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忙了一下午，讓衛東已經跟真空機械廠的工程師、廠領導們很熟悉了。
要不是人家這邊都忙著下班回去接娃做飯，弄堂裡的廠區也沒籃球場，讓衛東打算好好打場球，吃個飯來加深感情。
不過沒問題，明天中午再吃喝就是。
都建議東昇貿易還是該儘早把辦公室都搬過來，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工作上好協調配合。
所以跟老章從廠裡出來，石頭才悄無聲息的從街道角落起身帶路，去了百多米外的那座建築。
有點陳舊的小洋樓，一排五六棟整齊的並列。
讓衛東只遠遠的看了眼。
根本不在這種時候去把玩流連：“我們來的目的，就是要更深入的把東昇貿易和真空機械電子廠聯動起來，甚至我們可以有更多的合作。”
老章忍不住多看他幾眼：“程廠長那時候對你是讚不絕口，現在也有廠裡的老朋友給我寫信，說整個西山廠已經煥發青春熱火朝天，年輕人都想到你的銷售公司。”
讓衛東已經無聲的給石頭打手勢走人：“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到，這是最突飛猛進的幾年，每時每刻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嗯，你到江州，陪我去買過火車票，當時送到蓉都的那個分公司經理，半年做出偌大的業績，當了蓉都分公司二股東，卻被人搶劫砍傷，差點丟命。”
老章吃驚得難以置信：“滬海……治安還是要好些，我們平時也不出門。”
讓衛東搖頭：“股票盈利幾百萬，就是吸引別人貪婪靠近的誘餌，如果可能，我們就把滬海分公司、外貿公司都做大規模，真正能承載起這種生意……不過如果你想出國，那就趁早提出來，我好去培養年輕人。”
老章聽出來：“我們也能出國？”
讓衛東簡單解釋：“其實從元旦前我到HK打通了跟那邊合作的關係，想出國就不是個多困難的事情了，尤其等春節後我們去東瀛、花旗考察並且有了外貿途徑，隨時都能派人出國駐海外，在這個爭分奪秒的時候還花幾年時間去留學，我認爲都是浪費時間，國外現在是先進，但恰恰這種差距應該是我們去追趕的動力跟優勢，只想著趕緊去當外國人過好日子的都不是我的戰友，好走不送！”
老章遲疑了下：“這就是你跟蘭芝的分歧？”
讓衛東刀斬塵埃：“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不重要了，現在你更重要，我希望你能把外貿公司擔當起來，每年會有一個月的海外休假，夫婦倆出去旅遊出差考察都沒問題，你這個年紀到海外已經沒法謀生賺錢，但恰恰在滬海可以利用能說外語，更有熟悉經驗的特點，帶領好這個部分。”
都沒提到報酬，老章已經重重點頭：“好！我很有信心做好這個外貿公司，只是目前看起來，每個月一兩批牛仔褲、一批牛肉出貨？這也不需要多少人手吧。”
讓衛東終於給他透露：“牛仔褲可以帶來每個月超兩百萬美元的外匯資金，可這些外匯不是簡單的回到銀行提留給國家，我有外商協議，將每個月購買相當部分的電腦芯片進口，五機部已經同意以西山總廠爲核心，建立西南地區最大的電腦研發生產基地，我們就要利用這條外貿線，把零配件運到江州，再把成熟的產品返銷東瀛或者北美地區，這條外貿線甚至會決定了我們內地未來二三十年電腦產品跟國際水平的差距，你說重要不？”
已經在三線工廠奉獻了幾十年的老章，覺悟肯定不缺。
對保密守則更是倒背如流。
呼吸都停頓了下，壓低聲音：“所有這些牛仔褲、牛肉、真空機的工作，都是在爲電腦生產研發做掩護？”
讓衛東笑著搖頭：“是，也不是，電腦研發固然重要，但所有科研人員、工人勞動者也要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民營企業不像國營單位那樣搞計劃經濟，一板一眼的只生產什麼，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們要大量生產出能銷售，也能發工資的商品來盈利，電腦研發生產只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不是所有，就像我們的生活，不是隻有奉獻，也不是隻有享樂。”
老章慢慢很認真的思考著點頭。
這就是他過去幾十年最煎熬的地方，沒想到現在居然如此容易的豁然開朗。
回了公交車上，石頭才靠過來彙報情況：“有人來看的，好幾撥，還去那樓房周圍指指點點了，沒準兒就是等著大哥來呢。”
讓衛東已經有點習慣了：“唐僧肉嘛，兵來將擋，就看是哪路神仙了。”
其實這會兒等著讓衛東的，必然是得了消息的各路高校學生。
