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帶著令人壓抑的氣息。
深冬的樹林裡，滿目的也全是枯木悲涼。
鳳妃嫵聽著姬曜的話，徹徹底底的僵在了原地，目光有些呆滯的望向了姬曜。
有？
他居然說有！
他居然真的參與了三年前的那件事！
這一刻，鳳妃嫵有些不知自己究竟該要如何反應，如何去面對姬曜。
而姬曜也在吐出了那一個字之後，久久的沉默。
死寂一般的僵持，死寂一般的沉默。
只是，這樣的僵持與沉默之間，似乎有什麼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著。
不知是過了多久，也許一瞬，也許很久，直到是風乍起，吹得地上的枯葉翻飛，姬曜纔再次緩緩的出聲。
“我說過，我與那些人，並沒有什麼不同。三年前，軒轅睿鴻逼宮之事，雖不是我一手造成，但若沒有我的推波助瀾，也許最終不會達到廢太子的效果……”
“……”
鳳妃嫵靜靜的聽著姬曜的話，聽著姬曜的剖白，無聲無息。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截了當的，再提起當年的事情，甚至也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截了當的供認不諱。
而姬曜原本望著鳳妃嫵的目光，也漸漸的轉向了別處，轉向了那更遠處的那一片枯木之林，聲音悠遠。
“也許，你不會認同我的做法，但……我卻不曾後悔。若說真的有什麼遺憾，大概……是在那個時候，得知了瀲灩閣起火，而沒有施以援手。”
“你……”
鳳妃嫵仔仔細細的聽著姬曜的每個字，聽到了有關瀲灩閣大火的事情，心頭不由的一陣陣疼痛。
可她只說出了那一個音之後，卻是再說不出什麼。
雖然，當年的大火，她死的是那麼的無辜。
可若是換了姬曜的立場，很多事情，似乎就變了另外的一種體會。
只不過，鳳妃嫵的反應，看在了姬曜的眼裡，卻是成就了另一種感覺。
姬曜長長的嘆息，再望向了鳳妃嫵，脣角只剩下無奈的苦笑。
“嫵兒，若在那之前，我遇到你，若那個時候，我便知道，我會愛上鳳家的女兒，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坐視不理……”
“……”
鳳妃嫵的雙瞳，再一次的緊縮。
姬曜的話，她聽的那麼那麼清楚，卻也還是一瞬激動。
只見鳳妃嫵上前一步，雙手緊緊的攥緊了姬曜的領口，質問。
“你……確定你只是坐視不理？你只是沒有施以援手麼？你不是說，你也參與其中麼？！”
鳳妃嫵的質問，一句接著一句，步步緊逼。
而姬曜卻始終沉靜的望著鳳妃嫵，輕緩的笑著，似是而非的解釋。
“我參與的，是宣武之變，是前朝的事情。而那場大火，在那個時候，還不足以要讓我分心去顧及和思量。”
不足以顧及……思量？！
鳳妃嫵一瞬沉默，細細的品著姬曜的話，不多時，纔有些頹然的鬆開了姬曜。
她一步踉蹌，險些倒地，但卻終究還是未能回神。
“小心！”
姬曜卻還是在第一時間，緊扶了鳳妃嫵一般，直直的將鳳妃嫵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嫵兒，我很抱歉，當年……沒能救出你姐姐。”
姬曜的聲音，還帶著低啞的磁性，在鳳妃嫵的耳邊響起。
而鳳妃嫵卻是一陣陣的頭暈目眩，一陣陣的心慌，更是急急的推開了姬曜。
許久，鳳妃嫵再擡眸，望著姬曜，也終究是緩緩出聲。
“姬曜，我相信你。雖然，你說不要太相信，可是……在這些事情上，我信你。”
“真的？”姬曜聞聲，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一絲驚喜。
可鳳妃嫵卻更是後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纔是微微的點頭。
“嗯。就像你剛剛所言，有些事，還不足以讓你去顧及和思量，同時，也還不足以讓你去欺騙我。”
“嫵兒……”
姬曜聽著鳳妃嫵的話，一時眸色複雜，卻也只能是那樣低低的再一次的喚了鳳妃嫵一聲。
而鳳妃嫵卻已然沒有了心思，再和姬曜多說什麼，只是稍稍的轉了身，準備離開。
只是，也就在這一瞬，鳳妃嫵又驀然的想起了昨日朝陽公主說過的話，纔是不得不稍稍的側了側臉，再開了口。
“如你所言，你還沒有登上那個位置，那麼，如今，你也還有太多太多事情要作沒做。所以，兒女情長，於你，並沒有益處，甚至，你的一些舉動，也許只會落進了你敵人的眼裡，成爲你致命的把柄。”
“嫵兒，你這是在爲我著想麼？”
