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一大早還不到八點半鈡,項莊就接到秘書長打來的電話。秘書長告訴項莊,下午三點鐘準時到省長辦公室開會。參會人員就項莊和秘書長兩個人,會議的議題就一項,省長想聽一聽起草小組最近這個階段的工作進展情況。秘書長最後在電話裡特意囑咐項莊:“你要多準備準備,估計省長會問得很細的。”
項莊不敢怠慢,馬上停下了手頭的所有工作。坐下來,靜下心來,一個人捋一捋起草小組“開工”以來所做的主要工作,以及下一步的工作打算。
忙忙碌碌這麼一段時間,總算有機會坐下來回望一下其一階段的工作了。項莊靜心細想,自己做牽頭人這個階段起草小組還是幹了不少事兒,這些事兒現在回想起來就那麼幹巴巴地幾條。但當時在具體實施這些工作時,哪一件兒不都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完成的。特別是那些大量的龐雜而又繁複的調研、座談工作,既要一絲不茍地堅持既有程序,還要從數以萬計的意見建議中梳理出共性的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一件極其考驗人的耐性和理性的工作,而最讓項莊頭疼還不是這些個具體的事務性工作。其實最讓項莊這個牽頭人頭疼的是調研、座談中還夾雜著各地區各部門的那種利益之爭。因爲今年是換屆之年,政府工作報告裡所涉及到的,全省投資安排、項目計劃以及財政稅收的徵收返還等等工作部署,都是今後五年的計劃盤子。因此,就引來了各路“神仙”的爭搶這塊大“蛋糕”。誰都想在這塊大“蛋糕”上切一塊下來。
這些“神仙”們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的請來了項莊的老熟人、老同學來遊說。有的甚至還找到餘雨甘的單位裡,或者提著東西到項莊的家裡,請他老婆出面給項莊說情。搞得餘雨甘莫名其妙,最後只有給項莊打電話求救。還有的更乾脆就是直接撲到項莊的辦公室甚至是所住的房間裡,拿出一大堆東西或者銀行卡,直接對項莊說:“這是我們市裡領導的意思,請項主任務務必幫忙在報告中給我們市裡加上一筆。”
項莊自己這時心裡其實清楚得很,對於政府工作報告裡出現的這些個項目啊、投資啊、財政返還啊等等“肥肉”,他項莊是沒有任何決定權的,充其量只是能夠當一個傳話筒,給省裡的領導們上傳一下話而已。至於說能不能在報告裡出現,也不是他項莊一個人說了算,何況是即使你能在政府工作報告裡出現一筆兩筆或者一段兩段話,也並不代表你就會在今後五年裡一定會拿到這個項目,或者說就一定能得到這筆財政返還款。這些決定權仍然在省裡那些強力部門手裡攥著呢!
但你無論做出怎樣的解釋好像都沒用。這些說客們仍是一窩蜂地圍著他轉,實際上這已經嚴重地影響了項莊的日常工作的開展。有那麼一個時期,光是應付這些就夠項莊喝一壺的了,而這些又是他最不擅長的了。
項莊也清楚,這些事兒平衡處理得不好自己得罪人不說,項莊最怕的是會影響到省長的連任。現在各地區各行業的人大代表們可不同於以往,他們本部門本行業的代表意識已經非常強,任何一方面的利益沒有照顧到就很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甚至會牽連到最終人大代表們的選票的走向。項莊知道,他是哪路“神仙”都得罪不起。
不過項莊歷來就是個福將,就是我們常說的吉人自有天相。正當項莊爲此事愁得嘴脣上起燎泡時,這個時候有個人站出來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省國資委王主任給他推薦的那個王重陽。王重陽當時進起草小組的時候,是省國資委王主任親自找到項莊說的人情。王主任對項莊說王重陽這個小夥兒不錯,現在國資委擔任辦公室副主任兼黨組秘書。人很聰明又會來事兒,筆頭子也還不錯。王主任只說了這些面兒上的情況,有一個關鍵背景這老頭子還沒給項莊交底。這個王重陽還有一個特殊的背景,他的老爸就是省裡數一數二的電器公司的老總,是一個典型的出身於億萬富翁家庭的富二代。經過在起草小組這個階段的相處,項莊慢慢地瞭解到,這個富二代王重陽於我們所知道的那些富二代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比如,王重陽在起草小組裡從來不會主動說起自己的家世,即使有人問起來也只是輕描淡寫地一言帶過。從做事兒的風格上來看,你根本不會覺得這是一個億萬家產的繼承人,相反他幹起工作來比那些農村出來的孩子還要踏實認真。