兩百多號人，從核心的分公司成員，尤其是戰鬥力很強的工農兵畢業生都非常熱烈在聚集等待老大。
連同從平京派過來接手的那位分公司經理，還以爲自己可能要被替換掉，正忐忑呢。
讓衛東干脆招呼去中午那家高檔餐館：“算是公司聚餐團建，大家保持好體面的態度，我也有個想法要給大家宣佈。”
衆人連忙歡呼說好。
吳生雲就能馬上先打電話去給飯店那邊定位子，好在人家那邊有幾個宴會廳，能挪出來一個做接待。
浩浩蕩蕩走過去，餐廳已經掛上了歡迎東昇貿易工作用餐的水牌。
讓衛東滿意的給吳生雲點點頭，恰恰也是這個細節，促進了他一路走來的結論。
二三十桌人坐下後，他才站到前方：“這裡有些同志是從去年就開始跟著南征北戰，更有些去年開始熟悉的傢伙選擇到周邊各地去發展，很好，到今天，我們已經覆蓋了全國十七個省，一百二十八座縣市地區，我準備在今年國慶節之後，坐鎮江州靜候全國各地分公司、下轄銷售公司的營銷骨幹、業務經理集中召開英雄會！”
全場必然是轟然鼓掌。 在這之前，誰過見過這場面。
哪怕這裡有不少還是銷售外圍成員，算兼職大學生。
這會兒都充滿了嚮往期待。
八十年代前，所有的銷售人員都是國營廠的業務科、銷售科員工，非得大廠纔有輻射全國的能力。
但能有幾十個人手就肯定算是超級大廠了。
畢竟每個省只要能對接上當地供銷系統、百貨公司、紡織站、五金交電站，就像驛站似的交接給對方去鋪貨、物流、銷售。
全國國營廠都共用這套銷售體系，民營私營根本沒有。
所以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公司的銷售成員能數百上千的集中。
其實一年半前，讓衛東剛開始做西湖邊生意時，也是選擇用自己老鄉來輻射布點。
後來到平京就迅速發現，狗蛋他們完全不具備在大城市銷售的能力，趕緊開發出高校學子這個起始點。
這一年多建設覆蓋，的確到了個需要全面整頓梳理的節點。
把能力更強的往上提升，平庸摸魚的朝下放。
更是總結分析制定全面戰略：“大家還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考慮，我能說什麼，做什麼，可以帶領出什麼更好的局面，能不能在這半年給自己打下塊根據地作爲投名狀……”
這尼瑪是用在土匪入夥時候的用詞。
但聽起來好像又不是不可以，有些男生都嗷嗷叫了。
旁邊人趕緊提醒他們注意儀態，不要丟了公司的面子。
讓衛東現場還指派了吳生雲來執掌這個英雄會，算是考驗他從接待工作到銷售規模的管理。
自己則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起去HK，去東瀛，去花旗出差看到的新鮮事物：“我們公司肯定要朝著全世界賣東西，現在是賣牛仔褲、賣牛肉，接著還要賣什麼，我不知道，但一定會被我們創造出來，也許下個銷售冠軍就出現在眼前的同志中間，可能一年四季都要在國外奔波，所以只有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纔會把出國當成這輩子的目標，而我們，必然會把腳步丈量到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世界只是我們去遨遊馳騁的天地……”
八五年，還從來沒有走出去的商業公司，連請進來都防範得很。
然後大學生，尤其是平京和滬海這兩地的大學生是渴望出國，從此改變命運的最主要羣體。
結果讓衛東用如此不屑一顧的態度，傳遞出自己的心氣兒。
跟著我幹，出國不過是基操……
光這，就已經讓在場大學生激動得使勁鼓掌。
從未進來過的高檔餐廳，那些美味佳餚都蓋不過老大的這番宣言打動內心。
老章也深深吸口氣，輕聲給老婆交流，是不是我們的教育方式出了問題，怎麼就沒有他這樣大氣磅礴的眼光呢？
開玩笑，能縱覽四十年的天眼，真當是白開的嗎。
反正見多識廣的餐廳服務員、大廳經理都悄悄站門口聽了幾句，確認此子非凡人。
而且讓衛東又沒那麼多老謀深算的心思。
就像他在平京高校團隊中間，手把手的教酒局上那些細節。
這裡也是，來開上十瓶茅子，大家都端上杯子體驗下：“好了，美酒、美食、可能還有美人兒，帥哥美女，各種各樣的享受都會出現在你未來的生活裡，但記住，就像我這雙眼睛，隨時在在觀察你們當中，誰貪杯，誰好色，誰自私好吃，誰慷慨長遠，其他人也在觀察你，你的夥伴在選擇你，你的對手在評估你，你的上級下屬都在揣摩你，能不能展現出最讓人信服的那一面？”
都是第一次吃高檔館子的大學生們，肯定也有不少吃喝得不亦樂乎，運筷如飛的傢伙，這下有點愣住，啊呀呀，就這麼下已經被觀察測試過了？
趕緊改正，改正。
就大學生真是最好的鋼材，能被讓衛東鍛造成百鍊精鋼的上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