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的雪，似乎下的格外的大。
而鳳妃嫵也睡得格外的沉。
直到是清晨，那暖暖的陽光灑在了光潔一片的雪面上，竟是生生的有一種華麗麗的感覺，讓人不由的恍惚。
鳳妃嫵的精神似乎也漸漸的有所好轉，好似所有的懨懨，都隨著這一場大雪的停止，而變好了一般。
落塵始終是安靜的陪著鳳妃嫵的身邊，安靜的守著，沒有更多的話，只是細心體貼的照顧著。
風，輕輕的吹過，依舊的寒涼，卻不至於刺骨。
鳳妃嫵望著那一望無際的白，銀裝素裹的世界，只是微微的勾脣，卻並沒有出聲。
反倒是落塵，望著這樣安靜的鳳妃嫵有些不太適應，許久許久，纔是有些試探的出聲。
“今日天色不錯，不然……我陪小姐出去走走？”
“落塵，你……今天……”
鳳妃嫵聞聲，有些訝異的望向了落塵，打趣。
可落塵卻是理所當然的瞪了鳳妃嫵一眼，有些無奈的委屈。
“小姐若是不想出去，就算了，反正我就是在房間裡呆上一個月也不會覺得悶的。”
“咳！沒有，咱們這就走！”
鳳妃嫵徹底的笑了出聲來，好似整個人也都變得歡脫了一些。
落塵聽著鳳妃嫵的反應，也只是抿了抿脣，笑的並不是那麼的明顯，卻還是快步的去取了披風來給鳳妃嫵披著。
……
待到鳳妃嫵和落塵走到了大街上，已然接近午時。
天空中的太陽發揮著他最大的熱度，溫暖著大地。
雖然，這樣的嚴冬裡，再怎樣的暖也還是寒涼。
但，這正午的暖日，卻還是讓鳳妃嫵整個人都好受了很多。
“小姐……”
正當鳳妃嫵有些百無聊賴的漫步著的時候，落塵驀然的出聲，輕輕的喚住了鳳妃嫵。
“嗯？”
鳳妃嫵毫不在意的應著話，一雙鳳眸依舊是隨意的四望。
“探雪。”
落塵在鳳妃嫵的耳邊極爲的輕聲。
而鳳妃嫵在聽到了落塵喚出的那個名字，也終於是有了些許的反應一般，順著落塵的目光望了過去。
只見，探雪依舊是一身華麗麗鑲著金色的耀眼紅裙，依舊是那妖嬈的露骨的風格，甚至是她那精緻的臉上，也完全沒有任何被麻煩煩擾該有的憂慮。
只不過……
也就是在鳳妃嫵正遠遠望著探雪的同時，探雪好似也感覺到了那一束目光，隨即轉了眸子過來。
霎時之間，四目相對。
鳳妃嫵的眸裡，是一片的碧波無痕。
而探雪望著已然變做了女裝的鳳妃嫵，不由的挑了挑眉，許久許久，纔是微微的扯了脣角。
“小姐，不如……”
落塵見狀，還想說什麼。
可下一秒，探雪所在的那家店鋪裡，卻是已有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走了出來，施禮輕聲。
“這位姑娘，我家主人與姑娘一見如故，想邀請姑娘入內一敘。”
“好啊。”
鳳妃嫵極其爽快的答應了，並是帶著落塵，就那麼光明正大隨著那男子來到了探雪所在的位置。
只不過，當鳳妃嫵站定在了探雪的面前，再一次的四目相對時，似乎有什麼在隱隱的漂浮著。
許久的無聲，許久的沉默對峙之後，探雪終於是先開了口，一臉的明媚。
“許久不見，阿蕪……可還好麼？”
“姑娘不會是認錯人了吧，鳳妃嫵與姑娘素昧平生。”
鳳妃嫵聽著探雪的話，已然意識到探雪是認出了自己的，但她卻依舊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一般，雲淡風輕的一笑，就是不承認。
“是麼？”
探雪臉上的笑，似乎更加的濃烈了一分，隨即，她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卻是在鳳妃嫵身上掃了一圈，笑盈盈的出口。
“世人皆道金色尊貴，墨色貴氣，卻不知有一色喚作荼白，乃取自一種名爲荼的罕見毒草，多少人曾爲得荼而喪命，更何況是取了來之後，染漿作色，能出的顏料，一年也就至多一罐。”
