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意識上的落後。
這座模仿粵州粵交會展覽中心的建築，僅僅就是個展廳建築，沒有地下車庫，沒有附屬酒店、會議中心，啥都沒有。
孤零零的一座建築在主幹道邊。
要不是讓衛東叫住，是準備把面前挺大的廣場都砌成幾組花壇，作爲國慶獻禮工程上報。
實際上耗資巨大的完成這座建築，下面的人包括展覽中心總經理都不知道該做什麼。
但好在環繞輔路還算整齊，跟單位大院似的有後門，白色小麪包車繞過人聲鼎沸的大集市從後面進入，毛兒開著衛士跟在後面。
讓衛東還給看門的保安大叔說謝謝。
副駕駛的讓太太細心觀察：“電影小說裡面像這麼禮賢下人的，不是大奸大惡就是大慈大悲，可慈悲爲懷哪裡能做大事，還是奸惡點好。”
讓衛東嗤笑她：“你懂個屁，小鬼難纏，這些邊角底層做事不行，但壞事那就手拿把掐，說兩句好話提供點情緒價值又不費力。”
美女可能都會蜜汁自信：“情緒價值，嘻嘻，這個詞也是內地的嗎，沒聽過，但你給保全大叔都知道說好話，怎麼就不給我說？那就是害羞，心裡其實已經是區別對待了。”
讓衛東纔是情緒價值拉滿，哈哈笑著把車停了，但下去就得沉著臉扮嚴肅。
做大事，的確容不得那麼多嘻嘻哈哈。
哪怕到這時候了，還是有各種不同的聲音。
“讓總，這個汽車展覽會沒有問題，但太雜亂鬧騰了，汽車行業、機械製造的各單位開會不就行了，搞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參展單位做什麼，還這麼多閒雜人等來觀展，有用嗎，徒增這麼多麻煩……”
“讓總，我覺得機械行業、加工製造單位也要篩選下，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擠進來，鄉鎮企業也能來跟我們部屬企業排排坐是不是太貽笑大方了……”
從後面樓梯走上二層會議室，就不停的有類似聲音。
讓衛東無語，有時候看見大佬冷臉傲慢，還真不一定是人家瞧不起人，而是傻逼太多了。
不過連他其實都不知道展會具體要怎麼搞，上輩子沒經歷過，這輩子沒參與過，只浮光掠影的看過兩回。
老高都試探的提出：“是不是還是該請領導來講話開幕？”
按說這事兒不難，一機部、四機部、五機部都能找來領導站臺，甚至經委或者汽車總公司、老方這個級別的來都不難。
很多參展單位也是看哪個級別的大佬來，才決定自己參展的投入程度。
讓衛東還是搖搖頭：“這是商業展會，特意迴避那麼多行政態度，市裡面來領導講講話就行了，自己爬不上車的就活該等死。”
其實都在忙不迭的扒拉上車。
就算質疑檔次，也不會懷疑規模。
破天荒的全國汽車行業展銷，更是在大家都拼命找銷路，拼命求生存的階段，有這種機會都忙不迭的來。
二百七十三家車廠！
兩千四百多家零配件生產廠，一千個二樓的配件展臺最後不得不旮旯角、樓梯角、過道都用上，還縮減原定三米乘三米的展間到一米八，又挪了些到一樓。
第一次搞，收費還很低廉，車廠五百元參展費，零件廠兩百元。
不算展臺面積租賃，六十來萬的基本收益，按照讓衛東的說法一年四季都搞這種展會，有個幾十百來場，可不就把展廳建設成本賺回來。
這纔是商業模式，而不是行政撥款以後不管死活。
現在車廠、零件廠的廠長領導們全都擠在會議室內外，七嘴八舌的跟菜市場也差不多，是容易血壓飆升的煩躁。
不過讓衛東冷著臉走過，確實能壓住場面逐漸安靜，老高、老唐迎上交流，其他人都會交頭接耳問這誰，當然更看到背後雙手插兜挎個名牌包包的風衣麗人。
柯林斯和桑塔納、江安的領導在裡面會議桌邊坐著，他們仨是合資巨頭，也是整個展銷會的脊樑骨。
其他幾款哪怕跟江安的麪包車同出一源，可他們是自己找了輛復刻，和拿到原版零部件組裝還是有很大區別，都坐不到桌邊。但沒想到是津門九月才下線的CDK組裝轎車，粵州十月下線的CDK組裝轎旅車，都來了！
市裡面的翟秘書作爲官方出面也來參與最後的工作會，看見讓衛東從人堆裡穿出來還招手示意。
讓衛東纔算有了點笑臉，接著就看見段姐和那個開火鍋館的宋姐都擠在會議室角落幫著端茶倒水……
又有點皺眉，你們好歹都是生意人了，還這麼迎來送往的，找幾個年輕小姑娘做事不更賞心悅目的符合場景？
