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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二十章 巧設(shè)空城計

五更鐘鼓未敲, 窗櫳外還是明月高懸,遍地霜華。我醒得早,藉著微亮的光仔細端詳, 他的肌膚光透如玉, 隆凖挺拔俊秀, 雙目緊合, 長睫如羽。拓拔烈的睡相極好, 好像只要睡著了,就不會再動,如果不是還有清淺的呼吸, 我?guī)缀跻誀?wèi)他已經(jīng)沒了活氣。北國早寒,夜裡怕冷, 總是不知不覺地纏上他, 慢慢挪開壓在他身上的腿腳, 還是沒有醒。他平日裡總是淺眠,一個翻身就會吵到他, 但我們始終沒有分房睡,這麼多年下來,很多生活上的習(xí)慣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不能改變的,也都已經(jīng)彼此適應(yīng)。所謂夫妻之道, 便是如此吧。嘴上不知不覺揚起笑靨, 想要抽走環(huán)在他腰上的手臂, 卻被他的胳膊壓住了, 有點兒麻。我小心控制著自己的呼吸, 還是再忍一下吧,永平就要來叫起了, 讓他再多睡一會兒。

夜色岑寂,遙聞宮門外混沌嘈雜,好像有許多人聚集在一起,我側(cè)耳細辨,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拓拔烈的睫毛顫了一下,隨即睜開了眼睛,不管睡得多沉,他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他見我醒著,立即轉(zhuǎn)身去看刻漏,好像深怕自己遲了早朝。我忙道:“五更鼓還沒敲呢,你再歇會兒吧。”

他瞇起眼睛,黑睫覆著青眸,神情嚴(yán)肅地聽了聽:“外面是什麼聲音?”也不等我答,隨即披衣起身。“來人!”宮娥們聞聲進來,已經(jīng)備好了洗漱的熱水和上朝的袞冕。他環(huán)視四下,問道:“永平呢?”

一個宮女小聲答道:“回皇上,崔司徒和一羣大臣在宮門外求見,說是十萬火急的軍情,永平公公出去看了。”

我也跟著下塌,幫忙宮娥抖開玄色的袞龍裘。拓拔烈皺著眉頭將漱口水吐出,拿過面巾擦了擦,忽唸了句鮮卑話,抓起宮娥手中的龍袍,邊穿邊疾步往外去。

“阿烈,什麼事啊?”我拿著冕冠追出幾步,他繫好龍袍,伸手來接。

“不知道,不是緊急的事情,季淵不會闖宮,我現(xiàn)在去看看……你空了把案子上的奏摺處理一下,揀要緊的擇錄下來,等我下朝……”他繫好冕冠上的紅纓,我替他將兩側(cè)充耳順到胸前,剛要走,忽然想起什麼似得,轉(zhuǎn)身草草吻了我的額頭,這個告別吻,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前幾天是我懈怠,這幾天要辛苦你了。”我點頭,淺顰輕笑,目送他出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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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無月,夜色昏蒙,欲雨不雨。我揉了揉脖子,將處理好的奏摺摞起來,刻漏已經(jīng)指到定昏,雖說拓拔烈每日早朝晏罷,但此時還不回來,總該派個人來傳話。他大病初癒,不宜操勞,我擔(dān)心起來,擡頭問道:“今日是誰在東宮當(dāng)值?”

“是墨童。”香祖給我添了茶水,又問:“夫人,時候不早了,您是先歇息,還是等皇上回來?”

我想了想,道:“等吧,叫墨童去看看,皇上現(xiàn)在在哪?”

半刻功夫,墨童就跑了回來。我到外間聽回話,他黑炭一樣的臉上還是難掩焦色,跪在地上,說話也有些結(jié)巴:“夫人,皇上現(xiàn)在蓬萊閣……永平惹了禍,挨……捱了打,皇上發(fā)了好大的火,那些執(zhí)仗的太監(jiān)都看臉色,覺得皇上這回鐵定繞不過他,就往死裡打……”

兩個丫頭聞言都停下手裡的活計,雖說平日裡香祖對永平不怎麼客氣,但在一起共事這麼多年,我知道她們都是拿他當(dāng)?shù)艿軄硖鄣摹!八噶耸颤N事?現(xiàn)下人呢?”我問。