“若再想將上好的天蠶絲織錦成布，上荼白色，只怕……這一年裡，能出三匹便是好運了。”
“不論繡功珠翠，就鳳二小姐這一襲荼白長裙，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什麼品位就能穿的出來的。”
探雪的話，並不急切，也少了過往的那種攻擊性，只就那樣緩緩的說著。
而鳳妃嫵聽著探雪的話，心裡倒是也有幾分訝異自己這衣裙的罕見。
不過，這世間識貨之人，本就不多。而探雪不過正好是各中高手而已，所以，鳳妃嫵覺得，她倒是沒有必要再特意的隱瞞什麼。
隨即，鳳妃嫵款款在探雪的面前坐下，淺淺一笑，卻是應上了探雪的話。
“探雪姑娘好眼力。”
鳳妃嫵的話，說的格外的模棱兩可，卻又是真真切切的在誇讚探雪。
只是，究竟是在誇讚看人的眼力，還是看東西的眼力，那就見仁見智了。
然而探雪對於鳳妃嫵這樣的話，似乎也並不那麼的在意。
大概，只要是鳳妃嫵認了，探雪的心裡也就舒服了吧。
“鳳姑娘這風采亦是可說是天人之姿，難怪了一時之間，令多少王孫貴胄都趨之若鶩。”
“會這樣，那是因爲探雪姑娘來京城的日子晚了。若是可以早一些，也許有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鳳妃嫵從容淡定的聽著探雪的話，再應聲的話，也同樣是帶了幾分隱隱的意思。
“嗯，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探雪聞言，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品了一口自己茶盞裡的水，卻並不主動勸鳳妃嫵用茶。
畢竟，探雪和鳳妃嫵，或者說是曾經和蘇蕪之間的關係，格外的微妙。
所以，這個時候，就算是探雪讓了茶盞，鳳妃嫵也未必會飲一般。
只不過，就算是這樣，探雪卻也還是看了一眼剛剛引著鳳妃嫵進來的男子。
緊接著，那男子安靜的呈上了一個錦盒，放在了兩人之間。
至此，探雪也纔是緩緩的開口。
“我難得與鳳二小姐投緣，這阿膠便送與鳳二小姐做禮了。”
“是麼？如此，鳳妃嫵謝過探雪姑娘了。”
鳳妃嫵倒是完全不曾在意一般，淺淺的一笑，隨即，落塵便是自動自覺的上前，收起了那阿膠。
而探雪望著鳳妃嫵的毫不矯揉造作，眉目之間也不由的多了幾分的欣賞。
只鳳妃嫵見著探雪那眉目之間難得的友好，不由的有些意外，隨即也是坦蕩蕩的問了出聲。
“不過，鳳妃嫵還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探雪姑娘。”
“哦？”
探雪聞言，那一雙好看的眸子不由的閃過了一絲光亮。
緊接著，之前的那男子便再一次無聲的去了外面守著。
落塵見狀，也懂禮的退了出去。
一時之間，這茶樓的雅間裡，便就只剩下了鳳妃嫵與探雪。
“你對我，爲何態度驟變？”
鳳妃嫵看了看這四周的擺設，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探雪的身上，話更是直截了當的出口。
“那一日在那樣的奮不顧身爲他，我自問……未必做得到。因爲我探雪在是個女人之前，首先是個商人，而商人，從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探雪開誠佈公的說著每個字，沒有絲毫的隱瞞。
而鳳妃嫵微微的頜首，卻又有些不知該要如何接下探雪的話，只能是另轉了話題。
“外間皆知，蘇蕪已死，你又如何……”
“如何認出你麼？”
探雪聽著鳳妃嫵的話，不由的笑了出聲來。
“我早就認出你是女子了。我怎麼也算是閱人無數，要是連你是男還是女都分辨不出來，那纔是真的慘了。而且……”
探雪的話，一瞬停了下來。
可鳳妃嫵的胃口卻是一下被吊了起來，不由的出聲好奇。