姬曜聞言，低低的笑了出聲。而他望向鳳妃嫵的眼眸裡，也是充滿的縱容和*溺。
“我只是想說，不要再在我的身上花精力，不值得。”鳳妃嫵無力的搖頭，長嘆。
可姬曜卻是完全的不以爲意的一笑，再續下了後話。
“值得，或者不值得。於你，於我，也許不同。”
“你！”
鳳妃嫵聽著姬曜的話，不由的擰眉，瞪向了他。
可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鳳妃嫵卻又沉默了。
因爲，她驀然發覺，不管她說什麼，似乎也都是多餘的。
而姬曜就望著眼前這樣的鳳妃嫵，望著她的氣結，最終一步步緩緩的又走向了鳳妃嫵，雲淡風輕。
“總之，嫵兒只要開心快樂就好。至於嫵兒的煩惱，姬曜都會一一爲嫵兒清掃乾淨。”
“……”
說不出爲何，好像鳳妃嫵這兩日聽著一些話，最多的情緒，也都只是無力，無可奈何，無言以對。
此時此刻，又是如此。
可姬曜望著這樣的鳳妃嫵，眸中更是多了一份的愛憐，好似就這樣望著鳳妃嫵，他就真的可以很開心，很滿足。
再一次的安靜，再一次的無聲。
許久許久，姬曜也許深知，自己是得不到鳳妃嫵什麼更有建設性的迴應的，也終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主動的開口，催促鳳妃嫵離去。
“好了，嫵兒真的該走了。我……會記得嫵兒的話，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會給任何人留下機會，做任何傷害嫵兒和自己的事情。”
“……”
鳳妃嫵還是沉默，甚至更是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緊接著，又是點了點頭，纔是轉身，朝著自己的馬車邊走。
而姬曜就那樣望著鳳妃嫵的背影，眸色深深，滿滿的竟全是留戀。
直到鳳妃嫵已然被蔣岷扶著，踏上了馬車，姬曜才又是心有不甘一般的，急切出聲。
“嫵兒！我……那個與我比肩，攜手共賞江山的位置……我會一直爲你保留。”
鳳妃嫵聞聲，身子不由的一僵，緊緊的蹙眉，再望向了姬曜，動了動脣，始終沒有說出半個字。
與他比肩，攜手共賞江山的位置？
那不就是後位麼？！
可是……
鳳妃嫵大概自己也說不出是爲何，就算是這種天下女子都向往的榮耀，對她來說，卻只有一種負擔的感覺，只覺得是一種無法承受之重。
所以，到了最後，鳳妃嫵還是沒有給姬曜任何的迴應，徑自的進了馬車，由著蔣岷驅使著馬車，帶著她，漸漸的回到了她原本該有的軌道上去。
只是，似乎也因爲見過了姬曜，所以，鳳妃嫵的心思便再不如之前那般的凌亂。
這一刻，鳳妃嫵似乎是從來沒有的乏累，無力的靠在了車廂裡，腦中也不斷翻飛思量的，都是姬曜的話。
那一日……
那些要她死的殺手，當真都是當今皇帝派來的麼？
如果是的話……
那老皇帝又是爲了什麼呢？
因爲鎮國公府的榮耀，太過刺眼了，所以，讓老皇帝看不下去了？
可若是這樣，偏偏在弘業寺歸來的路上，偏偏當時連她家親愛的各個，也在不遠處的……可若不是，那老皇帝又是爲了什麼呢？
鳳妃嫵百思不得其解，卻依舊反覆是想著，反覆的琢磨。
但，說不出爲何，鳳妃嫵覺得，若真是老皇帝，只怕這其中，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陰謀！
又或者是她無意的時候，捲入了什麼不該的事情之中，纔會被牽連。
可究竟是什麼呢？
鳳妃嫵越想，心是越沉。
直到那一縷縷微寒襲來，讓鳳妃嫵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她才緩緩的睜開了雙眸。
若當真如姬曜所說，姬曜都能察覺懷疑的事情。
那軒轅亓陌又如何會完全不曾有一分的察覺呢？
還是說……
該死的軒轅亓陌只顧著沉浸於那個長得很像鳳妃姒的女人的溫柔鄉，根本早已昏了頭了！
鳳妃嫵如此想著，剛剛平復的怒氣，似乎又在一瞬更加洶涌了起來，越發的不可收拾。
該死的軒轅亓陌！
“二小姐，前面……迎面過來的……好像是世子爺的馬車。”
“哪個世子爺？”
鳳妃嫵聽著蔣岷驀然的彙報，想都不想的應了那一聲。
“二小姐……咱們棲霞就只有雍安王府裡的那一位世子爺呀。”蔣岷解釋著，聲音裡卻漸漸的有些哭聲。
“軒轅亓陌？”
鳳妃嫵一瞬意識到了是軒轅亓陌，不由的娥眉一挑，直接的揚聲下令。
“狠狠的撞上去！”
“啊？哦！”
此時此刻，蔣岷內心的陰影面積可想而知，但他還是加劇了馬車的速度。
隨即，只聽著……
砰的一聲巨響！
鳳妃嫵只覺著整個車廂都是一震，險險的，甚至連馬車也都結結實實的，撞得十成十的……翻了天！