“沒打死,剩了一口氣,皇上才喊停……現(xiàn)在讓人擡回去治傷了。”墨童繼續(xù)稟告道,“皇上龍體欠安,好幾天沒去上朝,本來朝堂上也沒多大的事,可昨兒崔司徒去找皇上,恰好皇上又去接夫人了。崔司徒找得急,找到永平這兒,這傢伙也不知怎麼就糊塗了,多半是心疼皇上,竟然……竟然把燕國的文書給昧下了,好像是什麼開戰(zhàn)的檄文。今兒一早崔司徒闖宮,就是爲(wèi)了這件事……聽說燕國皇帝已經(jīng)發(fā)兵了,大軍正往平城來呢……皇上今兒一天都在處理軍情,直到現(xiàn)在才抽出空來收拾那個糊塗蛋……”墨童嘴裡雖罵,眼睛卻紅了。

燕國和南朝已經(jīng)打了好幾年的仗,慕容斐被桓恆打得元氣大傷,拓拔烈早有趁勢討伐之心,只是苦於沒有開戰(zhàn)的藉口。燕代兩國雖無邦交,倒也沒有什麼恩怨,沒想對方竟然會率先發(fā)兵。“怎麼會?燕國又以何藉口開戰(zhàn)?”我喃喃疑道。

“這個……這個我可不敢說。”墨童抓耳撓腮,囁嚅道。

“這裡沒有別人,你且直說吧。”

他咬了下脣,回道:“前些日子皇上犯病,就是因爲(wèi)……因爲(wèi)燕國皇帝,他讓人給皇上送來一封書信,囂張得很。說是我們代國之前向北朝稱臣,現(xiàn)如今又給司馬晉當(dāng)屬國,反正都是給人家當(dāng)家奴,不如……正好他死了兒子,皇上……嗯,太上皇又薨了,不如就讓……就讓皇上給他當(dāng)兒子,他給皇上當(dāng)?shù)』噬峡戳诵牛幌伦优瓪夤バ模汀?

“皇上到底得了什麼病?說!”我倏然拍案,厲聲喝道。現(xiàn)下拓拔烈在蓬萊閣,這地方連我都去不得,永平、墨童卻可以,他們一個個都知道實情,卻獨獨瞞著我。

墨童被我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哆嗦,然後就梗著脖子再不出聲,擺明了是知道也不會說的。拓拔烈挑選在身邊的人,都是一副德性。

我長嘆一聲,又沒奈何,整了整衣袖,道:“燕國皇帝的信,除了以其有,易其無,還要了什麼?”

墨童嚥了下口水,回道:“要戰(zhàn)馬。皇上前幾年拿三十萬匹戰(zhàn)馬換了南朝皇帝一幅丹青,燕國皇帝如今佔領(lǐng)了中原,便以上國自居,說是如果我們不肯歲歲進貢,就要派兵來打。”

我稍稍理了一下頭緒,拓拔烈不是那麼不經(jīng)事的人,不會被一封信氣到,這只是一個誘因,他的病都是因爲(wèi)操勞太過才犯。燕國發(fā)兵的速度確實讓人有些始料不及,不過對於這個野心勃勃的近鄰,他未雨綢繆已久,慕容斐未必討得到便宜,反而給了他將來可以揮師南下的藉口。

一旁的木犀偷偷擦起眼淚,香祖哽咽道:“永平貽誤了軍情,皇上沒打死他,是皇上的恩典……只怕這回也不會留他下來了。”

宮人們個個都畏懼這個皇帝,但拓拔烈對待他們其實也算寬和,有些無心之過,只要不觸碰到他的原則,他是不會隨意處罰的。但是一經(jīng)處罰,便是重罰,無論罪名大小,不被打死,也會被趕出宮去。這是他爲(wèi)人細謹(jǐn)?shù)牡胤剑@些人離主子最近,人心叵測,若是懷恨在心,防不勝防。

我細想一下,搖了搖頭,心說,皇上還捨不得他。永平在他身邊跟了這麼久,知道的事情比我還多,如果拓拔烈不想再用他了,又豈會留著他活命。“木犀,看看還有沒有傷藥,帶上,我們?nèi)デ魄啤!?

出門才覺天寒,夜色寂寥,風(fēng)燈零亂。木犀要回屋取斗篷,我道:“不必了,幾步路而已。”後宮兩側(cè)有東西旁舍,東側(cè)住著宮女,西側(cè)住著太監(jiān)。我頭一遭來,香祖在前面引路,一路卻不見人影。永平也是有身份的公公,獨住了最好的一間。一行人剛要入內(nèi)室,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朕知道你的心思,並不是想要干預(yù)政事,那些大臣給你籠絡(luò)的罪名是冤枉你了。可你知不知道你扣下的是什麼?慕容斐大軍壓境,朕竟然到現(xiàn)在才知道,軍情如火情,你再扣幾日,朕就要亡國了!”

