經常能從報紙上看見這位的改革事蹟在大張旗鼓。
可讓衛東隱約記得這位是落馬了，他怎麼可能重蹈覆轍。
結果後面蜂擁而至的其他廠，就讓他有點不耐煩了。
因爲都跟這玻璃鋼裝備廠一樣，不願自己展開技改，動不動都是要求讓衛東同志掏錢來注入資金改革。
就一點不願承擔風險，更不願承擔成本。
一條十多二十米的遊艇船身能需要多少玻璃鋼原材料，需要多少工時。
就不願自己先做，非得讓衛東注資進來才動。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當大爺。
當初西山廠二話沒說就自己搞廉價照相機開發，雖然那玩意兒成本小很多，但整個產品革新換代都是自己做。
發電機、推進器這些涉及到跟遊艇配套，那更得花大力氣琢磨改進，憑什麼讓衛東來承擔這個責任。
他現在帶了一堆三線廠，心裡太清楚國營單位的心態了。
這種不自救的改制，如果救活了就是侵吞國有資產，沒救活則是國有資產流失。
那纔是黃泥巴掉褲襠，屎不屎的都是小事了，不是死也是死，那纔要命。
所以一概推脫，我們這些用於三峽旅遊的引進遊船，都擺在岸上，自己考察學習仿製，出了替代產品再來談。
其他概不接待。
尤其從這些位來拜訪時，還有打著聽說讓經理受傷休息，講了個最近的三線廠改制換了新廠長，結果因爲嚴格獎懲條例，被不予報銷出差費用的職工直接上門捅死掉。
沈翠月和董雪晴就更不願讓衛東跟這些“窮親戚”打交道了，直接安排總經辦接待攔截。沈老三還觀察讓衛東表情：“我這麼做沒問題吧？”
讓衛東看她眼，要忍笑。
因爲進入七月終於開始交付最早的兩棟廠區宿舍樓。
不光有市裡電視臺、報社來拍攝新房改的喜氣洋洋搬家盛況，廠裡還組織了搬家隊，協助所有搬進新家的工人。
畢竟幾乎所有搬運公司的職工都全部“幸運”的抽中了前兩棟樓，少數沒中的，也能順著筒子樓那邊搬家，過渡的先搬過去。
所以鹽業公會的樓就徹底騰空交出來。
看著那邊熱火朝天的都搬過來在忙著看新家，讓衛東才悄無聲息的過去收樓。
三年遭遇嚴打的騙門姑娘終於能回去看看，所以搞了不少裝扮在臉上，戴眼鏡剪短髮，抹增白霜，還在臉頰上點了顆痣才小心翼翼的上車。
拉姆明顯不知道這位姐姐在演什麼戲碼，偷偷拿靈活的眼珠子看石頭。
這位就仗著三年的孩子能竄一大頭，只換了身衣裳就若無其事的搖頭意思是別管她。
讓衛東看不得那媒婆痣在眼前晃：“你坐好，小心無大錯，這些廠子其實好多都有槍，有些甚至還有武器生產經歷，那些廠名不過是個掩護，我肯定不得趟這種渾水，眼前的幾個行當做好就足夠了。”
主要是小蝶的鈦合金安全籠霸佔了副駕駛，沈老三都只能坐後面，不滿的探手勾勾孩子下巴，才坐回去：“你是怕把二娃媽累到了吧，接手這種廠花錢還在其次，主要是耗費各種精力，你這好不容易在家裡呆了半年沒咋出去，天天照顧得也太下細了點。”
讓衛東不怕這揶揄的口吻：“懷孕還是很遭罪的，多照顧沒錯。”
沈翠月鼓了好幾下腮幫子，主要是看著前排座椅間骨碌碌盯著她的綠豆眼，很難開口說出來。
轉頭嫌弟弟妹妹：“下次不帶你們倆，礙手礙腳的！”
拉姆明顯經常受氣，馬上低眉順眼逆來順受，但悄悄撓石頭的手指都在顯著笑。
石頭無奈的看著三姐：“我在跟毛兒遛狗，你非要叫我們來，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
一看就是不跟婦人爭長短的長壽心態。
讓衛東也哈哈哈的笑著把車拐進路邊去，靠邊停好。
這條沿江老馬路就是民國時期修建，現在全都是老房，靠江這側下面還有條小馬路平行穿過。
當初他就是在這條平行支路前面兩三百米的藥材市場遇見石頭和毛兒，再撤退時跟荒腔走板的仙人跳打照面。
現在讓衛東探手抱出孩子，沈老三還是深呼吸好幾下，又把頭髮搞亂遮住臉纔跟著推門下來。
石頭還在後面做鬼臉。
一起走進院子裡。
這種老建築有那個時代的特點。
不是標準的圍牆四合院，而是正面一座三層建築，底部正中開個門洞進去，左右都是建築形成狹小天井。
擁擠，但氣派。
正面一座二樓一底的磚木結構，就帶著西二街那些建築的洋氣。
讓衛東說不出來具體是什麼風格，反正迂迴有序的迴廊，左右對稱的建築，做工華麗，氣勢沉穩。
光是從建築外觀和迴廊柱子上的那些雕花就可見檔次。
所有的門窗、立柱都是精美的浮雕，既有中國傳統花鳥走獸，也有帶歐式風格的圖案。
有個基建營的排長在這邊，帶幾個人做最後的維護監督清理，免得搬家時候搞得破壞損傷。
現在連忙跑下幾步臺階敬禮介紹情況。
讓衛東早就要求準備清理整備出來交給商州旅遊開發總公司，先作爲“旅遊公司”在長江上游的總部。
畢竟現在到商州、夔州、峽口縣都得從江州中轉。
“主樓有十二間房和閣樓，他們之前隔成了十七間，主要是把堂屋留作了會議室，二樓也有財務室、經理室，所以破壞還算小，但兩側和前面的建築就隔了很多小間，後來的建築影響很大，這一棟三樓甚至有安全隱患。”
開玩笑，當時住了兩百多位員工和家屬，擠得跟什麼一樣，原本也就三十七間房。
讓衛東滿意的跟隨他們查看：“現在就是要從基建團隊還有張經理的和裝修公司抽調一部分心靈手巧的傢伙，組成這種老舊建築維修團隊，就拿這座建築練手，未來我們要朝著保護古蹟的方向發展，旅遊公司會在夔州、峽口古鎮有很多這樣的工作……”
這位排長就是擅長精細活兒，被老耿挑出來負責這方面工作，有點喜不自禁的是，又挺胸敬禮。
其實走在這院子裡，就完全沒有外人，沈翠月還是悄無聲息得像個女鬼，順著牆邊跟讓衛東上樓，自己順著那些門窗走廊偷瞄。
終於在有個拐角，看著遠處的院子按捺不住眼淚出來。
讓衛東經過的時候一腳踹，活該！
就該把你也改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