由於王重陽是組裡的新人,剛進組裡的時候項莊有意識地安排他先做一些雜事,順便也算觀察觀察這個王主任極力推薦的小夥子究竟有沒有料。有一次項莊安排王重陽去各有關廳局催辦那些上報材料,這是一個非常枯燥的活兒,一般情況下催辦這件事兒的人得像是要狗肉賬似兒的,守在電話機旁打它一百多個電話,通話的內容翻來覆去的就是那幾句話,“某某領導,現在我們起草小組急需你們單位的那份材料,請你們趕快想辦法按時報上來。”,一百多家單位你得在電話裡重複講一百多遍啊!這項任務佈置給王重陽後,項莊估計就是打電話也得個半天一天的,要等到這些單位真正把材料送來起碼是三天以後的事兒了。讓項莊沒想到的,是王重陽並沒有守在電話機旁挨個單位打電話。起初他還認爲這個王重陽始終還是擺脫不了富二代的那種紈絝做派,對於這種瑣碎之事兒可能會不屑一顧的。那承想人家王重陽爲了提高工作效率,竟然開著自己那臺私家寶馬車,挨個兒親自到各單位收交材料去了。第二天一大早,王重陽就樂呵呵地把一車材料抱到了項莊面前。
還有一件事兒也讓項莊印象頗深的。那個章成名不是老是“人在曹營心在漢”,擔心自己被封閉在起草小組照顧不了孩子,怕他的中考受影響嗎?有一次王重陽私下裡給項莊說:“項主任,如果你放心的話章成名的工作我來做,保管他以後在組裡不再給你找麻煩。”過了幾天,一貫是見到項莊帶理不理的章成名,居然面帶微笑主動跑到項莊的辦公室裡來,緊緊抓住項莊等到手不放,連聲說著感謝的話,說項莊可幫他解決了一個後顧之憂,弄得項莊不知所以然,還以爲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事後項莊才得知事情的原委,原來這個王重陽看到章成明這個組裡的刺兒頭,三天兩頭地老是找項莊的麻煩。究其原因,無非就是認爲他章成明進到這個起草小組裡,既得不到牽頭人的名頭,更重要地是還不能照顧到他那個今年面臨中考的孩子。而他老婆又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他們小孩今年年中考進不了省屬重點中學就拿他章成明是問。爲了解開章成名這個心結,王重陽就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找到了省教育廳的一個熟人,提前給章成明的小孩弄到了一個省屬重點中學的批條。王重陽把那張價值不菲的批條拿給章成明時這個傢伙自是感激不盡,但王重陽一再說:“你不要感謝我,要感謝你就去感謝項主任去,這件事兒是他親自給你辦理的。”
通過這兩件事兒,項莊徹底改變了對王重陽這個富二代的印象。因此,當項莊爲各地區各部門爲資金爲項目蜂擁而至到他那裡而焦頭爛額時,得知這個王重陽卻主動請纓來爲他保駕護航時,項莊心裡就踏實了不少,他心想這個處事兒慎密的王重陽可能真能幫他解決這個難題。其實,王重陽的辦法說簡單也簡單,就是主動出擊。你們不是追著我們起草小組的項主任要資金要項目嗎?好那我們起草小組就專門再成立個專題調研組,主動下到各地市個部門來徵求你們在這方面的需求。但必須亮明一點,我們起草小組只管收集意見和建議,至於說省裡纔不採納,採納到哪個程度,我們起草小組決定不了,那得由省長來定。聽了王重陽的這個辦法後項莊也覺得可行,他即行請示了秘書長,得到許可後就馬上組織人員由王重陽帶隊,下去專門收集這方面的意見建議。嘿!你還別說這招還真管用。自此以後,雖然還有零零星星地人來找項莊說這些事兒,但畢竟少了許多。而且又有王重陽帶隊的那個專題調研組當擋箭牌,那些前來說情的人們也自然少了許多理由。就是這個王重陽帶隊的調研組不光是給項莊擋了不少駕,而且通過這次主動上門徵求意見,還給王重陽自己創造了一次結識全省各地市各部門那些頭頭們的一個機會也爲他今後出任省領導秘書打下了人脈關係。以至於後來項莊都在想,主動出擊這個主意到底是不是王重陽自己本人想出來的。項莊總覺得王重陽後面有高人在爲他出謀劃策、搭橋鋪路,數月之後王重陽出任省領導秘書,這更加使項莊堅信這個王重陽肯定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以他的家世背景和王主任以及秘書長對他的賞識,衆人組團爲其拾柴添火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兒了。即使這樣項莊從內心還是非常感謝這個機敏聰慧的小夥子的,他總是能夠在自己最需要幫手的時候,恰如其分地出現在你的面前。也總是能用你最能接受的方式,來雪中送炭式地幫你一把。這個也是王重陽後來成爲項莊無話不談地好朋友的一個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