我示意大家停步,隔著圍屏上的縫隙看見拓拔烈正坐在塌沿替永平上藥,說道激動處,手下失了分寸,永平疼得發(fā)顫,卻不敢呼痛,泣道:“是奴才該死!可奴才就是心疼皇上,皇上的病好不容易纔見好,在夫人那裡得了半天舒心日子。崔司徒來找,奴才不忍心打擾,想隔一會兒再報也不遲,誰知……誰知這奏本揣在身上就忘了……奴才大字不識一個,斷沒有干預(yù)政事的心思,更不是燕國細作,實在不知道是要緊的軍情……皇上打奴才,奴才一點也不冤枉,沒打死奴才就是大恩……皇上親自給奴才上藥,奴才實在……”說著又埋頭在被子裡嗚咽起來。

拓拔烈無奈笑起來:“還有力氣說這麼多話,看來你這小猴崽子挺經(jīng)打的。”

永平見皇帝笑,抽抽搭搭斗膽道:“皇上,奴才孑然一身,打小進宮就跟著皇上,對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求皇上……求皇上千萬別趕我……皇上要是趕我,還是打死我算了……”

“朕打你,你也不怨恨嗎?”拓拔烈繼續(xù)上藥,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是奴才誤了大事,該打!皇上待奴才好,奴才怎敢有怨恨!”永平撐起身體,急著要表白。

拓拔烈一笑,轉(zhuǎn)臉對著門外道:“夫人,別躲著了,都進來吧。”

我應(yīng)了一聲,他順手抄起條薄被,蓋過永平的腰際。永平見我?guī)е涣t人來,喚了聲“夫人”,扭了兩下,咧著嘴好像又要哭。我示意他不必多禮,晃了晃手裡的藥瓶,笑道:“倒是我多此一舉了。”拓拔烈將傷藥交給墨童,關(guān)照他小心照看,又對永平道:“你好好養(yǎng)著吧,等好了就回來當(dāng)值,可別想著偷懶。”

永平帶著哭腔,掙扎著想要下榻謝恩,拓拔烈擺手道:“罷了罷了,躺著吧。”語畢,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夜風(fēng)吹拂,晚星隱沒。拓拔烈神情肅穆,揹著手一路踱回東宮,才進門就揮退了屋子裡的宮人。我默默地陪著他,於這樣紛紛擾擾的局勢中闢出一塊安靜的地方供他思考。永平和墨童都不在,他不習(xí)慣生人近身,所以事事都要假我之手,偏我的手又不好,一陣忙亂,還是沒有解開一身繁瑣的袞服。他倏然握住我的手,熨貼在胸前,正色道:“貍奴,我要離開一陣子,把你一個人留在平城,你怕不怕?”

“你要去哪裡?燕國軍隊不是正往平城來嗎?”

“他們的目標(biāo)不是平城,而是雲(yún)中……”他頓了頓,我略略思考,頷首。燕國的目標(biāo)的確不是代都,以其現(xiàn)在的國力不可能鯨吞代國,而是雲(yún)中城裡的戰(zhàn)馬。燕晉之戰(zhàn),戰(zhàn)備的消耗太大,而西都雲(yún)中,自拓拔烈剿滅柔然之後,已經(jīng)成爲(wèi)北方最大的牧場。

拓拔烈的手指撫過我的臉頰,嘆道:“燕文帝一脈雖只剩下一個慕容斐,可慕容家的子侄們,個個都能行軍打仗。而我麾下,卻是將才寥寥,非要逼得我親征不可。這一仗很關(guān)鍵,我不放心其他人。我會在平城留下駐軍,但不多,作出備戰(zhàn)的樣子,讓慕容斐以爲(wèi)我上當(dāng)了。我離開平城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一旦燕軍知道平城已空,我怕他會放棄攻擊雲(yún)中,轉(zhuǎn)而攻打這裡……今日朝堂上,我沒有透露實情,要瞞住敵人,先得瞞住自己人,只有攻其不備,纔有勝面。此事只有季淵和宇文老將軍知道……我想我應(yīng)該讓你知道實情,平城幾乎是座空城,如果被燕軍發(fā)現(xiàn),後果……如果你害怕,我也可以讓你先去別處避避風(fēng)頭……”