但這個年代就是拼命的爭取機會，越是下了場搏殺的人，就越要不顧一切的搶機會。
讓衛東挨著跟幾位廠領導和翟秘書握手，接過老高遞來的拖線麥克風開口：“連續已經開了五六次籌備會議，今天算是徹底所有參展方都到齊，這會兒還沒來的就不管了，明天早上九點開幕，除了火燒眉毛的事，可以給汽博會的展會總經理老高，展覽中心總經理提出自己的看法，其他都聽我的！”
在場上千人，哪個不是麾下幾十幾百上千的將領。
愣是又轟然了下。
不好管啊，你又不是什麼機械工業部的部長，憑什麼聽你的，有好處爭奪的時候，都只會搶著往自己懷裡摟。
還美其名曰是爲了企業存亡，那麼多人等著吃飯。
以前做保安的時候，讓衛東斷無這種霸氣，現在也是在野生環境打磨了三年。
硬生生的提高音量壓住：“剛纔還有人說爲什麼搞展會，還要放普通觀衆來看熱鬧，還要讓啥都沒有的鄉鎮企業和國營大廠平起平坐，我再強調一次，也許外面那些毫不起眼的普通觀衆裡，就有懷揣夢想爲汽車工業奉獻一生的孩子，也許……不，是肯定在場有名不見經傳的小廠、小企業，在精明能幹的領導率領下，反殺國營大廠，成爲未來的汽車大廠！”
整個場面更加轟然。
能在會議桌邊坐下的不過十餘人，整個會議室也就能擠上百人，更多是擠在外面寬敞的過道上。
本來桌邊的大廠領導們臉上還露出訕訕的不屑，外面忽然就有人高喊：“謝謝儂！我們會努力的！”
“兄弟，我撅得你睡得對咧！”
真就突然連聲成片的用各種方言迴應！
讓衛東還是沒好臉色，大聲壓住：“我不是畫大餅打雞血，籌備期搞了半個月，允許大家提前進場備展，其實就是提供機會給所有廠家相互交流，我知道有些廠已經簽下了不少加工合作的協議，最後可以憑協議到老高那備案，我們除了能協助各位運輸、銷售，甚至還能幫大家打廣告，廣告的威力就不用說了，大家能來都是因爲看到了展會廣告，飛燕牌衛生巾、愛克斯電腦、喜利來服飾、百年潤髮洗髮水都是我們的產品，我們可以協助好的品牌成爲名牌產品，哪怕你僅僅是個做螺帽的廠家，也可以做成全國螺帽大王！”
除了柯林斯這樣兒的還要聽翻譯，其他人都開始躁動起來。
哪怕不認識讓衛東的，聽聽這幾個名牌產品，頓時覺得要是換做我們這麼有名，那不就發達了。
外面好多人這會兒使勁想擠進來。
老高周圍更是成了牛頓吸引力一般，都快把他擠成太陽花了。
讓衛東皺眉：“保持秩序好嗎，展會就是提供給所有廠家，有秩序的商談合作，真要搞得跟外面小商小販的那種野生打法，只會讓人懷疑你的企業、產品是不是也不守規矩！”
這下他說話就有了威力，真是令行禁止，正好被擠在門口的還滿臉尷尬。
秦羽燁太喜歡這種主公氣勢了，悄悄摸個相機出來拍照。
其實桌邊角落的記者也不少，都在無聲的拍攝。
讓衛東儘量言簡意賅：“我個人看來，現階段應該是集中力量發展十來家國營的、民營的汽車品牌，其他那些拼湊出的劣質產品遲早被市場淘汰，沒法每年生產銷售幾千幾萬輛車的車企，肯定都會被髮展壯大的同行幹掉，這次展會就是給全國車企、汽配零件企業比一比大家的實力，技術力量不夠，生產質量不夠，經營理念不夠的早點選擇專注某類零部件配套，總比勉強造整車，最後落得負債累累的破產要強，暴風驟雨般的汽車時代就要來臨了！”
再次炸了鍋，感覺連讓衛東的麥克風都壓不住所有人的爆發。
兩百多家車企，你說應該只有十來家，再看看桌邊那十來家基本都有合資、國營背景的大廠，這是不要我們活了嗎。
所有小車廠都開始罵娘了！
翟秘書都皺緊了眉頭。
讓衛東卻如同洪流中的巨石，巍然不動的站在那坦然看著眼前一切：“人都是要死的，這也是句大實話，但大多數都裝著不知道不去想，企業也是這樣，如果你們只在自己那個縣市鄉坐井觀天，覺得自己還挺牛逼，能裝配出輛上路駕駛的車，哄著沒見過世面的客戶也能賣出去，可捫心自問，你們知道你們的車故障頻發，隱患叢生嗎，當合資車廠理順了產能，用世界先進水平的流水線汽車，一年只保養一次的高質量產品衝擊市場，你還有得活嗎？我告訴你們，這個時間也許就是三五年，也許就在明後年，你們都是要死的，區別是敢不敢提前做準備轉向！”
八三年才允許私人可以購買車船，也就是這麼兩三年間才迸發出這麼多品牌。
結果現在突然說你們要死定了！
這是交了參展費來接病危通知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