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陰差陽錯下，讓衛東知道得太多了。
“根據我的接觸理解，現在跟外商港商接觸有點走極端。”
這是他在平京聽的八卦：“一種是還沒轉過彎，建國門外這座涉外酒店，當時建成的時候，大家都很不理解，爲什麼還要給外國人酒店股權，這不是在我們土地上的產業嗎，據說很是做了番工作，才讓外資拿到一半股權。”
然後當然是後世的信息：“一種是徹底覺得外商、港商就好得不了，一切都可以給洋人來發展得更好，譬如我舉個例子，市裡面不是有種可樂嗎？”
這接待會議室就有，算是江州現在的拳頭產品了，上回秘書還拉了讓衛東的熟食一起往平京那邊的機關事務局送，說是要爭取成爲國宴用品，把讓衛東嚇得趕緊不要。
做買賣是一回事，做貢品又是一回事。
可買賣裡的花樣兒就太多了：“我……這次去HK，肯定也接觸到了這方面的國際飲料商人，他們肯定不知道江州這款產品，只知道世界上有可口可樂跟百事可樂這兩種著名產品，好了，如果這兩種產品賣到江州來，猜猜他們會怎麼做？”
只好由HK商人來背這個鍋：“他們肯定會高價收購江州可樂，美其名曰用先進的管理、營銷手法幫助江州可樂成爲全國流行，甚至走向世界的著名產品，有人想你都花了這麼多錢買，肯定不會浪費，趕緊忙不迭答應，可實際上呢，資本家有一萬種辦法雪藏這種產品，就是不生產不賣，花那筆錢是爲了給自己的產品買路，等到所有消費者都習慣了他們的產品，再放出來，這玩意兒已經成了昨日黃花，徹底被市場拋棄了。”
全場肯定都是臥槽，資本家這麼壞的嗎？
市裡面幾位都嚴肅表情了，感覺要重新看待這個招商工作的艱難程度。
讓衛東當然也不是爲了破壞別人投資：“資本家就是爲了賺錢，攔截堵住你的民族品牌，就是爲了給他的產品騰路，只要能產品行銷全球，贏得市場，這些付出的代價都可以權衡的，他們不會在乎民族品牌，不會在乎就業崗位，只要利潤，但反過來他們又確實能促進競爭，拿出更好更便宜的產品給市場，所以去僞存真，留下我們要用就是了，我關於這個招商投資的工作就彙報完了。”
想下班回去抱老婆？
沒門兒。
這已經是明白著的木秀於林，哪怕是順風不會被摧，也要撐場面啊。
先留下來語重心長的交流了這幾天的真實感受，讓衛東如實描述：“那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吃的用的穿的車，啥都給安排上，甚至還送女朋友，富家女呀，好在這家也不那麼言聽計從，擺出只要有生意可做，那就兩面派的牆頭草作風。”
市裡面匪夷所思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們那會兒去怎麼沒遇見這事兒呢：“儘可能拉下水的目的是什麼呢？”
讓衛東和盤托出：“當然是爲他們說話，想繼續馬照跑，舞照跳，這可是億萬家產，怎麼都不願被公私合營，被約束打倒，所以還是很忐忑的，也許難得遇見我這種民營企業家，還是想把我拉成同夥，譬如我在內地也幫腔？”
市裡面笑瞇瞇：“那你會不會幫腔呢？”
讓衛東連忙擺手：“他們想多了，我是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基本原則還是很明白滴，最多也就打著民營企業家的幌子跟他們廝混了解點情況，連做生意我都還是傾向於自己搞，我有這個能力跟耐心，所以只是把這些港商介紹給市裡面，不會跟他們夥同牟利的，哦，牛仔褲不算，我是想開個牛仔褲廠，讓全國人民都能穿上便宜耐用的好褲子，您看我這……”
人家還真看，認真捻指感受：“聽說過，但確實沒想到HK纔是牛仔褲的全球主要供應地，那麼小的地方，就能產生那麼大的貿易額。”
讓衛東當然推到HK資本家身上：“我也是聽他們說，這玩意兒本來是花旗的，但只要把機器設備轉移到人力成本更低的地方，就能讓生產成本低好多，用海輪運回歐美銷售賺得更多，所以我跟他們聯繫上，也在想只要一邊供應國內市場，一邊也可以利用江州的船運成本外貿。”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甚至下意識的會認爲，牛仔褲這些外貿服裝廠不是天經地義的應該在沿海地區麼。