我堅定搖頭:“我不怕危險,他們知道你捨不得我,所以我才更不能走,我留下來才能穩(wěn)定軍心民心。有崔先生在,我會聽他的安排,我可以對外說你病著,不能上朝。朝堂上的事有崔先生,守城的事有宇文將軍,我只替你守著東宮。我只怕辜負你的重託,還怕你的身子,病纔好,怎麼吃得消……”

“燕軍這次是長途作戰(zhàn),不會把戰(zhàn)時拖延得太久,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的手掌摩娑著我的頭髮,低聲如耳語。

“你何時出發(fā)?”我戀戀不捨,偎進他懷裡。

拓拔烈嘆道:“今夜。”

58.第二十五章 春入君王面85.第二十章 江山易美人93.第二十八章 欲速則不達5.第四章 玉樹照後^_^庭71.第六章 遲日洗頭天94.第二十九章 京洛出血光17.第十六章 春水綠如藍14.第十三章 風(fēng)雨多事秋62.第二十九章 古今興亡事23.第二十二章 良禽擇木棲55.第二十二章 憶君長入夢75.第十章 筵飲下元節(jié)61.第二十八章 何處春深好29.第二十八章 相忘於道術(shù)56.第二十三章 隱疾難爲(wèi)醫(yī)95.第三十章 瀝盡心頭血76.第十一章 夜闖壺樑閣58.第二十五章 春入君王面38.第五章 昨日不可留47.第十四章 相期團圓節(jié)11.第十章 重門深幾許11.第十章 重門深幾許44.第十一章 夜半妖星現(xiàn)39.第六章 兩害取其輕86.第二十一章 垂顧草廬人24.第二十三章 禊日吟灞橋82.第十七章 天下第一書25.第二十四章 桃園三結(jié)義66.第一章 是諸法空相19.第十八章 桃葉復(fù)桃葉94.第二十九章 京洛出血光32.第三十一章 土者萬物元43.第十章 西都蕭牆變32.第三十一章 土者萬物元96.第三十一章 揮淚斬崔淵13.第十二章 福兮禍所伏43.第十章 西都蕭牆變16.第十五章 宵寒藥氣濃77.第十二章 病榻問籌策36.第三章 鑄皇后金人30.第二十九章 頻煩天下計72.第七章 二桃殺三士3.第二章 月近洛陽遠82.第十七章 天下第一書16.第十五章 宵寒藥氣濃48.第十五章 長驅(qū)破索虜44.第十一章 夜半妖星現(xiàn)32.第三十一章 土者萬物元52.第十九章 浮生半日閒65.第三十二章 煮豆燃豆萁1.楔子11.第十章 重門深幾許8.第七章 月圓又中秋55.第二十二章 憶君長入夢24.第二十三章 禊日吟灞橋70.第五章 大夏王入京23.第二十二章 良禽擇木棲51.第十八章 九月初五夜3.第二章 月近洛陽遠45.第十二章 逾城突圍出14.第十三章 風(fēng)雨多事秋28.第二十七章 恪盡匹夫責(zé)45.第十二章 逾城突圍出34.第一章 雲(yún)中盛樂宮75.第十章 筵飲下元節(jié)33.第三十二章 與君塞上行82.第十七章 天下第一書95.第三十章 瀝盡心頭血17.第十六章 春水綠如藍31.第三十章 金刀反間計31.第三十章 金刀反間計48.第十五章 長驅(qū)破索虜86.第二十一章 垂顧草廬人7.第六章 相逢畫中人65.第三十二章 煮豆燃豆萁68.第三章 披香殿小宴95.第三十章 瀝盡心頭血15.第十四章 後有白牛繼26.第二十五章 桃花相應(yīng)紅9.第八章 一局定勝負67.第二章 統(tǒng)萬城之戰(zhàn)23.第二十二章 良禽擇木棲93.第二十八章 欲速則不達72.第七章 二桃殺三士89.第二十四章 妍皮裹癡骨85.第二十章 江山易美人31.第三十章 金刀反間計91.第二十六章 安可得天下77.第十二章 病榻問籌策79.第十四章 海棠春睡足25.第二十四章 桃園三結(jié)義88.第二十三章 冰心在玉壺15.第十四章 後有白牛繼52.第十九章 浮生半日閒92.第二十七章 大道先爲(wèi)史15.第十四章 後有白牛繼24.第二十三章 禊日吟灞橋78.第十三章 上幸溫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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