“而且什麼？”
“而且能讓軒轅亓陌那麼在意、那麼癡迷的，會是個男子？我是不知道別人如何想的，但至少我是不信。”
再提到了軒轅亓陌，探雪的笑裡隱隱的帶著一絲微妙，低眸品茶。
而鳳妃嫵聽著探雪的話，心口似乎也是隱隱的一疼，好半響，都不知道要如何再繼續這個話題一般。
直到是許久許久之後，鳳妃嫵才極輕極輕的一嘆。
“大概是不該信吧，因爲他曾對鳳妃姒那麼的在乎……”
“你……”
探雪聽著鳳妃嫵的感覺，不由的一愣，一雙美目裡極快的閃過了許多情緒。
好半響，探雪才驀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朝著鳳妃嫵挑眉。
“鳳妃嫵，你不會還在意著他府裡的那個女人吧。”
“你知道？”鳳妃嫵聽著探雪的話，不由的一愣，很快卻是有些不知滋味的一笑。
“也對，你應該知道的。”
“哎，鳳妃嫵，你還真是……笨得可以！連我都看得出那個女人根本不是鳳妃姒，你覺得軒轅亓陌還沒我聰明麼？”
探雪當即一臉嫌棄的瞥了鳳妃嫵一眼，有些不情願卻還是用話點了點鳳妃嫵。
“這個我知道，只是……情之一字，有時候又如何能用理智解釋解決？”
鳳妃嫵將話說的格外的含蓄，可在她的心裡，閃過的卻是那忘歸樓裡，一幅幅的鳳妃姒的畫像。
“那又如何？他爲你，連生死都不顧了，爲了找你，中毒也不管。這還不足夠說明他對你的心思？”
探雪忍不住的爲軒轅亓陌抱不平，只是這話出口，她自己也是忍不住的擰了眉。
要知道，不管是鳳妃嫵，還是鳳妃姒，那可都是她的情敵呀！
“你……你說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鳳妃嫵則完全的愕然，一臉驚悚的望向了探雪，完全的不敢相信一般。
“就是蒼梧大捷的那幾日，他凝集了所有的力量，連暴露了自己也無所謂，受著傷，卻也還是要冒險下了懸崖找你、救你……你覺得真的只是因爲你們之前的那個什麼鬼同死同傷麼？”
“……”
探雪索性一次將話說的格外的明白，而鳳妃嫵卻更是徹徹底底的驚愕在了原地。
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是她從不曾想過的……
只不過，鳳妃嫵的沉默，雖是因爲軒轅亓陌，卻和探雪所想的不那麼一樣。
探雪見著鳳妃嫵那有些呆呆的樣子，不由的一嘆，又加了一句話。
“以你的醫術，應該是察覺出來他中毒的事情了吧。那個……大概是有人刻意的，找了一件你的衣裳，下了毒在上面，才讓往日裡那麼機敏的人中招了。”
“我……我竟從不知這些。”
鳳妃嫵一時，有些回不了神一般的呢喃。
而探雪卻依舊望著這樣的鳳妃嫵，眉目裡沒有任何的一絲同情，只驕傲的揚頭。
“所以，鳳妃嫵，你不要以爲有那個女人在，你就輸了什麼的。你的對手，從來都不是那個女人，而是我探雪，好麼？！”
“……”
鳳妃嫵一時，徹底的無語。
最終，鳳妃嫵只能就那樣望著探雪，眸色複雜。
只不過，也就在鳳妃嫵還想著要說什麼的時候，雅間外，傳來了那男子的聲音。
“主子，該走了。”
“知道了。”
探雪當即緩緩的起身，好似看著旁觀人一般的看向了鳳妃嫵，再留下了那麼一句。
“京城裡，波詭雲譎，我也無心過多留戀。不過，當是生死與共過一場，我再多提點你一句，近來有人私吞了大量的硫磺，並是在囤積木屑和硝石……”
“等一下！”
鳳妃嫵的心神原本還在軒轅亓陌那件事的傷，卻不想探雪後來的話，徹徹底底的將鳳妃嫵給驚醒了。
這一刻，鳳妃嫵急急的起身，望向了探雪。
而探雪卻始終只是置身事外的一笑一般，緊接著便是匆匆的帶著那男子離開了。
只剩下了鳳妃嫵，還站在原地，久久的有些回不了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