但在商州經歷過腸衣、豬鬃遠銷歐洲的案例。
讓衛東就敢破除這個固定思維，爲什麼非得在沿海生產，沿海不也是靠大量的西部地區打工人過去勞動密集型生產嗎，別扯什麼配套產業，現在大家都是零起步。
正好江州還有些重工業的底子沒衰敗破產，如果能承接起來，豈不是直接把勞動力在西部就原地消化了。
江州既然後來能做成全國汽車基地、筆記本生產基地，爲什麼從現在不能做成勞動密集型的外貿基地？
生意反正都是要做起來才知道。
市領導肯定眼睛猛的亮了細嗦細嗦。
讓衛東才把繽紛牛仔包括秦志明這一衣帶水的來龍去脈描述：“他們有內鬥，我無所謂這產業在HK怎麼樣，我也不要股份，只求又快又便宜的把牛仔褲賣遍全國，所有人都能穿上便宜的好褲子，你是沒看見很多勞動階層那褲子都湯了，看著都心酸。”
這個西南地區形容詞很形象，這年頭除了軍褲警褲就是滌綸面料，磨損拉扯到跟清湯寡水似的那麼薄得透光，打補丁都咬不住針線。 讓衛東在碼頭當背夫的時候見得太多，所以他有這種迫切的改變願望。
市裡面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溫和的笑著說好：“你在招商引資這塊兒確實有很強的戰鬥力，組織上也信任你，那就不要浪費，你爭取搞個駐港辦，市裡面給你走外事辦拿些權限，你來負責關於港商投資的工作。”
讓衛東聽出來了：“經常往返HK和江州？我的團隊裡的確有個江州出生的HK市民，他可以承擔起這個往返的工作，我的重心還是在國內銷售和生產規模。”
他對去HK真的興趣不大，看一回就夠了：“儘量多組織些市政、建設、商業方面的人才去考察更合適。”
市裡面語重心長：“江州也是剛調整爲計劃單列市，很多部門都不完善，你承擔駐港辦的外事工作，就你來組織這些學習考察，這個過程我相信也更能看出來你對江州的感情。”
哎喲，高人啊。
邊用邊考察，這是馬兒跑，還要馬兒自己草……等等，讓衛東終於從這個思路上看到語重心長的含義：“該不會還有層意思是要跟港商聯姻之類吧？”
這也太狗血了。
市裡面呵呵笑：“你還沒成家，有合適的對象也不是不可以嘛。”
讓衛東連忙擺手：“我把工作和家庭分得很清楚，現在我有愛人，也不會有作風問題，對我來說成就感來自於爲更多人創造美好生活，也來自於改造江州、商州的家鄉，甚至我內心有點反感往外跑的情況。”
話都堅定到這樣兒了，又探討一陣接待招商工作，凌晨三四點，讓衛東才被翟秘書送出來下班。
狗蛋在麪包車上都睡得鼾聲四起，可響亮了。
要不是這傢伙，讓衛東都想索性在車上貓一宿，捨不得回去打擾老婆孩子。
自己開車回了招待所，躡手躡腳上樓推門，沒想到門沒鎖，董雪瑩披著絨衣靠在沙發牀上看文件。
昏黃的檯燈下賢妻良母的溫馨感，左右蜷著倆孩子，就是讓衛東最夢寐以求家的模樣。
只一眼，他在外面忙碌勞累的疲憊就不見了蹤影，精力十足的對著那擡頭的溫婉笑意咧嘴嘿嘿嘿暗示。
董雪瑩好氣又好笑，擡手示意你看看都幾點鐘，但還是把豐脣嘟著送上，對讓衛東伸手把她從被窩裡面抱出來更悄悄配合，只是對這傢伙準備抱著進裡屋，趕緊呲牙，示意去隔壁。
於是那小白牙最後還是全印在讓衛東肩頭了。
只是太激烈忙碌，讓衛東壓根兒就沒來得及提到誰誰誰。
董雪瑩等他壓自己身上都打呼了，才悄悄拿胳膊使勁抱緊那結實健壯的後背。
依戀的摩挲臉頰，看著外面逐漸亮起的天色發呆，真希望時間永遠凝固在這會兒。
可就像朝露一瞬而過，好像眨眼就冬日明媚了，不得不悄悄抽身起來穿戴整齊，拔了電話線鎖上門到隔壁繼續翻看文件。
正好把那些嘰嘰喳喳來上班的姑娘們擋在那邊辦公室。
而且沈翠月的電話也打過來了：“老爺累著了吧，可這邊都等著呢。”
董雪瑩也不解釋：“你那麼能幹，先支應會兒，帶著到新廠去參觀啊，讓他多睡會兒。”
沈翠月沒脾氣，這特麼是天然壓制啊。
早起梳妝打扮的秦羽燁還觀察她表情，百忙中手寫：“他什麼時候來？”
從文字就勾勒出個小老婆等老爺的形象。
反而把沈老三惹笑了，老孃一定要推翻這座大山的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